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芍药之祸
盛子凌坐在尹千城身旁,他可以清楚看到尹千城桌下的手呈现奇异的姿势,那样奇异的姿势他见过一次。盛子凌正想开口,就听夜倾渊有意打趣道:“莫不是紫紫大人如今是酒痴不爱喝茶?”
“南浔只是瞧御花园里的花煞是奇艳,尤其是那位公公脚边的几株芍药。”尹千城目光放在不远处站着太监的其中一个。皇帝出行必然是跟着几行人的,那太监自然是皇帝的人。尹千城还瞧出,那太监不同于他人之处是会武功。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太监脚边的白芍药上染有点点萤绿色,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青阳天璨道:“还真是。凤朝皇宫的花匠技艺可真是别具匠心。”
今上极快得扫了在座唯一一个女子,眼里泛起一瞬精光。
盛子凌想起了西郊时尹千城洒在盛子元马腹上的萤绿色粉末,讳莫如深得看向瞧着远处花丛的女子,却隐隐觉出她看似无波无澜的眼眸里藏着冷意。自己进宫到看到尹千城这期间必然发生了什么事。
一旁的奇公公道:“前几天听说南浔王从花家置办了不少花草,一时爱花之名传至京都上下就连老奴在这宫里都听说了。”
尹千城象征性的搭话:“奇公公好耳力。”
随后又是闲聊。直到接近正午时分住在宫外的三人才辞别皇帝。盛子凌当即便回了龙臻殿。由架马车来的夜倾渊送尹千城回去,尹千城自然乐得搭顺风车。
马车内。
“出了什么事让你秘密进宫了?”夜倾渊直奔主题。
“还不是皇宫内院的腌臜事。”
“关于盛子元?”夜倾渊之所以会猜盛子元,是因为身为将军的盛子崖在郊外军营;盛子丰是儒雅磊落的君子,自然不是暗中请得尹千城前来;而盛子凌就不必说了,他为尹千城打了掩护。
“嗯。”
“你手怎么了?”
“痉挛了。”
夜倾渊这才得以仔细得看紫衣银发的手,虽白皙,却有老茧。真不知在天若宗的十年她都做了什么。不过或许正因为她不是以一个普通女子的成长度过了十年,才能一己女子身没有折在皇室朝堂的漩涡中吧。他敛了眼底的心疼和欣慰,横了她一眼,“你在医他?”
紫衣银发虽知道男子睿智,但也自认做事滴水不漏,“何以得见?”
“平时你身上是嗅不到什么添加的香气的。估计你做了什么事,现在隔这么近,自然能清楚嗅得到你身上的药草味。”
紫衣银发不发一词。
夜倾渊又道:“你倒是对他好得很!手拿过来。”
“做什么?”尹千城不解,但在夜倾渊一脸坚持又恶狠狠的眼神中,还是听从他的意思伸了手。
一双柔荑,纤细洁白如花骨朵一般。手掌上有练武留下来的茧。大茧在手上没有太显突兀。夜倾渊握在手里毫无亵渎,细细的按揉起来。他按揉的很有技巧,而且力道恰如其分,力道透着摩挲的温度直入筋脉。
尹千城本来十分不喜与他人有肢体接触的,一时却也没有抽回手,调整了坐姿,道:“手法不错。”
夜倾渊也就欣然接受了这句夸赞,一边揉捏一边继续问:“那御花园的花呢?”
“回府途中遭人抢了几张纸。”尹千城百无聊赖得盯着夜倾渊的手,“虽没来得及抓住到那人,却在那人身上撒了些药粉。”其间注意到他指骨分明,手上有深浅不一的旧痂。手上肤色不是一般习武之人的棕黑色,而是想白面书生一般的白皙。尹千城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之处,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那个药粉落到芍药上就会显出萤绿色。”
尹千城仍旧盯着捏着自己手的手专注不已,解释道:“药粉里配了芍药牡丹等花粉,遇到显色。”
“那要是那个人不在御花园或是有花的地方出现怎么办?虽然芍药牡丹很常见……”夜倾渊顿住,“你一早便是针对皇室。因为芍药牡丹是御花园里必有的。”
尹千城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夜倾渊这才带了几分认真,“凤朝皇帝命人抢你在浮音写的纸,既说明他监视着我,也说明他怀疑你我。”
“他素来疑心,不奇怪。”尹千城回话。
说完正事夜倾渊这才有机会抬头,于是瞧见自己的手被用灼热的目光反复注视。他面露不喜的将尹千城的手打掉,以手撑头,“你这么认真看我的手做什么?难不成觉得我的手比你的白,嫉妒?”
“这女子肤色白皙可以说雪肤凝脂,男子肤色白皙也有个词叫小白脸,你确定我会因为肤色嫉妒你?”
