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高家有女
晨光浮动,入目微暖。楚风月悠悠醒来,竟觉体内痛楚减轻了几许。正暗自纳闷之时,突然想起昨夜和高月落同床共衾,现在却不见了她的人影,不禁暗自生忧,急唤:“公主。。。公主。。。”
“哥哥!”洞开的窗户间骤然冒出高月落笑吟吟的小脸,髻梳流云,簪花一朵,越发衬得她的桃心脸小巧可爱。她将粉腮枕在雕花窗棂上,盯着楚风月问道:“哥哥,我戴花好看么?”
见她无事,楚风月心下松了一松,徐徐道:“公主,下次要去哪里先告诉我,不要四处乱跑,知道么?”他定一定神,举眸去看高月落头上戴的花,一瞬惊得坐起,“这花从哪来来的?”
高月落微微一愣,扭头向身后一指,“回音壁那里有许多啊!”她咬了咬唇,神色变得有些扭捏,语声亦是低若蚊哼:“哥哥昏迷时,我摘了好多花喂给哥哥吃,可是。。。可是。。。”她将涨得通红的脸埋入手心里,一口气道:“可是哥哥不乖,喂进去又吐出来,我只好用嘴喂了!”说完,她猛一转身,躲到窗下,避开了楚风月的目光。
“公主。。。你过来。。。快到我这来!”狂喜至此,饶是宠辱不惊如楚风月,亦是不自禁地浑身颤抖,心里的感动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本以为此次必死无疑,没想到竟绝处逢生,找到了赤血流沙的克星七夜绿莲。年幼时,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下,他在沈星妤枕下找到了一本装帧甚是奇特的医书,随意翻了一翻,便记下了其中的内容,但那上面所载的病症、药物在大胤几乎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他也没有太在意,直到他中了赤血流沙,方才想起书中提过七夜绿莲可解,便派了最得力的手下曲饮霜天南海北地到处寻找,没想到竟隐匿在此处,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因祸得福了!
以七夜绿莲为食,连续七七四十九日,清尽余毒,致经脉顺行,再辅之以运气修复,假以时日,莫说是自如行走,便是冲破禁止,恢复内力也不是什么难事。事实上,他抗拒医官诊治的真正原因并非其他,而是他的腿根本就不是冻伤,更不是瘫痪,而是至阴的离人露和至阳的赤血流沙结合,以致毒素突变,腿部无力。他虽不能如同常人般行走如飞,缓缓而行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不过,误以为是永久性瘫痪,不仅能让楚烬放松警惕,还能让纳兰祈誓死追随,何乐不为?
爱情来时如同烈焰,熊熊燃烧,势不可挡,可如果不适时添油加薪,迟早也要熄灭。他于纳兰祈,远不如对待叶蓝时那么坦诚,但那并非不爱!爱一个人,需要真心,可是更需要经营!
高月落应声进屋,揉着衣角问道:“哥哥是不是又饿了?还要吃花么?”
“不是,我是想说公主簪花真的很好看!”楚风月抚一抚高月落轻绽的梨涡,“不过,我变的戏法也不错!”他笑望高月落,“公主千万别眨眼!”
高月落自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见过的新奇玩意不计其数,一般二般根本入不得她的眼,听楚风月如是说,笑一笑,不以为意道:“哥哥能变出什么好看的戏法?比得上宫里的师傅么?我。。。”她的话还没说完,忽觉头上一轻,绾发的花已被楚风月捻在手中,但发髻却半分也没有散落,她微微一愕,抬手往髻上一摸,竟别了一支玉簪,她又惊又喜又羞,道:“哥哥送簪的法子也和别人不同呢!”
闻得此言,楚风月不由得一怔,玉簪是纳兰祈落下的,戏法是叶蓝教授的,他的本意也只在取花逗乐,全不料此举会导致高月落心生误解。但他此时心情大好,又感念高月落的救命之恩,略一犹疑,展颜笑道:“公主与众不同,自然要想与众不同的法子啊!”
楚风月性格隐忍,即便遇到天大的乐事,也不会开怀大笑,此时一显,杂树生花,万物失色,看得高月落直愣神,魂不守舍道:“哥哥笑起来真好看!”她傻笑,“比花还好看!”
