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雪上加霜
辛黛懝眼中一黯,她心里十分清楚,童广霆这样对她,只怕是因为督军对姐姐的行径动了真怒,童广霆一向与督军同心,所以才会毫不掩饰地迁怒于她。
不过她不想因此让童家父子离心,细细思忖后答道:“童叔叔日理万机,就算有些气撒到我们后辈身上,我们也没有抱怨的道理。”
“童伯伯迁怒于你了吗?”裘泽远问道。
“都说没事了,泽远哥,枫毅哥,你们就不要再多想了。”
童枫毅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见屋里的大夫走了出来,三人忙走上前去,裘泽远问道:“吴大夫,洢洢怎么样了?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裘少爷,辛小姐近日来忧思郁结,再加上两日未曾进食,所以昏厥过去,在下刚刚已为辛小姐施针,她现在已经醒过来了。”
裘泽远心中的一块巨石落地,刚要举步去看辛黛洢,却又听吴大夫说道:“裘少爷,请听在下把话说完。在下刚刚为辛小姐施针之前,从她的脉象上,察觉出一些异常……”
裘泽远见吴大夫面有疑虑,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由急道:“吴大夫,您是跟在我父亲身边的老人,也是看着我们长大的,有什么事您就直说,我是不会为难您的。”
吴大夫听裘泽远这样说,面上的疑虑尽数化作哀伤,是啊,少爷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却要看着他受这样的屈辱……
“辛小姐,似乎已怀有身孕……”吴大夫将腰深深地弯下,不忍去看裘泽远的面色。
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还是童枫毅最先回过神来,握住吴大夫颤颤巍巍的双手,“吴大夫,您刚才说什么?您是不是诊错了,您诊错了吧?”
吴大夫的腰身埋得更深,没再答话。
辛黛懝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模糊,伸手去触自己的眼眸,才发现自己的面容早已被泪水浸透,她都不敢去看裘泽远的样子,只能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手腕,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相比童枫毅的难以置信和辛黛懝的悲痛欲绝,身为当事人的裘泽远这一次反而镇定得多,他甚至是笑着说道:“麻烦您了吴大夫。枫毅、懝儿,你们先带吴大夫去客房休息,我去看看洢洢。”
辛黛洢见裘泽远推门而入,厌恶地闭上双眼,将头转向一边。
裘泽远不恼不怒,只是端起备在桌前的温粥,小心翼翼地将一匙粥端到她的唇边。
辛黛洢当然是不肯喝的,接连几日吵嚷着要见原野和裘泽远,又连着两日未曾进食,辛黛洢的声音又粗又哑,问出口的却是同样的话,“原野在哪里?”
裘泽远举着汤匙的手僵住,眼中的温度一点一点地褪去,辛黛洢却半点都不想顾及他的感受,又问了一遍,“原野在哪里?”
裘泽远突然觉得胃里似乎有一把尖刀在不停地翻搅,端着碗筷的手一时间失了力道,但他还是拼尽最后一丝清明将手倾向床边,不让碎片伤到辛黛洢。
这声音将屋外的辛黛懝和童枫毅引了进来,童枫毅见裘泽远额间有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惊得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身后扶住他,大声喊着:“吴大夫,吴大夫……”
吴大夫闻声赶来,看到裘泽远的情形连忙和童枫毅一起将他平放在床上,吴大夫忙掐住裘泽远的人中,又在他的几个要穴施针。辛黛懝看着近乎奄奄一息的裘泽远,欲哭无泪,只是牢牢地握住他的手,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求:泽远哥,你不能有事,你不会有事……
辛黛洢也被惊到了,她刚要触碰到裘泽远就被童枫毅一掌打开,童枫毅咬牙切齿地说道:“辛黛洢,我不准你再碰泽远。如果可以,我真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
“枫毅哥……”
童枫毅痛苦地闭上双眼,他感受到一双娇小柔弱的手拉住了他的手,她祈求的声音让他连愤怒都无处着落。
辛黛洢终于看到了一个亲人,急忙过去拉住辛黛懝的手,迫切地询问:“懝儿,你能不能告诉姐姐,原野在哪里?他现在怎么样?”
辛黛懝看着眼前这个人,仿佛在看一个从不认识的陌生人,半晌后她突然笑了起来,满面泪痕地笑道:“姐,我不知道原野在哪儿,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原野在哪儿,他好与不好,是生是死,都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啪!