……
回南浔尹府还有一段时间,尹千城闭着眼问道:“有没有东西可以打发下时间?比如书,棋,手工活儿……”
“我这临时征用的马车,自然不及你从天若来的沉香木马车。不过你若是到了暗夜,你纵是在我的马车里面弯弓射箭也可以。”
尹千城干脆闭上眼不给夜倾渊得意自夸的机会。
到了尹府,夜倾渊随着尹千城下了马车,尹千城不解。
还未等主人说什么, 夜倾渊一副胜过主人的做派径直往府里走,“过家门怎能不如呢,紫紫一点做主人家的气度都没有。”活脱脱倚老卖老长辈的口气。
才到府门口的川叔见到一紫一玄的两人,出门迎道:“老夫见过夜太子。小姐回来了。”
夜倾渊一个箭步走到川叔身边牵了老人家的胳臂,嬉皮笑脸道:“川叔,您何必多礼,之前怎么叫我,现在还怎么叫我。”
尹千城没见过两人如此熟稔,略睁大一双明眸,“没看出你和川叔还这么熟。”
夜倾渊朝尹千城挑衅一瞥,“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再说了,你这个不负责任的主人家又是册封又是狩猎,我自己和川叔一来二去熟悉了。川叔,您说是吧。”
川叔打圆场,“玄公子平易近人,自然熟悉了。”
玄公子。听着称呼就知道夜倾渊所言不虚。
夜倾渊好不得意,“紫紫,你看。”
尹千城不理会,径直进了府。
夜倾渊朝川叔看了一眼,松了手去追前面紫色的身影:“紫紫,紫紫,我还要向你借件东西呢。”
尹千城头也不回,“这个时候得罪了我,还好意思借东西?”
“我知道你不会意气用事蛮不讲理的。”
……
如此一顶大帽子便是断了尹千城拒绝的路了,不然尹千城岂不就是意气用事蛮不讲理了。
尹千城也干脆不和他贫了,问道:“当真不知我这儿有什么好东西让夜太子开口借了?”
夜倾渊架子全无,“紫紫,看你说的。事情是这样的,你今日不是在准备盛子崖的生辰贺礼吗?我这一时半刻不走必然是要聊表心意的。但我对盛子崖又不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再者这又不是我的地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也不在身上。这不正好有你可以出谋划策嘛。”
尹千城算是听明白了。第一,盛子崖生辰他需送礼;第二,他手头没有可做贺礼之物;第三,正好尹千城可以全权包办。女子侧头来看玄衣男子,“你今天早上不是还说我对盛子崖太好了吗?怎么这会你自己倒如此费神对他了?”
夜倾渊也看回去,和女子大眼对小眼,“我这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吗?你都给他送贺礼,我怎能落后?”
尹千城自然是不信,“我的面子?我的面子有这么大吗?”
“你非要我说出什么‘邦交需要,作为暗夜太子的我不能失了礼数’你才信?真是被你气死。”夜倾渊气结,一副郁结于心不得出的败坏模样。
尹千城适可而止见好就收,正正经经得和夜倾渊讨论起贺礼的事,“不就是贺礼吗?盛子崖是个男子,又是个曾带兵的将军,投其所好的贺礼不难。不过听你的话,似乎是早就看中了我的什么什物打算借花献佛,说吧,是什么?”
夜倾渊一下子破‘气’为笑,“我就知道紫紫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一定也不是小气之人。就是你紫竹院树底下的酒。”
女子突然就收了步子不走了,“我院子里哪里藏了酒你都知道?还有什么事你不知道?”
夜倾渊十分认真的想了想,道:“有啊,比如你倾慕谁这件事。”
女子面上的笑僵了僵,“说人话。”
“就是你院里独特的几棵紫竹周围没有脚印压下的痕迹,而且每次松若花雪打扫院子也从来不扫那几处。我曾听说过一种藏酒的方法就是什么都不管任它自己慢慢酿。”
女子这才点点头,抬头瞧见已经到了自己院门,干脆站着说话,“观察力不错,知识涉及也不错。”
“这么说紫紫是答应了?”
“我不答应估计你也是要‘夜黑风高盗酒夜’的。”
“紫紫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再这么胆大也不会在紫紫头上动土。而且你院里不是还有阵法吗?”说着转头看向院内,“咦?你院里的阵法呢?怎么撤了?不会是为了迎接我的到来吧,难道是紫紫未卜先知,知道我今天会来?”
尹千城凡事不动如山的性子,落在夜倾渊面前也时时气不顺。她也懒得翻白眼横一眼以表达自己对夜倾渊难以忍受的心情了,道:“不过是恰巧撤……”
话音未落,利器破空而来的声音由远及近。尹千城刚侧头,就看见夜倾渊徒手将一支箭羽截住。紫竹院屋顶上瞬息间浮现出一列列排列有秩的黑衣人。此动静下屋内的花雪也出来了。
夜倾渊下意识将尹千城护在身后,“也不看看自己都是什么角色,也来我跟前送命!”明明他说话仍旧不正不经,那话却生生带着修罗煞气。
黑衣人里带头者将手中剑刺向夜倾渊,“杀!”
就在这危险之际尹千城暗暗将一物塞进夜倾渊垂在自己不远处的手。花雪也拉进了刀光剑影的中心。两人护着尹千城,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嗜血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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