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民之主


  白灵月错过了很多事情,她错过了那场被世世代代称道的战役,旧王朝的统治者带领着他最后的军队以必死的决心冲杀,最后一刻为了不被俘虏受辱而自刎,上演了史册上极其悲壮的一幕。而后来的史册上,没有人提到过墨家,更不要说巨子,她和她先前的所有巨子一样,被掩盖在了历史的罅隙之中。但是她没有死,她被打晕之后又被灌了迷药,等到她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大牢里面。

这个牢房还算干净,一个小窗口也是向阳的,负责看守她的是牢头,显然已经被教训过,对她是毕恭毕敬,一口一个夫人,送来的饭菜也相当不错。她醒过来没多久就检查过牢房,虽然她现在身上没有任何武器,但她要逃出去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她并没有。这期间也没有人来看过她。

三天之后的晚上,七星之一的天机从那一小扇窗口探头进来,说:“巨子大人,我来救您出去。”

本来还有一点月光,被天机一挡就更暗了,她坐在床上,抬头看着那个黑影,并没有动,只是问:“大家都还好吗?”

“墨家人全都没事,景长老派我来救您出去!”

她自然知道是景郁的安排,她早已经把符令交给了她,只有她能调动七星。“天机,我现在不能出去,你去跟景长老说,我一切平安,到了该出去的时候我自然会出去。”

七星和长老不同,长老对巨子尚有商量的时候,而七星则绝对听从命令,天机什么都没说,悄无声息退了出去,又把那一小块月光还给了她,仿佛没出现过。

到了第八天,牢头来给她送饭,她想了想,问:“领主登基了吗?”

“哎呦,夫人,还叫领主呢?皇上昨天登基大典,顺利着呢!”说着对着天拱了拱拳头。

她看看他一脸恭敬的样子,说:“你为天堂会干活多久了?倒是很拥护云天!”

“夫人!皇上的名讳咱现在可不能说了,朝廷现在也不叫天堂会了!我一直都在这里看牢房,给以前的朝廷看,也给现在的朝廷看,其实谁当皇上对咱们这种小民来说无所谓,但是我当然是拥护当今皇上的,不打仗了,百姓就该过好日子了,有什么不拥护的?”

“但愿如此。”她随便吃了两口饭,就放下让他拿出去了。

牢头端着盛饭菜的托盘往外走,还没走出去,只听到外面太监的声音大声通报:“皇上驾到!”他赶紧把托盘放在脚下,深深跪下伏在地上。白灵月本来是坐着,听到声音就站了起来走到门边,腰板不自觉就挺得笔直,眼睛盯着外面入口的门,她刚刚听说昨天云天已经登基,就想到这一刻应该快来了。

云天一身崭新的龙袍,站在大牢这种灰颓的地方显得非常不协调,他淡淡对地上的牢头说:“你下去吧!”见他端起托盘弓着身子往外退,目光停在只动了几筷子的饭菜上,转头闲闲看着牢房里面的白灵月,问:“怎么,胃口不好?”

她最受不了他这种假惺惺的熟稔,冷冷答:“不劳领主费心,哦,不,现在应该叫皇上了,要不要我对你下跪?”

“白灵月,现在普天之下只剩下你一个人敢这样和朕说话。”云天倒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大概,普天之下没有一个人像我这样想死,而且是被你处死。”她甚至冷笑了一下。

“怎么?真的动了情,想陪吕弈去?朕倒是很替金羽不值。”他也冷笑,“可惜,吕弈也没有死,他大概是不舍得留你一个人在世上?”

这件事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收了谈笑的虚假表情,盯着云天,不说话。

云天的态度却仍然没改变,淡淡笑:“灵月,你离开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你斗不过我的,可是你就是不听,执意要走,那么久应该想得到,会有沦为这阶下囚的一天吧!”

“是,我想到了,我败了,那你就来杀了我。”她坦然直视。

他摇了摇头,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重新来过,你是有可能胜的。”他故意停顿,看了看她才接着说,“五年,你是唯一能跟我匹敌的对手,如果你还有五年时间,我也没把握可以战胜你,你明白吗?如果你可以提前五年去帮他们,也许现在,我们的位置是对调的。”

她的心里震了一下,没错,如果给她更多时间,是有胜算的,可是世事没有如果,她说为自己活五年,也许她这一生都败在这五年上面,他是要她为爱上金羽而后悔吗?她绝对不会为这个后悔的。定定地不许目光游移,她慢慢说:“如果注定是死,我不会让自己后悔着死去,你到底是想怎样?如果只是想杀了我,何必卖这么大关子?”

