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正义之名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长绝的身份的身份就传遍了天界——五行加身的凤族,除了失踪的隐颐之外,天上地下唯一可以称为凤凰的存在。
顺利度过了天劫,已然位列仙班,长绝虽然还未被赐封号,却已然被当做以一位上仙对待了。
天帝自是知晓长绝的生身父母是谁的,至于其他的仙人自然一概不知,可不知是从何处传开的,竟有不少仙家都在说长绝的生父就是隐颐,而生母就是洛昭。
这下众人算是知道他为何能修满五行了,毕竟有如此强悍的父母,能安然渡过天劫也是再正常不过。
虽然只是传闻,但有鼻子有眼的,不少仙人对长绝更是恭敬了。
甚至有人说,天帝会封长绝为一方之帝,镇守四方一位。
不过幻芜和长绝待在司药府中,对外界越传越凶的传言毫不知情。那些一个两个或好奇或别有居心的人上门来,也被幻芜以各种理由打法了。
只有遥清仙子登门,幻芜将人请了进来。
遥清一见到长绝,一句话都还没说,眼泪就流了下来。
幻芜惊道:“仙子,你这是……”
遥清拿帕子点了点眼角:“无事,我就是没想到真的能见到故人之子,有些感怀罢了。”
“仙子识得家父家母?”长绝问道。
“你父亲倒是不熟,你母亲却是熟稔的,当年她可是仙界数一数二的人物呢,与她的光芒四射相比,其他仙子都显得黯淡了。”遥清笑道,“当然也包括我,可她人很好,总是那般……像太阳一样,能吸引人去靠近。”
遥清想到过去,她看着院中花草,好像洛昭就站在那儿似的。
“没想到她的孩子,能成长得这般好。”遥清转过头,看着长绝,笑得颇为欣慰。
长绝也冲她笑了一下,遥清这个样子,倒是能让他想到自己的母亲。他开始卸下心防,真心与遥清亲近起来。
“仙子既然和家母熟识,不知仙子可知家父家母之间的事?我一直有个疑惑,为何家父当年会放走东极之地的魔物?此时困扰我许久了,若仙子知道,还望为长绝解惑。”
遥清露出些许惆怅的表情,她点点头:“当年的事,我倒还知道一些。”
彼时洛昭作为天界第一战神,比起温柔如水的其他仙子,她更像火焰中一朵盛开的红莲。
她活泼却不招摇,开朗却也不失细腻,即便生得一张无比美艳的面容,可战甲一披,却翩翩若神,比起那些惯常附庸风雅的仙君,更是丰姿隽爽,萧疏轩举,大概也因这个缘故,洛昭在天界除了能得到男仙的爱慕,也能得到不少女仙的欢心。
清冷的天界因为有了洛昭的存在,也能多一丝鲜活与暖意。
可她到底是个女子,总会有普通女仙都有的那种小心思,可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仙君,竟没一个入得了她的眼。
遥清与她交好,也猜不出她究竟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久而久之,大家便只当她无心于儿女情长。
可谁都没想到,一次例行巡视,能让一个远离天界的人走进了洛昭的心里。
作为战神,洛昭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四地巡视,为了守护各方和平,这是她的职责所在。
这一年她去了东极,这也是她第一次。说来也奇怪,以前她每次打算前去东极的时候,都会因为各种突发情况,阻挡了她的出行计划,以至于上任这么多年,她到了此时才能去东极。
东极就是为了镇守魔物而存在,此地荒凉无比,白日极热,夜间极寒,天生的裂谷之势造就了一个极佳的封闭之阵,天神只需在谷口加上封印,就能将魔物牢固地封印其中。
洛昭本想绕着谷口勘察一圈,可没想到这一望无垠的地势竟也暗藏危机,她一个不慎,就掉进了一个坑洞中。
更令她想不到的事,这个坑洞中,竟然还有其他人。
那人就是隐颐。隐颐终年待在东极,从未见过其他人来此,即便是修得五行凤身之前,他也只为了壮大凤族而一心修炼,根本没见过什么外人。
洛昭的到来,就像是阴暗坑洞中忽然落下的一束光明。
隐颐看似冷酷,可说起话来又显得笨拙,他的存在激起了洛昭的好奇心,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瞎聊,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这个大个头的凤凰,其实是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心态,每次说不过洛昭了,就只会垂着头生闷气。
洛昭打开了隐颐冷寂生活中的一扇窗,可对于洛昭而言,隐颐就是她明亮生命里一处可以安歇的角落。
他们二人,就这样彼此试探着又彼此吸引着的度过了一段时光。直到洛昭必须回天庭述职,她才离开东极。