“可是花却没有公主好看呢!”楚风月睨着高月落,清眸中有一壁光华涌动,“公主背我去门口看花,好不好?”
高月落桃腮蕴羞,梨涡微绽,撅嘴道:“我还不知道哥哥的姓名呢!就当自己背着的是没姓名的小猫小狗么?”
一想到胤、乾二国的纷争,以及解决纷争常用的法子“和亲”,楚风月再也无心玩笑,暗叹一口气道:“沈随风。”他未中赤血流沙之前,常化名“沈随风”随叶蓝在外游历,所以,他这么回答也不能全然算是欺骗。
“沈——随——风!”高月落盯着楚风月,一字一顿,甚是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方才转身蹲下,双手叉腰,扎了一个马步,昂首挺胸道:“快上来吧!我是随风哥哥的小马驹!”
一路上,高月落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楚风月只淡笑附和,偶尔打趣问一句:“公主不累么?要不要歇一歇?”无奈高月落心性单纯,根本不知此话何意,只笑答:“哥哥还不如我的花花重呢,一点也不累!”
楚风月笑一笑,随口问道:“花花是谁?”
高月落洋洋自得道:“花花是父王送给我的小马驹!它小时候也很瘦的,就像随风哥哥这样,后来我每天喂它吃好多好多东西,它现在长得可胖了!”
楚风月莞尔:“我和马一样么?”
“当然不一样,随风哥哥比花花生得好看!”高月落垂首深思,双眸流光, “尤其是笑的时候,比我父王。。。似乎比我父王还好看那么一点点!”说完,她似是陷入了某种十分美好的回忆中,竟安静了下来,楚风月如释重负,二人静静走了一阵,来到花田之间,高月落选了一个向阳的坡地,将楚风月轻轻放下。
天高云闲,花浓似海,碧草如浪,高月落随手撷花一朵,斜插入鬓中,鸟雀一般飞入花丛深处,纤腰拧起,足尖点地,左旋右转,疾蹴环行,舞至极处,几乎足不点地,好似回雪飘摇,旋风过面。她将双手拢在口边,高喊:“父王,我喜欢你!”
回音壁立即反馈:“父王,我喜欢你!”
高月落看了楚风月一眼,又喊:“随风哥哥,我喜欢你!”
回音壁又回复:“随风哥哥,我喜欢你!”
高月落顿了一顿,自花间飞出,不停晃着楚风月的胳膊,撒娇道:“随风哥哥你快喊“月落,我喜欢你”!”
楚风月不愿扫兴,不愿违心,更不愿劳神费力地向高月落解释人情世故,皱一皱眉,道:“公主,我头痛!”
“头痛?”见楚风月神情痛苦,高月落蓦地想起他在青筏上吐血之事,眼中骤然落下泪来,“随风哥哥痛,我也很痛!”哭着哭着,她突然俯(下)(身)子,一把拉开楚风月的领口,将头脸埋了进去,一口一口吹了起来。
楚风月一愕之下猛地拨开高月落的头脸,问道:“公主,你做什么?”
高月落含泪道:“我小时候摔跤摔痛了,都是父王帮我吹吹啊!”
楚风月哭笑不得,抬手拭净高月落的眼泪,指着回音壁道:“公主,我有一个箱子丢在回音壁下了,你去帮我找回来,我的头便不会痛了!”
“真的么?”高月落信以为真,一口应承下来,一溜一小跑去了回音壁下。
见高月落跑远,楚风月长长松了一口气,随手摘下一朵青莲放在口中咀嚼,一边仰头看天,湛清如洗的天幕中风云变幻,渐而化为纳兰祈的如花笑靥,渐而化为她的娇嗔薄怒。。。如果顾秋疏过世那时他没有误将冯京作马凉;如果在大漠和纳兰祈重逢那时他没有迟疑犹豫;如果秦止凌等人没有逼他放权弃位;如果他没有因为不甘面对失败而一直纠缠叶蓝;如果。。。如果能早一点认识那个小傻瓜,也许他们早已经成亲,乃至于生了孩子。生孩子。。。生孩子。。。孩子。。。想到此处,楚风月的胸臆中瞬间涌上一阵说不出的酸涩,医书上言明中赤血流沙之人无法做父亲,那个小傻瓜,会不会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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