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王朝篇(六)
慕天行看着眼前人,并未端起皇家的架子,无论如何,今日之事还需办妥。
“顾老自是担的起,本宫今日前来,也是想向顾老讨教一个问题。”坐着的人缓缓起身,眉眼间的温和与谦虚倒也像是请教问题的学生,甚至于慕天行的身子有些前倾,做出一番十分认真受教的姿势。
老者神情中浮现出一抹深思,枯槁的手摸着那花白的胡子时,与之眼底那闪现的精光毫不相配,顾家多年不参与任何朝政之事,就是为了尽力避免今日的情况……可是七言选择了这条官路,让顾家,也让他一个过了半百的老人还要面对着眼下的问题。
这所要讨教的,岂止只是一个问题,恐怕是关系到顾家上下生死,甚至还牵扯上了其它人,比如……齐家。
“讨教这二字老夫当真是担不起,三皇子过谦了……”慕天行看着脸上似乎有所犹豫的老者,自身便是沉下了心,虽知今日这所问大概是不容易得到答案,不过还是耐心等着,顾老爷子面容上闪现犹豫之后的神情是坦荡荡的,仿佛认为今日皇族子孙来访一事其实没有想象中的复杂。
“既然三皇子看得起老夫,老夫自然知无不言。”老者还微微弯腰鞠了一躬,这对于玘月王朝的礼数来说,自然慕天行也是要回礼的。
“那本宫先谢过顾老了。”只是拱手回礼,却因为对方身份尊贵,已是表现出对于长者最大的敬意。
老者脸上依旧表现得过于平静,只不过这回两人是齐齐坐下了。
慕天行再行开口,说出的似乎还是一些家常话,书房门依旧紧闭,老者那浑浊的眼中被烛光照耀出了光亮,可是眼底仿佛还有着些许掩饰的担忧,这个时辰七言还未回府,应该是顾二小子拉着人在,如此也好,对于这些事,连棋知晓的比七言多,但这或许不是坏事。
一个秘密,由他一个人隐藏了这么多年,大把年纪了,一个人藏这掖着太辛苦了,况且连棋也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关于他们父辈的行踪,如今那人回来,当真是无法预料到京城将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在这有生之年见着顾家这两个孩子娶妻生子,也算是了却了一大心愿了。
“后日顾家大婚,顾老不介意本宫带礼前来讨杯喜酒喝吧。”提及这件事,老者脸上显然有了笑容,不管当今皇上赐婚是为了七言还是对顾家有所目的,这婚事起码是不会变了的。
“三皇子能来,自然是顾家的面子,这门婚事由皇上赐婚,也是七言修来的福分。”老者的话中真情实意应有八分,但在说及皇上这两个字时,眼底明显暗淡了一下,慕天行看在眼底但没在脸上表现出来,父皇刚临朝的那一会,正巧也是顾家渐渐退出京城百姓视野之时,所以顾家当时必定对于父皇当政有着想法,而如今顾家沉寂这么多年,若不是顾七言考中状元入了这官途,而父皇又十分赏识他,这顾家……其隐瞒的事情说不定一直挖掘不出。
“顾大人年纪轻轻便官拜天城县令,确实顾家的家风严谨,而且顾老一人撑起整个家族,孙辈中两人都长久不在府中,看来顾老的魄力还是如以往一样,让本宫好生佩服。”看似依旧是随意的交谈,但这谈及以往之事,老者那显得有些淡然的神色也不觉警觉了几分,只是看着眼前的人,确实像是随口而言。
“老夫是听闻三皇子奉命前往天城县调查七言遇刺一事,还望三皇子不计较老夫这般失礼问道,不知三皇子可有调查到什么?”老者脸上的担忧很是明显,仿佛与刚才那个一直神情平淡的人不是同一人,慕天行因为这突然而来的反问倒是显得意外了些,不过依旧比较平静的面对着眼前的人。
顾七言在天城县遇刺一事,父皇虽说让人前往天城县调查真相,可是真正调查的并不是这件事情……
“本宫回京也是因为有了线索,至于是何线索……本宫暂时不便说明,不过还请顾老放心,朝廷一定会给顾大人一个交代,此类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看不出来这份保证是否是老者想要的,只不过老者也没有表现出来,那微暗淡的目光似乎在一个老人家眼底出现不足为奇。
慕天行沉思了一会,再次凝视眼前这张脸时,仿佛是已经做好决定打算聊一聊今日来访的正事,老者一直都在等着,不动声色的等着。
