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到底是什么人

　　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雪花洋洋洒洒的飘落，用天下间最优美的姿态包裹着整个世界，时间，放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静得只剩下落雪无声，若非要说还有声音，那恐怕就只剩下那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心跳了。

赶了这么多天，终于到了，静静的伫立，高高的俯视脚下山谷里的一片烟雾袅绕，秦淮的视线穿透那诡异多变的烟雾，抵达山谷深处之时眼中的某些复杂越发的深沉。

虽然已经一个夜晚没有下雪，可这一路赶来，整个雪灵国到处都是一片银装素裹，尤其是在这人烟罕至的地方，积雪就更加自然的肆意铺满了大地，但是，却单单遗漏了这“百枯林”！

脚下山谷里的那片林子在云雾里变化莫测，甚至给人一种林子会移动的错觉，而它除了烟雾，雪花洒落之际，林子里却没有外界的积雪，出奇的安静，放佛整个林子都与世隔绝了一般。

“这里当真是百枯林？”秦淮低着头，疑惑的视线并未离开那片林子，当真下了山就可以进入“百枯林”了？当真可以找到修罗圣手了？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少年低垂的目光里某些复杂的东西隐匿在脚下的烟雾里，有些干裂的唇角蠕动，好久不曾开口的声音带着干涩，“百枯林之所以叫百枯林，是因为在这片林子里的万物皆枯，而能够强硬生存的，则都只剩下天下至毒的毒物。”

忽然抿住了唇，少年不着痕迹的瞟过身边的人，欲言又止的目光里有些挣扎隐匿，最终，少年还是艰难的蠕动了嘴角，“进入百枯林的人，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可以活着出来。”

不待他说完，清风扬起的一缕发丝拂过脸庞，在那一瞬间的四目交错之际，少年看见的，是她眼中的坚定不移，还有的，似乎……是决然？

“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进去！”在那一抹背影转身之际，少年忽然慌乱的伸手抓出，却只碰到她遗落的一角衣袍，只是，那道坚定的背影却还是停下了。

“为了救一个人。”她的声音飘散在风里，很轻，很柔，可却像一块大石头一般的压在了少年的心里，透过决然的眼神，他看见的是，她早就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

不自觉的咬紧了牙关，少年稚嫩的脸上青筋暴起，猛然松开了眉心，转身冲着那道已经离去的背影暴躁，“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带你进去！”

微微一怔，仅仅只是一瞬间的愣神，秦淮的脚步就没再停下，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声音再次飘远，“你还小。”

你还小，没必要跟着我一起冒险，秦淮的心中早已经很感激了，至少，在这乱世之中，人人都惶恐而避之之时，能够陪她走到现在的，只有这个还年幼的孩子。

雪花模糊了视线，那道背影逐渐走远，到最后只剩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在少年清澈的眸子里逐渐扩散，放大成一抹涣散，却在最后消失之际瞬间凝聚，化作瞳孔深处的某种纤细渗透进心底。

“如果你死了，你要救的人也会陪你一起死！”冷冷的伫立，却猛然抬起了头，在少年挣扎的目光下，那道背影先是一僵，最后还是缓缓的转身，这时候少年才松开了因固执攥紧的拳头，快步跑向那道已经很远的人影，坚定的声音里透出的是不可忽视的力量震撼，“如果你告诉我，我会帮你！”

风雪模糊的视线里，秦淮似乎看见了希望的光芒，不知道为什么，她选择了相信，相信这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真的可以帮她，或许……真的可以……

当二人来到山脚下，天色已经近黄昏，少年一直闷着头，走得很快，就连秦淮跟着他甚至都觉得有些吃力了，掐着腰撑住身子，秦淮喘着气看了眼“追风”，再看了眼少年。

突然的一个踉跄，那个小小的身影再一次差点被石头绊倒，秦淮慌忙低下头，装作没看见，而少年在回头之后看见她只是趴在马背上要死不活，也就没作声了，阴沉着稚嫩的脸继续下山。

半眯着眼定定的看着那小小的固执背影，秦淮始终觉得，他有什么心事，不然怎么这一路下山总是魂不守舍的，然而不等她细想，少年低沉着头也没回头，直接说了句，“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

