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苦也
安夜被人送回黑洞洞的锅炉房,小二将他推着坐倒在炉坑前。时明时暗的光印照着他黑乎乎的脸和脏兮兮的衣裳。
安夜低着头瞪着自己的手。那里有一种奇怪的温香糯软的感觉。他从未体验过,就如一道烙印烙刻在手心,久久不会散去。
“哎哟,怎么又跑出去了。现在更呆了,连柴火都不会添加了。”
郝大娘包着从头厨房里转进锅炉房,将安夜的身子推开,躬下身子手脚麻利地帮着添了几个煤球丢进炉坑里。火星子溅出来,浇在安夜的腿上和乱蓬蓬的头发里,郝大娘连忙将他拉开了些,埋怨着:“有火啊,这都不会躲开。”
安夜任她将自己拉离了炉坑远一些,呆呆坐着,连姿势都没有变动。
郝大娘叹了口气,从炉坑边拿起一个煨着的软热的粗粮饼子,掰了一块下来,喂到安夜嘴里。安夜被动地咧开了嘴,迟疑地转了转头,却又将塞进了嘴里的苦热的饼子顶了出来。
“还是不吃。这样子怕是真的连今年都熬不过去了。这孩子的病,怎么就越来越重了呢。”
“郝大娘,快点来洗碗!堆起来了!”
郝大娘连连叹息,用围裙擦着手,又擦了擦眼框。走了出去。
厨房里的牛掌事是个肥头大耳的胖子,是卢掌柜远房的侄子,新来管着厨房没多久,搬了一把躺椅在院子里喝酒晒着太阳,瞄着郝大娘进了锅炉房,他吼了几句又出来去洗碗,才将手里一把花生米塞进嘴里,骂骂咧咧:“也是我家卢舅爷心善,这白养着个傻子,啥活都干不了,还得操些闲心。”
正说着,却又见那黑瘦的傻子又慢慢从锅炉房里出来,眼见着就要跨过那高高的门槛。
“诶哟,又要跑。我说是不是有人在给你叫魂啊?净往外瞎钻?”
牛掌事左右瞄了瞄,从地上捡了根烂草绳,抖着一身肉过去,想将草绳拴在安夜脚上,但草绳在地上沤得久了朽得厉害,他用力一系,便崩做了几截。
牛掌事骂骂咧咧,四处看了看,瞄到旁边矮墙下绑在一棵老樟树上的一截生了锈的铁链子。这铁链子本来是拴狗的,那狗因为冲着牛掌事狂吠,早被牛掌事宰了开了荤,皮圈也扯烂了,只剩这截链子。
牛掌事过去将狗链子解了来,胡乱缠在安夜脚上将他套住,一头拴在锅炉房的门前铁环上,很是得意:“这下子看你还怎么跑!”
郝大娘抱了一摞碗出来送进碗厨,瞧着这一幕,敢怒不敢言,只连连摇头:“这可怜的孩子,这都造的什么孽啊。”
安夜似乎感觉不到牛掌事所做的一切,被牛掌事放开后仍旧呆呆地往前走,脚下被链子绊着,扑地一声便摔在门槛上,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又爬起来,依旧往外愣愣地走,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终于被他努力翻过了高高的门槛。只是脚上拴链子的踝骨处皮破肉翻,流着血沾着黑煤灰和干枯的稻草梗子,血滴下来将门槛下的黑煤泥都浸湿了一大片。
但被铁链子栓着,安夜再往前走却一步也走不得,扯着被拴住的脚坐倒在院子里。
牛掌事吃着花生米喝着酒很是惬意:“傻子也有傻子的好处,连痛也不晓得。这下安稳了。不用个链子栓着你还是不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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