“本宫今日有一事相问……”那一刻眼前人脸上是没有丝毫犹豫的,老者原本还想着将他刚才的话说出,起码眼前人会稍晚一些谈及此事,若是不能在前面铺垫好,他之后的话便会显得没有多少信服力。
“顾老原本在沧澜书院任教,乃是当时最有学识的先生,不知为何突然辞去这先生一职,令本宫着实有些不解。”慕天行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表现出来的惋惜,接着说道:“因此多听周院长提起,所以寻思着有机会一定要请教顾老一番,也好让学生解惑,便是想知晓老先生的原因,也好借此机会再请老先生回到沧澜书院。”这句自称学生,在眼前人的身份上,也是难得的。
不过这整句话中的真假,还有待后看。
“这事……不过是老夫十几年前因为府中留下的两个孙辈尚且年幼,于心不忍,想着亲自教导或许更好些,便是辞了沧澜书院的职务,没想到周院长倒还是记得老夫。”
“今日三皇子这话老夫是记在心里,不过老夫年岁已高,恐是不能胜任了,况且现在……想来三皇子也是知晓,老夫这两个孙儿并不住在府内,这顾家还是需要我一个老爷子看着的。”
“今日三皇子能前来祝福顾家这门婚事,老夫不胜荣幸,也是想着三皇子一路风尘而归,虽然顾家厨子自是比不上皇宫御厨,但想必三皇子刚入京城还未来得及用晚膳,老夫已经吩咐下人去准备了一桌酒菜,之后的事也 可等到三皇子用膳后再说。”
老者的话找不到应该拒绝的地方,这般周全安排,慕天行一时没有直接开口拒绝,但将神情中那般沉思隐匿起来后,微微点了点头,开口道:“有劳顾老费心了,看来今日倒是要与顾老饮上几杯方可了却学生的一大心愿。”
两人之间相视一笑,似乎对于这同坐饮酒尚为满意,慕天行自是没有忽视掉眼前老者那眼底的暗光,尽管极力隐瞒,可是依旧有着难以忽视的情绪流露出来,看来……当年的事情是影响至今的。
皇宫后花园中虽时常有妃子前来赏花,而且这三月里的天,花会过后更是百花齐放,但今日这后花园前来赏花之人确实不常露面,凉亭中静坐着一位女子,女子的白衣飘扬起来,那略显瘦弱的身躯对着一个方向,视线所及是一朵不知何故凋谢的牡丹,女子眉眼间含着淡淡的笑意,但是那眼底……像是融入不了任何的欢喜。
“娘娘,这处风大,还是早些回去吧。”一旁站着的两侍女中有一人轻步上前同样轻声问道,这也是同样的话说出不过一个时辰,可是她们心知,这一个时辰对于娘娘的身子来说,已经不能够承受。
白衣女子没有答话,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境中,那看向枯萎牡丹的视线凝聚起来,细看时又像是眼底没有任何一物一般,只是目光渐渐染上了伤感之色,仿佛陷于往事之中难以自拔。
“娘娘……”
“你说这后花园中为何只有这么一朵花谢了?”白衣女子更像是魔怔的举起白皙的手臂,纤细的手指指向刚才看了许久的位置,身边两侍女的视线看去,那富贵丛中确实有一朵花枯萎了,花瓣看的明显已剩下两片,两侍女对视一眼,刚才开口说话之人便走了过去,白衣女子慢慢放下了扬起的手,那眉眼间的笑意全无。
侍女走进一看,那疑惑的神情顿时明了,回头看向自家的主子,似乎刚才沉重的脚步一时轻缓了些……
“娘娘,奴婢刚才细看,是因为花枝不知被谁折断了,所以这花没到花期便谢了。”侍女的语气显得很是平静,与之自家主子那脸上突然一阵悲戚的神色十分不同,白衣女子像是顿时明白了什么,嘴角处扯开的笑已经有着苦涩与难以言明的惆怅。
“娘娘……可是奴婢说错了什么?”眼见着白衣女子脸上的神情大不同,刚才回话的女子有些吓到连忙跪在了地上,一旁站着的侍女同样下跪,似乎十分怕惹恼了眼前的女子。
“没错,怎么会说错呢……不过是我错了。”白衣女子突然站起身来,身子有些晃悠,跪着的侍女仰面的面容上浮现担忧神色,不知从何时起,德妃娘娘的性子越发不定了,这一个月来身边已经换了几批侍女,她们是前两人被安排在德妃娘娘身边,可是娘娘的性子……
“娘娘……”跪着的两人齐齐喊道,看着已经移步走开的人显得有所不知所措。
“风大了,早些回去吧。”白衣女子留下这句话,留下身后两人,像是那枯败的牡丹花一般,颜色已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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