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沧澜沈君
沧澜设下的或许不是宴席,而是一场见面会。
齐凉意视线在对面之人身上停留之久不亚于第一次见到身边之人,世间若是有如白祈一般不染尘世之人,便不该有第二人,但确切的说,除了容貌上的几分相似,浑身的气质是截然不同的。
白祈看着手边杯中倒满的透明液体,一种淡淡的香味飘散出来,却是眉头不经意的微皱,清寒的目光沉浸在酒中,像是记起了什么。
对面之人不同于一般书生喜爱的青纱蓝衣,而是一身白衣之外穿着一件赤红色的外衣,衣服也算是寻常样式,但配上这张似乎无论何时都是笑靥如花的面容,那眼角透露出的风姿更像是皇族之人,而非一名普通的教书先生,此时……这双尽显魅惑的眼睛正瞧着他了。
齐凉意不知为何突然的脸红,轻咳一声以缓解这尴尬了,可是身边之人依旧一脸的清寒,没有半点动作。但看这人一直盯着白祈的目光,两人却不像是不识。
“白先生可是不喜饮酒?”连声音都像是珠玉一般温润,那大概是习惯性勾起的尾音像是碰撞着酒杯响起的余语,清脆中带着丝丝喑哑,那双勾人的眼睛正看着他身边端坐的人,他确实不曾见过白祈饮酒,想来是不喜的吧。
白祈算是第一次抬眸看向说话之人,尽管在容貌上用水月之镜幻化了一番,寻常人自是看不透的,但是此时看着与他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心中翻涌的怒气还是强行压制下去了,想来这人已经与天君做了一番交易了。
白祈拿着酒杯的手松松紧紧,最后还是放下了,既然眼前人明白在世人面前遮住这相同的容颜,换张完全不相似的面容也是一种选择,那如今保留的几分相似,是为了引起一些人的关注吗?
“酒香虽好闻,但在下更喜茶香。”一旁的齐凉意是敏锐的感觉到对面之人嘴角加深的笑意,当真是认识的。
沈君却是转瞬嘴角轻撇,仿佛想起什么又是对什么不满了。
“茶香也有千种,不知白先生可有闻过名为茶靡的花,那般香味会让人永生难忘。”缓缓道来的声音多了一些其它的意味,白祈眼中的幽光泛着淡淡的冷意了。
茶靡……两百年前突然从外面回来的沈君不知在何处寻来的一种花,偏偏只能在池祈山生长,花开的那阵子山上都是这股味道了。
但不知为何……他却是不喜。
眼前的人今日出现在凡间,为寻那失去的一魂是缘故,提到这茶靡花……那孩子也是缘故。
“不曾闻过,大概与此花无缘吧。”白祈话中的语气令齐凉意有些惊讶,这带着伤感的语气……何时曾见过。
屋内的气氛算是缓缓地升起来了,因着今日这赛事,天靖与沧澜的关系在此时是竞争,但心平气和地用这顿午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皇宫宫门
安鸣独自一人从御书房走到宫门,在这以往都不曾有过的十分幽静甚至是冷清的宫内,他的思绪沉浸其中又很快飘离。
人若是有觉得亏欠的东西,便算是心中的漏洞,越想填补,却是这个洞越凿越大,若是有人见过深渊的光,便会觉得明媚的天下不算是什么了。
安鸣身后拖在地上的影子拉的很长,起码是这一刻,他不愿去想今日之事藏在其中的隐情与前因后果,他如今……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老爷,有人送信到了丞相府,说是等您亲自回去了再交给您。”管家与赶来的马车就在眼前,但走过来的安鸣从失神中慢慢清明过来,神情中怕是更为冰寒,深邃的眼眸如寒潭一般,仿佛在此之前的情绪已是过去了。
这般的作法……只有他所熟悉的渊阁了。
可突然到来的预感告知他,这送来的信将交代的是另一件事情。
“回府吧。”安鸣上了马车,一时车帘将寒冷的身影给掩藏了起来。
大概离第三场比赛还有半个时辰,场内又重新聚满了人,高台之上却是一直没有出现评定人的身影,九鹿鼎安放在那,在渐渐明媚起来的阳光下,地上更为投射出略微孤寂的影子。
流传百世的鼎又是看着今日的这番热闹,人群中似乎在不到两个时辰内已是有了一番定论了,更为令人感兴趣的是那终于要露面的得到沧澜院长青睐的少年。
慕天行此时对着眼前不过二次见面的少年倒是有着格外的想法了,简家获罪已有二十多年时间,那时眼前不过十五的少年还未出世,如今却也是一人挑起了这所谓的重任。
简怀乐在后院几棵梅花树下呆了很长时间,树上的花瓣也已经凋零的所剩无几了,地上被人踩进泥土中亦或就孤零零流落在外的残花,明明是各物复苏的春季,却是这几棵梅树的终结。
