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迎刃而解
成德帝竟是率先起身出来迎接。奈何他一派礼数做得可谓是十足十,那个他最希望领情的人却一直瞧的是另外两个坐着的晚辈。压根没瞧他一眼。
但他迈出来的步子和身形已经收不回来,脸上讪讪,带着些尴尬,但这样的尴尬可不适宜一直带着,所以率先主人做派的打招呼,“南烛先生不期而至,令朕喜不自胜。先生请殿内安坐。”
南烛先生如何会不知道成德帝对自己的招揽之心,但这么多年远离权谋走到今天,如今人已古稀,他并没有老来再涉足的打算。
有些事还需干脆绝对。
“老夫也不过是恰好路过,进来说说闲事。”进皇宫可是路过就进了来这等话,也只有南烛先生说的出来了,而且也只能南烛先生能说的一派坦荡。
南烛先生没有挪步,显然没有进殿的打算。成德帝自然无法强求。南烛先生站在殿外,旁人便没有还端然坐在殿内的可能。
青衣老者轻描淡写得瞥了立在一边的赵千秋一眼,“这位是礼部尚书吧?”
“臣礼部尚书赵千秋,劳南烛先生因为上次南浔王册封之面还记得。”
尹千城的南浔王册封之礼,就是礼部托了南烛先生去主持的。
以南烛先生的性子,不相干的人,其实他大多都是不记得的。纵然记得也权当不记得。但这个不相干的礼部尚书手上操持着事关子元婚事成败与否的一部分,他提一提却是必须的。
南烛先生不亲不疏得点了点头,道:“这是给皇家几个王爷择定妻子。不知子元未来得妻子是何人?”
他开口想问,只问了盛子元。但没有觉得突兀或不该。因为没有不知道南烛先生俨然将盛子元看做自己所出。
“明家嫡女。”成德帝回,“先生此次而来,莫不是为了子元的婚事?”他在旁敲侧推,推测南烛先生的到来,是不是子元事前就计划好了的。
子元。这是成德帝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吧。先前还是按理叫的元殊王。
“老夫今日来一不是为了叙旧,二不是来参合皇家私事。千城丫头一人一家,老夫恰巧极看得她入眼,想到丫头得婚事,我这个老头子也该趁还有一口气在,来操办操办。”
不为盛子元,却为尹千城?成德帝有些被绕糊涂了:这到底是事起盛子元呢,还是出自尹千城之手?
但看在南烛先生眼里,盛子元和尹千城早是一体,口头上说为了其中一个,其实实际上都是为了撮合他二人。
南烛先生又道:“陛下关心自己子女的婚事,应该是没有还未插手千城的私事吧。”
青衣老者丝毫没有吝啬用词,一个插手,一个私事,将成德帝呛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方才他说及尹千城婚事的话,可是还有不少人听得真真切切。自然不能自打脸面,于是道:“朕方才正是为子逸求娶南浔王。”
南烛先生十分不悦得眼风一扫,侧了侧身,那意思似乎是不想见到成德帝,言辞振振道:“求娶也该是事关者亲自求娶,才显得有诚意。那子逸现下人在何处?”
“这个……”
“老夫想,陛下日断千万国事,丫头的终身大事还是我这个闲来无事的人看着办就好。陛下以为如何?”
成德帝笑得不干不脆拖泥带水,却还的硬着头皮道:“先生说得有理。”
赵千秋闻及想,这南浔王的婚事便算是省去了。如此自己也少了一份差事。
然南烛先生显然话还未完,“至于子元的婚事,以明家现在的状况,也不会接下这门亲。”
“莫不是明家出了什么事?”
“明家主母素来病重重病在身,如今病来如山倒,家母所出的这个独女自当是近身不离的伺候。四大家里礼法陈旧严苛以明家为最。想来陛下纵是有心,也无缘与明家接下这段儿女亲家了。明家如今大门紧闭,有拒不见客之势。老夫路过明家府邸瞧见的。”
呃?元殊王的婚事也暂时不定。自己又少了一份差事?赵千秋美美的想。
“赵卿可是知道此事?”
