第9章
“刘彻这人，就是典型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爷爷他爹攒了几十年的家底，传到他这里大汉已经是国富民强。”
“要是能够老实一些，百姓的日子肯定能好过很久很久，可他偏偏不安生。”
“这人啊，一有实力就容易飘，如果是自己的实力也就算了，关键刘彻他靠的是他爹他爷爷。”
“亲政两年就忍不住对匈奴动手，还想一战歼灭匈奴主力，结果玩砸了。”
“那叫一个丢脸啊，所以一直想着把这个面子挣回来。”
“这几年打了几场胜仗，觉得自己又行了。”
“你信不信，过几年他肯定会上头，一边奇怪匈奴怎么就是打不死，一边加大投入。”
霍去病都听得愣神了，而在暗室之内，刘彻卫青君臣二人亦是脸色一变。
刘彻脸色阴沉下来，这个高阳，竟然把他的想法看的一清二楚！
当年三十万汉军无功而返，朝中主和的公卿大臣可都是当笑话一样看呢！
因此这几年他卯足了劲变着法的找机会打匈奴，是取得了几场胜利不假，但对刘彻来说还远远不够。
所以增加对匈奴用兵的规模，是早就在刘彻心中盘算好了的。
然而，自己内心的想法却被一个普通的良家子窥见。
一时间刘彻的心情五味杂陈。
牢房里，高阳还在继续说着刘彻的“罪状”。
“打仗需要钱粮，文景二帝攒的家底再厚也经不起刘彻这样挥霍。”
“不说以后了，就是现在刘彻恐怕都在为战争的钱粮发愁了。”
“想搞钱就只能开源节流，节流这种事刘彻是不会干的，所以他一定会想办法开源。”
“公卿列侯们肯定不会动的，那就给百姓上上强度喽。”
“苦一苦百姓，骂名他来担。”
“直接抢肯定不行，加税又太扎眼，那就得巧立名目。”
“什么滥用罪刑，卖官鬻爵啊都可以。”
“不过这其中要数卖官鬻爵坏处最大，不仅是对百姓也是对大汉！”
高阳看了一眼有些紧张的霍去病，安慰道。
“放心，你家这样的列侯是不会卖出去的。”
霍去病嘴角抽搐了两下，列侯要是都卖出去的话，那真是要完了。
“卖官古已有之，不过从来都是授予虚职，也就是荣誉头衔。”
“实职只有吏能买到，而官与吏之间有着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
“当年文帝也曾卖过官，但人家分寸把握的很好，只是当做一时救急之用。”
“打匈奴是三五年能解决的吗？必然要长期用钱。”
“可这样的头衔一旦滥发就会迅速失去公信力，也就没人愿意买了。”
“但打匈奴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事的，要想让百姓愿意买官，就得给出真正的权力。”
“投入到对匈奴战争多年，沉没成本巨大的刘彻肯定会继续加码。”
“实际上这么干的后果非常可怕！”
暗室之中，刘彻心头猛然一紧，眼底闪过一抹惊诧！
官、吏之间的区别很多人往往都只看到了表面，但实际上高阳所讲的才是根本！
这样的知识，能是一个小家族出身的良家子所能具备的？
刘彻没想到，这个刺客竟然有这样的认知和见识。
夸张点说，有些饱读经传的儒家子弟，都看不透其中的道理！
高阳话音刚落，霍去病就点头嗯了一声。
饶是只有十六岁的他，也能看出来一旦将有权力的官爵卖出去，绝对是一场灾难！
高阳躺在麦秆堆上侃侃而谈：“一旦花钱就能买官做官，那就离国家大乱不远了。”
“官员的任命不再需要考核只要有钱就能做，所以，他们不仅不会好好的治理地方，反而为了回本，还会变本加厉的压榨百姓。”
“因为他们知道，买官是有极限的，就算有再多的钱也不可能买到三公九卿并且掌握实权！”
“这么一套昏招下去，大汉前面几十年的风气将会猛然改变，官员也将人浮于事。”
“毕竟你也不知道哪一天自己就会被买官的人取代，那还努力做事干什么？”
霍去病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问道。
“既然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必然能筹集到海量的钱粮。”
“集大汉举国之力讨伐匈奴，匈奴应该能很快灭亡，到时候再重回正轨不就行了？”
“呵呵，我前面不是说过了吗？打败匈奴不难，难的是彻底消灭匈奴。”高阳淡淡一笑。
“就算真的如你所说，费劲千辛万苦把匈奴消灭了，再过个三五十年，草原又会出现新的‘匈奴’。”
“这个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再折腾一次？”
暗室里，通过孔道听到这句话的刘彻瞪大了双眼，脸上写满了愤怒。
他很生气，高阳竟然把大汉的未来说的如此悲观，这压根就是不看好自己！
但他同样感到一股深深的忧虑，那就是高阳的逻辑完美，让他挑不出任何错来。
这就很吓人了！
“再折腾一次？”
刘彻喃喃自语，表情十分纠结。
高阳把残酷的真相揭开，关键的是他还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陛下...”
卫青忍不住想要开口，他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但身为大汉的大将军，并且经历了几次对匈奴的作战胜利，卫青觉得还是得靠实践来证明。
总不能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刺客吧？
“朕自有分寸！”
刘彻声音低沉，显得心事重重。
见状卫青也不好多言，甚至怀疑起了自己的能力。
难道这个十几岁的高阳，比我还懂行军打仗？
牢房里的高阳根本没想到，他的嘴炮会让大汉的璀璨将星卫青怀疑人生。
此刻他正在继续揭露刘彻的黑历史。
“这还不算呢，行军打仗的花销大了去了，匈奴人是骑兵，汉军想要打得过追得上就也得是骑兵。”
“骑兵之费是步兵五倍乃至十倍！”
“卖官鬻爵的钱根本不够不说，打了胜仗是不是还要封赏？皇帝老儿一高兴是不是还得大兴土木？”
“钱不够怎么办？”
说到这里高阳直接笑出了声。
“哈哈哈！他可是皇帝啊，天下都是他的，缺钱？那可太简单了！”
这笑声让霍去病心头一紧，他听出来了其中的讽刺，心情有些沉重。
因为他就是从小被皇帝养在身边长大的，未来必然要为皇帝鞍前马后，冲锋陷阵。
现在听到高阳这么描述刘彻，情绪一下复杂起来。
“能买官的人都是有钱的，再想搞钱就得找那些没那么有钱的下手了。”
“不过刘彻可是皇帝，上苍之子怎么能赤裸裸地抢钱呢？”
“那就加税吧，只要人够多，加的税少一点也够了。”
“可能刘彻的初衷是好的，但是到了下面执行的时候，是好是坏就全看底层官吏的心情了。”
这一套高阳可太熟悉了，两千多年后的现代依然在玩。
“你说你家的东西值两千钱，我说有两万钱，让你缴税你交不交？”
“怎么，你不服气？这可是朝廷的律令！”
“权力一旦失去枷锁，就会变成噬人的猛兽，尤其是这些最底层的吏，压根不要什么水平，有钱就能买，正所谓苛政猛于虎，即是如此。”
霍去病听的心情沉重。
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他没想到，自己平日看都不看一眼的小官小吏，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竟是这般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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