那他简家……会是应着春景的事物,还是这已经不合时宜的梅花。
“国事策论中能言与不能说的话,相信你自有分寸……”慕天行甚至于在笑的模样也不像是有警告之意,但他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今日有多少人识得你的身份,有多少人会因着那九鹿鼎而想到当年的简家,少年之为……必定是有所为而为。”
有所为而为……简怀乐心中思虑着这几个字,却是在听到那三个字时,眼底的光明暗转换间,已然像是经历了许多光景,九鹿鼎上可是有着祖父的血……
江安王一案因着这重新出土的鼎而起,又因着染上几位大臣的血而止,如今被皇上放于祭祀之台的九鹿鼎,似乎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慕天行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人已是缓缓起身,走之前还别有兴致的瞧了一眼不远处那几乎完全凋谢的梅花,这般珍贵的树种,京城中也没有几处存有……倒是想起齐家也是种有几棵的。
简怀乐眼眸轻掩,当初的简家何等繁盛,如今的简家便是何其衰败。
“第三场比赛开始,考国事策论,请各位就场。”高台上现在就如早上之时的样子,而场内甚至比前两场赛事时更为热闹,想来由皇上设定的题目……每到这个阶段,不止是参赛者发表言论,就算在赛事结束之后依旧是百姓口中津津乐道的话题。
走入场内的江御与身旁的白晓对视了一眼,平日里两人在书院中虽没有多大的接触,但今日俨然是有另一番关系了。
只是对面此时……还只是一个人。
傅明染选择了一个不太显眼的地方,但还是能看清场内的情况,看样子来的及时。
那青衣少年的背影……当脸转过来时,傅明染嘴角还是一勾,不管今日这赛事究竟牵涉到什么人什么事,江御能进入决赛,多少是值得高兴的。
“小念,你在场内四处看看,白先生是否来了?”无论如何,今日这一面终是要见到的。
“是,小公子。”身边的侍女脸上虽是不放心,但还是往旁边找人去了,单是这场内就有七八百人吧。
傅明染身形娇小,像是被淹没在了人群中,但还是有人能一眼看到……同样是挑了一个不太明显的位置,惯穿的一身青衣,俊朗的容颜,但那双眸子不宜对视,里面尽是冰棱一般的东西。
不知为何,慕天越第一眼便是看到了站在那同样神情一派清寒的人,当日的伴读之事父皇也不再提起,而他却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主子,三皇子已经知晓您到场来了。”身边有人附耳说的这番话,慕天越原本清冷的眼渐渐幽深起来,看着九鹿鼎上已然点起的半柱香,他那皇兄的眼线果真到处都是。
半柱香……倒不知今年父皇出的题会是什么。
毕竟今年当真有些特殊……
“各位务必在半柱香内商量好策论方向,虽是两人一组,但最后决胜者只有一人。”依旧是不带有感情的声音,但现在众人的目光都在等着那神秘少年的出现,若是还不现身……便是……
从场内右侧缓缓走来一人,少年的那种明媚神情一下子压住了场内的那份喧闹,一身最简单不过的蓝衣,怕是连样式也是前几年流行的,可是没人否认那步履中缓缓走来的自信带着身后仿佛有着耀眼的光芒,比之场内差不多岁数的始 终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此人确实更为内敛一些。
众人开始纷纷猜测这是何家的公子,京城中哪户人家的公子若是能有这般气势,在这人才济济的京城中哪会不显露出来。
“这是何家公子,不曾谋过面啊!”
“听说是沧澜书院前些日子招进书院的,原本不是沧澜的学生。”
“这么说……这人的来头更是不小了,毕竟这名额有限,不单是要能力,说不懂身后也是有着势力。”
傅明染静静的听着这些颇为有理的分析,但眼底的暗光有着吞噬一切的迹象了,怀乐怎会……站在沧澜这边。
嘴角却是又浮现了无奈的苦笑,看来大哥瞒着她的不止一件事情。
简怀乐……简家,她知道的并不多,但是今日怀乐能站在这场内,便是做了一番凭着他自己心意的决定。
当日楚斐瑜似乎特意提醒般说出的话,如今想来也不是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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