辛黛懝触着自己肿胀起来火辣辣的半张脸,竟然萌生出一丝笑意。
童枫毅见辛黛洢竟然丝毫不顾与辛黛懝的姐妹情分,怒吼一声:“辛黛洢,你疯了吗?!外面的都是死人吗?!还不把这个疯婆子给我抬走!”
外面的人听到声音急忙进来想要带走辛黛洢,辛黛洢挣扎着喊道:“你们告诉我原野在哪儿!童枫毅,你要干什么?!”
“住手!”裘泽远在吴大夫施针之后醒过来看到的一幕就是辛黛洢被人拖着往外走,不由怒道。
童枫毅和辛黛懝见裘泽远醒过来纷纷凑上前去,裘泽远看到辛黛懝的左脸上多出一个鲜明的五指印,问道:“懝儿,谁打你了?”
不等辛黛懝答话,童枫毅就抢道:“还能有谁?还不是你一心护着的那个**!”
裘泽远听到童枫毅的话猛然看向辛黛洢,“洢洢,懝儿做错了什么你要打她?她是你从小疼到大的妹妹啊,以前你连碰她一下都会心疼,如今怎么下得去手打她?”
“如今除了原野,她心里还能有谁?!”童枫毅仍是满腔愤恨。
裘泽远难以置信地看着辛黛洢,见辛黛洢如同困兽般狠狠地盯着童枫毅,仿佛童枫毅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时间一寸一寸地流逝……终于,裘泽远不再看向辛黛洢,他喝退左右后挣扎着走到她的面前,声音冷如万丈玄冰,“洢洢,我们中间没有人知道原野的下落。不过我很快就会知道,也很快就会送他下地狱。”
辛黛洢抬手又是一巴掌,裘泽远不躲不闪,实实在在地受了这一掌。
童枫毅冲过来抓住辛黛洢刚刚打了辛黛懝和裘泽远的那只手,眼看就要将它折断,又听裘泽远喝道:“枫毅,放手!”
“吴大夫,劳您去熬一碗堕胎药来,将对母体的伤害调到最低。”
裘泽远此言一出,辛黛洢的眼眸就像是要滴出血来,她刚想抬手再打裘泽远,却发现刚刚被童枫毅捏住的手腕奇痛无比。
“吴大夫,您先给洢洢治一下手腕,再去熬药。我去处理一些杂务,回来之后,希望您已经将事情办妥。”
裘泽远说完就要举步离开,可是脚步忽然被一人绊住,他低头一看,见辛黛洢跪在地上死死地抱住他。
辛黛洢哭求道:“泽远,泽远,我求求你,不要杀原野,不要杀我的孩子,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裘泽远心生大恸,这些天来隐忍的痛苦与不甘倾泻而下,他近乎疯狂地从地上抓起辛黛洢,一把将她按在墙上,死死地掐住她的脖颈。
辛黛懝被裘泽远的暴怒吓坏了,整个人都在发抖,上前拉住裘泽远的衣襟,“泽远哥,你别这样,你快放开姐姐……”
童枫毅将辛黛懝拉了回来,说道:“这样六亲不认的姐姐你还认她做什么?走!”
辛黛懝哪里肯依?童枫毅也料到她不会乖乖听话,扬手在她后颈上一击,立时三刻就将晕厥后的辛黛懝带出了房间。
辛黛洢在裘泽远的掌下,整个身体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颅,裘泽远看着她越来越红的面色,忆及过往种种,不禁红了眼眶,厉声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我有哪里对不起你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辛黛洢的眼前同样浮现出两人以前琴瑟在御的时光,可惜一切已恍如隔世,不可再追。细细思来,他们两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因由在她一直分辨不清对他的感情到底是男女之爱,还是兄妹之情,可是他却一直爱她至深,又将这份爱意在漫长悠久的岁月中愈酿愈沉,直至今日,他已经陷入爱沼,难以自拔。
可是这些辛黛洢都已说不出口,她的意识越飘越远,思绪也越来越乱。裘泽远见辛黛洢的面色已至紫红,口中咿咿呀呀说不出话来,理智猛然回归,将辛黛洢放开。
辛黛洢如获重生,瘫倒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裘泽远看着自己刚刚掐住辛黛洢的手,心生悔意,他慢慢蹲在辛黛洢面前,声音轻得虚无缥缈,“洢洢……这世上你求我任何事情,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可你现在,是为了谁而求我?原野?原野是什么人呐?他有什么资格让你为了他不顾一切?他有什么资格让你为了他而求我?低三下四地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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