离开以后,洛昭才发现自己已经放不下隐颐了。
此后,洛昭总是寻各种理由前来东极,即便没有理由,她也会偷偷跑来东极看望隐颐。她是战神,对于她的行踪,也没人会多加干涉,即便有人知道,多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天帝知道了这件事。
隐颐是火神毕方之后。上古之时,毕方作为天地间唯一掌管火的神祗,因为怜悯人间无火,除了阳光之外不能用其他方式取得光明,长期处于一片黑暗湿冷当中,擅自盗取了天帝的火种给凡人,因此受到天帝责罚。
此后黄帝大战蚩尤,毕方以火攻助黄帝取胜,被圣神烛照封为上神,此后四千六百年再未出现。有传言是毕方受封后为了避嫌而隐世,也有人说是天帝忌惮他,将他软禁了。
可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是,毕方竟然有后人。想必是受封上神之后,隐颐是因为爱上凤族女子,和心爱之人隐遁于天地间了。
所以隐颐除了高贵的凤凰血统,还天生就具备火神毕方的火系灵力,所以他能以极快的速度修满五行。他的存在,就足够让天地心生忌惮了。
四象俱灭,四灵就是天地间最高贵的神物,可万年来也没有什么灵力强大的四灵出现,即便是天赋上佳的四灵,也难逃天劫一关。
可偏偏隐颐活了下来,还是天地最忌惮的毕方之后。
天帝最终以镇守东极之命,将隐颐遣到东极去了,只要魔物一日未灭,隐颐便只能待在东极。
说是镇守魔物,实际上是为了关押隐颐。
魔物被封印那么久了,长年和平安乐的天界谁还忌惮他们,可隐颐的存在,却是天界一个最不稳定的因素。
不愿平静的生活被打乱的众仙也默许了这般变相的关押,人人只是说隐颐灵力如此高深,镇守魔物这一重责非他莫属。
这是一场正义名义下的为所欲为,好似只要所有人都保持缄默,就不需要承担一切良心上的谴责。
这场长久以来的自欺欺人的和平假象,却被洛昭打破了。事实上,真正打破这安乐局面的人就是天帝自己。
在他得知洛昭时常与隐颐私会之后,他感到一种惧怕与愤怒并行的滋味。
即便他们二人什么都没有做,可在天帝看来,这就是隐颐挣脱束缚的一场阴谋,也是洛昭对自己的背叛。
洛昭是天地战神,只要是私情,都难免影响心神,甚至影响一名战将在战场上的抉择。何况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心头刺隐颐?
他二人联合起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从而危及到天界安危,也将危及到天帝自己。
天帝严厉斥责了洛昭,并严厉禁止她见隐颐。
这番训斥责罚,让洛昭心寒了,在知晓隐颐的身世之时她还心存侥幸,认为这一切不过是有心人的恶意揣测罢了,毕竟连隐颐自己,都并未对自己的遭遇生出什么怨怼之情来。
可天帝那张气急败坏又隐含惊惧的面孔,包括众仙一个个或埋怨或闪躲的眼神,让洛昭第一次在面对天帝时生出一种可怕又压抑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施加在天帝身上的更为深重,甚至已经让他难以喘息。
本质上,他们的这种惧怕愤怒还是来自于自身的不义行径,无论是天帝还是诸仙,都害怕有一天天道的因果惩罚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洛昭终于明白了,无论是毕方还是隐颐,他们自身的强大就是不安定因素,他们的善良和正直就是受罚的根源。
天帝和那些知情的仙人之所以会对她和隐颐的相处表现出如此剧烈的反对,是因为他们和善从容伪装都被无情的撕破了,他们彼此面对面地看清了自己和对方心中的那些龌龊私心,也看见了这个浮光耀目的天界中最阴暗的一角,是他们用正义和大局装点起来的卑劣。
然而这种卑劣,却让真正受难于其中的人连挣扎反对的机会都不给,包括此时的洛昭,也毫无任何申诉争辩的机会,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洛昭。
隐颐没有一点错,可就因为与他相爱,甚至只是与他接触,就被冠以“罪孽”的标签视之,仿佛隐颐早就成了东极的妖魔,而自己也与妖魔同化。
洛昭产生了一种厌恶感,厌恶自己的身份,厌恶这个光辉的天界,厌恶自己一直效忠的玉辇上的那个人。
她曾以为天界是如此美好,而主宰这一切美好的,也是一个至高无上只得自己付出所有去守护的圣主。
可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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