云天的态度却似乎是异常的缓和,淡淡说:“灵月啊,你和朕,向来是可以商量的,我们再谈一次条件,如果你可以杀了吕弈,并且答应我不再和金羽纠缠,我可以保你和整个墨家平安。”

“皇上,”她重重咬这两个字,脸上是挑衅般的决绝,“您大可以杀了我,杀了吕弈,这样也就没有人和金羽纠缠,您还可以趁机灭了墨家,不是对您更有好处吗?”

“白灵月,你不要不识好歹!”他忽然沉下脸,“我一直都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朕作对?”

“为什么?你不明白?”她冷笑着向后退了几步,像是要更清楚看到他,“云天,虽然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不喜欢,可是我对你不是没有过幻想,单氏王朝早已没落,我也希望你是一个可以报希望的人,可是你让我看到的只有变本加厉的残忍。我问你,大成二十五年,天堂会北撤,当时在霖城有驻军带领当地百姓抵抗,你是不是屠过城?大成二十六年,西线侧面战场临时决定后撤,你是不是下令让伤病军人掩护,然后整个把他们扔在了战场上无人接应?大成二十七年,西北大旱颗粒无收,你下令不许当地百姓出门乞讨,承诺救粮会送过去,可是粮食装上了车是不是又运到军队?你甚至还封锁消息,说当地百姓死于瘟疫!同一年,你在朝中发现北方奸细,随之展开大清洗,借机除掉很多对你忠心耿耿的老臣,仅仅因为他们不够听话!大宏元年,我简直不能相信,你说,柳申究竟是谁杀的?云影恐怕也想不到,你会对自己的重臣下这样的毒手吧!还有,龙彬的死你也有责任吧,你明明知道他是金羽那么重要的亲人,你可以把他调回来的,可是你还让他在最危险的地方,你是想让他死,金羽就可以心无旁骛为你卖命吧!你从来都不拿人命当人命,可以你负天下人,天下人不能负你,为了你自己的目的,你连妹夫都可以杀,仅仅因为他对你用处不大了!我只不过是随便说几件,这样的事情皇上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得到天下,我不敢想会怎么样!”

“巨子大人,果然是明察秋毫,这些没人再提的事情,你都记得一清二楚!”云天似乎并不为她的指责感到惭愧,只是眯着眼睛现出一点危险。

她已经被他的压迫感抵到底线,仍然撑着这口气死盯着他继续:“云天,我承认你通晓帝王之术,有驭民的本事,也有让人臣服的力量,但是那是不义的,我,墨家,不能认同你。”

“成者王侯败者贼,这就是判定义与不义的标准,白灵月,我真没想到你还这样天真!你就是因为这些事情而与我为敌吗?我以为,我们总有些私人的帐可以算一算。”他仿佛在逗弄爪子下面的猎物。

她唯一的反应就是硬碰硬,提高嗓门:“要算私帐吗?你在我和金羽之间搞的事情,我就不说了,我也知道你不想在他身边留我这样一个软肋,我只是希望你能尊重他的意愿!你在子安逼我杀墨者,这笔账我一直记得,而阮家敢打念萱的主意,你不要说跟你没关系!”

这一次他的愤怒忽然也升级了,斥道:“你的孩子的命是命,墨者的命是命,那么你杀了我儿子和侄子,逼死我四哥,这笔账怎么算?白灵月,不要在我面前装得道貌岸然,你比我强多少?你是怎么在战场上杀人的?你是怎么对吕淑娴的?你是怎么对那些背叛你的长老的?还有,那次吕弈他们去杀金羽,你把他约出去,就应该知道他们会杀了阮胜晴,对不对?这些人真的都该死吗?你是真的拿人命当人命吗?你想想,你凭什么指责我?”

她是想为自己辩解,她想杀人吗?没有人比她更厌恶战争,但是如果要把这些罪名扣在她头上,她又怎么摆脱得掉?她咬着牙盯着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如果她也是这样的不干净,那么她宁愿自己此刻就燃烧起来,然后和他同归于尽!

云天本来是怒目瞪着她,等着她反唇相讥,她不说话他反倒又缓和一些,说:“灵月,你看到没有?我们才是一样的人,一样狠,一样能成大事,这天下,只有你配与我为敌。”

“不一样。”她打断他,听着他缓缓的声音,心里就烦躁,倒不如刚刚怒目相视舒服,“皇上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云天不恼被打断,倒带着一点嘲讽的眼神看她,似乎是嘲笑她终究还是得与他合作,说:“接下来要分封王爷,前提是金羽要娶云影为妻。”

“很好的安排,我相信如果不是云影自己爱上了柳申,你是从一开始就想把她嫁给金羽的。”她也带上一点嘲笑。

云天没理会她的态度,继续说:“我不想为难你,我知道这样的牢房根本关不住你,你如果不是想要一个堂堂正正的说法,不会等到今天。去把吕弈杀了,你出去以后,就当你从没去帮过前朝,只要你不再与金羽纠缠,我不会找墨家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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