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折红英
一推之下,惊变俄起。
躲在柜台后的掌柜只见光影乍动,倏忽来去,尚未辨清是剑光还是人影,只隐约听得兵器相交的数声冷厉沁骨之音,便觉呼吸急促。
再惊觉睁目,只见曲饮霜面色冷冷,仍旧站在原来的位置。清光掠过他手中铁索,竟是皎净如雪,滴血不沾,但那算命先生已变成了一具死尸。
伙计和那对母子仓皇躲进了厨房,余下众人各持兵器,离曲饮霜数尺站立。馨暖的厅堂内,诡异阴寒的气氛倏然而至。
奇静,甚至可以听见几个人的呼吸声,还有地上死人未干的血滴落声。曲饮霜仰头一笑,道:“你们也是武林中的成名好手,竟为了区区虚名浮利,甘为高月落那个黄毛丫头的走狗?”他冷漠中凝着一股冷煞之气,比刀光剑影还要凌厉逼人,猛地厉声喝道:“既然你们活得不耐烦了,我今日便替天行道,为武林除害!”
独眼等刹那间都觉心胆俱寒。一个肥头大耳的灰袍和尚率先收回魂魄,也冷笑了两声,道:“大家别听他危言耸听,我们这么多人,还弄不死一个伤重的,一个残疾的?公主说了,只要他俩一死,我们各个加官进爵!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再也不用过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曲饮霜听他说完,淡淡道:“既然你们贪慕虚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他铁鞭一挥,硬木朱红柜台“呼”地飞到对堂口的脚壁,将墙底撞得粉碎,壶碗杯筷稀里哗啦跌在地上,不少相击而碎,酒菜洒得到处都是。他上前几步,脚一抬将一面木桌踢得飞跌到一旁,喝道:“你们一起上!”
片刻的死寂之后,掌柜转身奔向楼上客房去了,没人看他一眼。众高手紧盯强敌,却莫敢先发。
等他上得楼凭栏而立时,方见灰袍和尚大喝一声,八宝炼金刀舞出一片金芒,卷了过去,余人也各持兵器而上。曲饮霜冷“哼”一声,笑看熟铜棍、飞鱼刺、轰天锥,旋着肃杀寒芒,齐齐向他扫来。
掌柜居高临下,看得十分清楚,见曲饮霜铁鞭送出,流光一泄,熟铜棍便断成了二截,鬼头刀、昊天钩,轰天锥和飞鱼刺尽皆打空。灰袍和尚抱着他那足有几十斤的铜链子流星锥撞破围墙,流星一般飞了出去。
这一鞭如此奇矫清绝,足以使名家赞叹数日!厅堂中却没人有一丝余地喘息喟叹,众高手围攻之下,曲饮霜竟能一招之内杀死灰袍和尚!
无人有片刻遐想,只是将最凌厉的招式尽皆递上。曲饮霜身若惊鸿,在十几个高手之间倏忽来去,应对自若。
剩下的人里头巾男子的武功最高,他们见其他人合围曲饮霜而斗,瞅一个空档朝他腰间砍。曲饮霜足尖一点,斜跃而起,鞭不虚出,饮了独眼和瘸子的眉心之血方回。接着看有刀到,只随手一格,头巾男子的大刀竟应声而折,如朽木触利刃。
头巾男子手中兵器既折,也不停顿,立时挥掌仰空击曲饮霜左胸,掌势沉猛狠辣。另一侧彪形大汉的鬼头刀已指到,‘神来之笔’茅山道士的判官笔破风划来,另一个彪形大汉的夺命金钩也凶险万分。
曲饮霜身在半空,好似无处可避开掌风。几人心下略松,却骇然见曲饮霜不避不闪,径直伸手抓头巾男子手掌。头巾男子见自己掌风已抚上他衣襟,对方却浑似不觉。骇极之下但觉一股沛然内力沿手而上,浩不可挡,身子顿时不由自主地栽出去,他惨叫一声,胸口插进的竟是茅山道士收之不及的判官笔。
曲饮霜长啸一声,举鞭击向身后,紫电不足以拟其光华,青霜不足以欺其颜色!彪形大汉使出身法闪避时,喉间已被洞穿,曲饮霜任意挥洒,血雨飞扬。片刻之间,厅堂中只有最后一个彪形大汉木然而立,他的身边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死人。
曲饮霜收鞭向那彪形大汉道:“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你么?”看着对方惊惧的神色,曲饮霜似乎很是满意,接着道:“回去跟高月落说,以前的事我不会就那么算了!”说完见那彪形大汉还傻立不动,便叱一声,“还不滚?”
彪形大汉心胆俱裂,扭头便走,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掀起帘子便“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黑血,如同中了邪一般轰然倒地。
曲饮霜微微一愕,他向来重信守诺,既然说要放这大汉走,就绝不会对他下手,那么,这大汉怎么会突然吐血身亡?他方要上前为这大汉验伤,突觉脚步踉跄,脚下发软,整个人颓然欲倒。
掌柜惊魂甫定,不知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正作势要抢下去,已见先前躲进厨房的那个母亲狞笑着出现在门口,情势又是瞬变。
那女人提着血淋淋的剑,大模大样地走进来,向曲饮霜冷笑道:“这大个子真没用,一中毒立马就死了!哪像你,竟撑这么久,杀这么多人,要不是公主逼得太紧,我李二娘都不舍得砍你的头了!带回去做我的压寨夫君也不错!”