秦淮没有答话，只是跟着他走，他说得对，这百枯林白天都是烟雾袅绕的，谁知道到了晚上会是怎样的，所以，她原本就已经打算休息一晚，明日一大早再进入树林。

二人在山脚一路兜兜转转，由于地处荒凉，这山脚下甚至人烟稀少，直到天都快黑了，少年才带着她穿过一条僻静的小路，走进了一片幽深的竹林，穿过幽静不平的竹叶覆盖的小路，远远的，模糊的夜色里出现了一间低矮的房子。

四周安静得可怕，甚至连虫鸟的声音都没有，只有偶尔掉落的一片竹叶飘落，跌跌撞撞的碰在竹子上的声音，秦淮越走越觉得脚下发虚，不知何时，挺直的背脊上早已经是一片麻木了，可是，走在前面的少年，那坚定的脚步却跟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样，熟悉而轻松。

愣愣的盯着那小小的背影，秦淮的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麻木，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可就是无法深入，只是跟着，此刻，唯有听着“追风”踢踏的脚步声，秦淮才找到了一点点安心的感觉。

这是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少年径直走到门口，推开的门里闯入一片淡淡的月光，此刻的天边已经隐隐有些星光，少年站在屋前，等待身后的人跟进了才走进屋子。

屋子里没有灯，少年摸索着搬来了几块木材，很快升起了火，然后也没有说话，只是闷着头搬来了更多的木材，秦淮看着那小小的身影忙碌，再回过头看向那一簇暖暖的篝火，随即缓缓的放松了一天的疲惫，就直接坐在火堆旁的杂草上。

少年眼角的余光里看见她就那么抱着头下巴枕在膝盖上，瞪大的眼睛里跳跃的火光迷茫，抿了抿唇，也不再看他，在已经有足够的木材过夜的时候，少年也跟着坐了下来，只是闷着头将视线埋得很低。

“你到底是什么人。”最终还是秦淮先开了口，这一天她都在想这个问题，原本她决定不问，可是事关重大，在这荒山野岭，她是要去找人救人啊，所以，她不想有任何的意外发生。

“啪”的一声火光跳跃，篝火里的一块木炭烧跳出了火星，飞溅到少年的脚下，可却并未引起那小小的身影丝毫的动静，放佛也没有听见他的话，少年只是闷着头，最后还是在她固执的注视下抬起头。

迎上她复杂的目光，少年浅浅的咬着唇，眼神中有些挣扎最终隐去，他看着她的眼睛问，“你当真是来找修罗圣手？”

就那么一直盯着，少年眸光里的火苗跳跃，也无法看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秦淮也知道，在这乱世之中，想要真正得一个可信的人是多么的不容易，她又何尝不是一样，不过，在山上的那一刻，她却已经选择了相信，既然相信了，那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同样固执的看着他的眼睛，秦淮的声音很轻，“我是来找修罗圣手救我最好的朋友，他中了毒，随时可能会死。”

“那如果我说他已经死了呢？”少年忽然抬起头，望着她的眼睛，稚嫩的脸庞在火光的包裹下有些不真实，秦淮听得他的话，也跟着抬起头，瞪大的眼睛亦是盯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我说修罗圣手已经死了，你会相信吗？”望着她的眼睛眨动了一下，少年却是一脸的认真，她相信他吗？

久久的对视，最终还是秦淮先低下了头，却并没有看见少年在那一瞬间的黯淡眸光，谁知却在下一秒，秦淮懒懒的打个哈欠，再伸个懒腰，仿佛刚才在做梦一般含糊的呢喃，“睡觉吧，好累了。”

说着自己已经埋下头，就那么坐着枕着膝盖就闭上眼睡着了。

久久的注视，直到，那个睡着的女人均匀的呼吸传来，隐隐还带着细细的鼻鼾，少年这才幽幽的偏过脑袋，也就那么枕着膝盖闭上眼，果然，她还是不相信他。

细细的鼻鼾之下，忽然的一双眸子璀璨，不过仅仅只是一瞬间，便安静的闭上眼，她必须要休息好，养足了精神才是。

月明星稀的夜晚，只有偶尔经过的清风带起几片竹叶飘落，时间带着夜色慢走，直至凌晨时分，静悄悄的竹林里，山雾弥漫，模糊的山雾里，一条人影快速的串出那间安静的茅草屋，蹑手蹑脚的摸向屋后，静悄悄的竹林这才开始响起了很轻的踢踏声。

猫着腰爬上马背，秦淮压低的脑袋凑近了“追风”的耳朵，低语了几句，“追风”就跟听懂了似的放轻脚步，慢慢的走进那一片满山弥漫的烟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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