被点到名的赵卿很是诚惶诚恐,自己知道是知道,但方才南烛先生没有之前自己没说,如今南烛先生与成德帝之间气氛隐隐有些不和谐。自己这会儿再顺着南烛先生说了实情,成德帝面上岂不是更挂不住。为了成德帝面上不那么的不好看,赵卿决定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道:“微臣不知。”
成德帝闻及,脸上未表喜怒。其实也并非是成德帝性情和悦,而是他心里另有想法。这明家的事是南烛先生一个人说的,一个人说了不算。没个赵卿李卿来顺着南烛先生说倒正好。先堵着南烛先生,之后清楚了明家内部情况再做决定。
然成德帝一番打算想得确实合他心意,想来这个九五之尊总是顺风顺水合心意,总有人不希望合他心意。
“陛下,明家家主递了一封书信。”来前来传信的内侍,双手举过头顶奉上一封书信。奇公公早早的将信接过来,等候成德帝动作。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成德帝斟酌了一番,还是亲自接了过来,片刻,扫完薄纸上的内容,道:“先生好消息,所言不虚。如此可就难办了。”成德帝后半句说的极为低沉,似乎是极不愿事情发展到这样的状况。
如此盛子元的两个婚配人选都不可取,自然难办。
齐贵妃善意思虑解决办法,“若再回过来看原先选的有八人,除却子崖三人的未婚妻和元殊王两个不可取的婚配对象,还剩下三人。也可以从中再选。”
良贵妃轻笑了一声,道,“说这样的话,齐妃莫不是糊涂了。”
齐贵妃还犹不知自己这话糊涂在何处。
王皇后解释道:“元殊王是四个王爷里年纪最幼的,故而剩下这三个女子都比元殊王年岁大。这如何能从中再选。”
凤朝皇室自来便不会允许皇室中男子迎娶年纪长于自己的女子。这是素来不成文的规定。而错过今日的择偶,再为盛子元单独寻婚配对象,也不是一时之事。
南烛先生也算是从中听出来了,原来在这明家小姐之前还有个第一人选。奈何皇家不论这个第一人选是谁,都不会有他心里唯一人选适合。
“子元是不是有些太过凄惨?两个女子都与之无缘。”南烛先生用那种十分同情的眼神看向盛子元。
若不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盛子元必然早就忍不出笑出了声。南烛先生见到自己没有被皇室如愿安排下一桩亲事,真心里必然是和自己一样惬意的,却偏偏说话说得心口不一。
成德帝顺势问道:“不知先生有什么好的办法?”
半晌南烛先生才道:“丫头十分对我的脾性,我看着子元也很好。正好两人可以凑成一对。”
之所以南烛先生要说那句‘同情’子元的话,就是想让成德帝主动开口问自己;之所以他没有立即就回答,是想造成‘完全是因为此事凑巧我如此做想’的水到渠成的发展。
成德帝面色沉郁,半晌没有说话。这下却是更为难了。若是可以,他现在还不想促成他和这个自己提防不浅的女子。
但他也不可能一直将南烛先生晾在这里,毕竟是自己眼巴巴得问南烛先生想法。即使南烛先生说的他不愿意,也需给了好的理由说辞。
南烛先生却又是说道:“莫不是陛下觉得千城如今不过一个孤女,配不上元殊王吧?还是说陛下不想成全我这个老头子在人世的最后一点心愿?”
这招以退为进可谓是妙极!
“先生哪里话。实乃子元身体不直不佳。这半年还曾病重前往藏剑山庄。本来今日定下他们兄弟几人的婚事,也是本着平等的意思。但既然天意如此,子元不宜如此早的年纪成亲,便再往后挪一挪。”
“先生关心子元,朕甚是欣喜,不过朕希望能尽到父母至亲该做的事。南烛先生必然是能体会到朕的一颗寻常父母之心。”
这番话可谓是滴水不漏,成德帝这松弛有度拿捏得好!
最后南烛先生虽是化解了尹千城被指婚的事,却是没能没有后患的让他二人定下亲事,不得不说是遗憾。
今日闹了这么一遭,尹千城的终身大事依旧悬而未定。关于这天无果的事,尹千城在浮音茶楼还有一段小插曲。
话说浮音的易掌柜不知怎么知道了其中过程,于是和尹千城有了以下的对话。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南浔王今年就十七岁了,待明年你若依旧未能将自己嫁出去,岂不是要劳动官府了?”
明年尹千城就十八岁了。
凤朝很多地方都有一个不成文的习俗。话说若是谁家的少男少女到了十八岁还没有成家或定下亲事,就会由官府出面为其玉成好事。
尹千城当时一听,手上端的酒杯都缓缓放下了,不知是看向何处,愣愣道:“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但诚然真是这样,似乎……不妙。”
“所以?”
“其实易掌柜你记错了。”南浔王定定看着易掌柜,“小女子今年年芳二八。”
奈何遇事从容沉稳的易掌柜差点将入口的茶全数喷了出来,用柔荑拍了拍胸前顺气,半晌道:“其实南浔王年岁如何并不重要,只需向元殊王表露一下,大可不必劳烦官府兴师动众。”
……这是想让她成为恨嫁的幽怨女子?
尹千城咳了一咳,面色正常,正儿八经问道:“易掌柜,官媒光临浮音的时候你是怎么处理的?”
尹千城知道易掌柜如今年芳十九却仍旧单身一人,故有此一问。
“我就明言道,并非我存心与官府作对,而是曾指天对地发了誓言,我日后郎君必然需比我会挣银子,品得出我小茶楼的每一道茶,乐器不说多的至少会七样。若官府大人能为我媒了如此郎君,我必然二话不说上了花轿。”
尹千城一个不小心就让美酒呛了胸腔,之后稀松平常道:“你说的也不难,我恰好办得到。若我是男子,官府断然早早就不必烦恼易掌柜的终身大事了。”
“若你是男子,我一个平民也断然不敢和堂堂元殊王抢心上人。”
“……”
易掌柜你确定尹千城是男子也还能顺理成章的是元殊王的心上人?
诚然当时元殊王不在场,若是在场,或许会痛定思痛的思考一下,自己会不会尝试一下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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