曲饮霜扶墙而立,急问道:“那个孩子呢?”
李二娘轻轻松松道:“我抓那小子来,不过是为了方便向你下毒,毒都下了,我还留着他作甚?自然是杀了!还有那两个没用的伙计,我也一并杀了,有道是剑不见血不锋利!”
曲饮霜想起那小男孩进门时的一抓一叫,释然道:“我虽中毒,杀你却是绰绰有余!”他嘴里还强硬,脸色却已是灰败,勉强提鞭。
“对了,多谢你帮我除了这群没用的男人,加官进爵,永享富贵,我一个人就够了!”李二娘看出曲饮霜目光涣散,手腕松软,全然不惧,挥剑便上。
曲饮霜举鞭格挡,李二娘连逼两招,曲饮霜额上冷汗直冒,已是招架不住。就在她的剑锋刺入曲饮霜胸口的一刹那,一柄弯刀以雷霆之势疾速射来,直直插入她喉间。
楼上叶男骤然拔刀出手,场中四人都看得呆了。李二娘固然踉跄倒地,一脸狰狞惊愕。楼上叶男腹间亦是血涌如泉,猛听曲饮霜大喊一声:“蓝儿,小心!”
叶男恍惚间看见楚风月白衣如雪,笑着向她招手,那夜月色正好,望星湖里的清波犹在耳边轻响。刹那之间,她心头涌起无限欢喜,全不回避迎面而来的长剑,剑入胸口亦不觉疼痛,只低低说道:“小风。。。我在呢,我一直都。。。”话到此处,倒地气绝。
曲饮霜此时已有几分狂乱,纵身飞扑到叶男身边,紧紧将她搂在怀里,惨叫道:“你。。。你不要死。。。你不许死。。。”脑中倏忽一滞,嗓子发堵,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掌柜下楼从李二娘身上搜出解药,小心翼翼地递到曲饮霜面前,抹着泪道:“大侠,我知道你们是好人!你还是赶紧把解药吃了吧,指不定他们还有别的阴谋!老朽说句实话,你不要生气,令姐原本就伤得极重,死了反倒比拖着舒服多了。。。”
曲饮霜此时心中痛极,任凭掌柜如何说劝,也只是抱着叶男的遗体,置若罔闻。
他自幼习武,却要一个垂死的女人舍身相救,他言出必行,却连她最后的愿望也无法实现。
他素来看不起女人,现在却被一个女人彻底折服。他突然不明白过去为楚风月所作的那些选择和坚持到底有没有意义?他的人生会不会就此颠覆?
掌柜见曲饮霜面色青灰,嘴唇微颤,眼中茫茫然一片,全无神采,不由得一惊,岔开话题道:“大侠,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说罢起身下楼去了。
掌柜这一去就没再回来,想必是带着两锭金子逃命去了,这是非之地的确不宜多留!曲饮霜服下掌柜留下的解药,调息完毕,出门砍下几株黄杨木,做了一具简易棺柩,盛放叶男遗体,又拉来自己的坐骑,扶柩向胤国而去。
高月落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一路行来,凶险迭出。但没了垂死的叶男牵绊,曲饮霜全然不惧,一一化解开来。且行且战,耽误了些日子,直过了七日才到胤国地界。这时,叶男的尸身已有些发腐发臭。曲饮霜心怀愧疚,一心想要楚风月和叶男见最后一面,并不急于将尸身下葬,只买了好些香料放在棺木里遮掩气味。所幸胤国气候不比大漠,此时正值隆冬,尸身也不至于腐得太快。
未近绿风城,便见颜挽和一众手下迎面而来。尚在远处,颜挽便大叫道:“霜,公主逃了!”大步流星,赶到近前,着急道:“那日你走了之后没多久,公主就开始大哭大闹,一会说要咬舌,一会说要小解,一会说她若走了随风就会头痛致死,弄得我好心烦,便解了她的穴道,谁知这一解,她竟瞅着空当骑马逃走了!大漠里的地形我们远不如她熟悉,才追了小半天就追丢了。可是我又联系不上你,只好赶回来守着城门!公主现在还没入城!”
一路惊险,曲饮霜皆表过不提,只愤愤道:“抓住高月落那个死丫头交给我处理!记住我上回说的话,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理会!颜挽,错过一次,千万不要再错第二次!”
颜挽自知理亏,悻悻点了点头。曲饮霜又道:“三天之内,你想办法让叶蓝和随风见一面,否则尸体腐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颜挽把眼一瞅棺木,心下又是好一阵内疚,闷闷说道:“霜,随风现在是要案嫌犯,哪能随意出来?弄具尸体进去,那更是不可能!这尸体都有些味了,瞒不过上头!”
颜挽说的句句是实,曲饮霜却分毫也听不进去,他一把揪住颜挽前襟,大怒道:“三天!我说三天就三天,你若办不到,我就自己想办法!什么狗屁大理寺、小理寺,我倒要看看这世上有没有我曲饮霜去不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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