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 (前生)入世,背弃诺言
日落前,童武背着两头山猪,四只兔子,两只白头鸭回来了,筐子里还有一些山菜和几个金黄色长满疙瘩的果子,果皮能透过光,像矿石一样晶莹。
妘婼已经煮好藜麦粥,乌蛋饼,杂菜,蛇羹,烤蟃腿,这般丰盛,好像早就预感他今日能回来。
“好香啊!自从吃了你煮的饭,我总会在固定的时辰感到饥饿,这是嘴馋吗?”童武笑呵呵地坐在了石墩前,将乌蛋饼卷了两下,咬了一大口。
妘婼将石舀里的分给他,也折了一张饼吃,不忘提醒道:“看这云层,暴风雪要来了,今晚搬到山穴深处去吧。”
“看样子还是场不短的风雪呢,待寒冬过去,是不是就可以下山看看了?”童武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妘婼沉默了半响:“你想去就去吧。”
“你不和我一起吗?”童武很期待,“我们一起走走看看吧,你也很久没下山了,不好奇吗?”
妘婼摇摇头:“我不感兴趣。”
以前,他们也聊过同样的话题,但每次都是童武一个人兴奋,妘婼总是表情淡淡的听着。童武知道妘婼是真的不感兴趣,可他也是真的想要和妘婼一起去看看这个世界。
吃过晚饭,童武将石桌和一应用具都搬到了山穴深处,这个山穴是个歪嘴的葫芦状,煮饭的用具放在外面的小圆肚,其他东西都在里面的大圆肚里。
童武在山穴口挂了两张兽皮,再用木棍和大石块将兽皮压住,这样可有效避免寒风暴雪进到山穴内部。葫芦肚底端有个光滑的石坡,下去后有一汪方形水潭,水极清可饮,有些手掌长的鱼可食用。
妘婼用七彩鳞片照亮,缝补着一张斑纹兽皮,童武在一块大石上磨着几个圆柱状的石杵。
暴风雪整整持续了六十多天,当童武再来到山穴口时,兽皮已经有边角掉了下来,露出堵在山穴口的积雪。
童武清理了一上午才把出去的路疏通好,外面阳光明媚,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以为春天来了,果然还是大自然的气息舒畅啊。童武伸了伸懒腰,脸上是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身上穿的正是妘婼两个月前缝制的那件斑纹兽皮,挎上小竹篓向林中走去。
大雪不仅封了山,也冰封了溪流。如今太阳出来了,冰雪稀薄的地方已经开始融化,潺潺水流穿过冰层的清脆声远远就能听到。
童武来到溪流旁,在合适的地方用竹片将雪层铲掉,一只冬眠的青皮蛙露出了脑袋,似被惊扰了美梦般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随后就被薅进了竹篓。一连抓了十几只,还捡了只饿得瘦瘦的象鼻豚,童武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春天来得很快,积雪消融,枝头的嫩芽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鸟儿的鸣啼显得格外喜悦。
同样喜悦的还有收拾行囊的童武,他在几天前又开始游说妘婼和他一起下山,无一例外被拒绝了,他也只好独自带上几张麦饼踏上行程。
妘婼送他到下山的小路口,童武有些不舍,笑呵呵地说:“一年,一年后我就回来。”
妘婼没说话,她宁愿童武不说归期。
“真的,我就是好奇尘世这几百年的变化,走走看看也就回来了。”童武怕她不信,握着她的手,“你在这,我哪舍得离开太久,一年已是相当漫长了。”
妘婼轻叹了口气,转笑道:“你有你的追求和向往,不必牵挂我,你想去多久就去多久,原本也该是这样的。”
童武没听太懂,只以为她是在怪他非下山不可。
“我保证,就一年!”童武手指着天,似在发誓。
妘婼皱了下眉,把他的胳膊拉了下来:“好,我知道了。一两年内我不会离开此地,你若当真能回的来,我陪你回到你出生地的地方,盖一座房子,与你观星辰,赏云海。”
这令人向往的场景让童武脸上浮现出期待的神情,依依不舍的抱住妘婼,畅想着那幅温馨甜蜜的画面,不禁笑出了声:“等我回来就搬家,到时候我把新鲜事讲给你听,我想会有很多有趣的经历,人们应该掌握了许多本领。放心吧,不会太久的,说不定不用一年我就回来了,哈哈哈……”
他走了,他真的离开了。
猛然间,这座山只剩下妘婼孤零零的一个人,就那么站着,直至夜幕垂下。
日复一日,四季更迭。
妘婼每天忙着和往常一样的事,虽然希望那个熟悉的身影能突然出现,可她心里很清楚,尘世的变化会让童武难以拔步,甚至忘却岁月的流逝。
转眼又是一年深秋,青草忙着枯萎,树叶忙着凋落,花儿谢了,大部分动物开始四处找寻食物,疯狂往洞穴里搬运。
“他不会回来了。”
男子来到山穴中,看着妘婼抱着石臼在捣着什么,阵阵糊香飘出,四下扫视了一圈,毫不避讳嫌弃的目光。
直到妘婼做完了手里的活,才回应道:“尊主看到他了?”
“是啊,在溪江畔,他帮助一城老弱逃过屠城的危机,这就是你说的平定六界战乱的天选之人?”男子对此嗤之以鼻,“我看他连最基本的生存之道都没弄明白,目光短浅,既无远虑也无法应对当下。我来这之前,他还在双陀山忙着劝架呢,人家争抢地盘打打杀杀几代人了,一边有妖族为盟,一边是几个小魔头在助阵,他已经把两边都得罪了。”
“那不正是我们想要的吗!”妘婼唇角勾起一抹刺骨的冷意,“他就是过于爱好和善了,一直以来认为所有人都可以和平共处,六界战乱只是因为人类不够强大,才让那些觊觎凡尘之辈不顾一切争抢。他自己去经历一番,好过我说破天,几只小妖,几个不成气候的小魔头,还伤不了他分毫。”
男子紧了紧眉头,一步步向她走去,冰凉的手掠过她的发丝,划过她的脸颊、脖颈、肩头、手臂,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带着不容反抗的霸道:“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哪怕从一开始就在诓骗我,我有的是闲工夫等!至于你,我必须收回来!”
“尊主……”妘婼心里一慌,往后退了一步,但手腕还是被紧紧抓着,这是无法回避的现实,“我不逃,也逃不掉。事情才刚刚开始,我所言虚实,尊主只需耐心等待,很快就能见分晓。”
男子哼笑了一声,手一用力,妘婼整个人撞进他怀里,被牢牢锁住了腰:“九天仙境,结缘树的种子又如何,即便你与他苟合了数百年,你也还是我的!”
妘婼低下头,她不否认男子说得对,但她还无法亲口说出来。沉默时,男子又在她耳边狠言道:“从他走下这座山的那刻起,他就选择了放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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