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灰飞烟灭
天亮时分
守了一夜的楚斐瑜见着人睁开眼的一刻,那心都跳动了一下,眉眼自是流露出喜悦,可是在感觉到那睁眼之人的异常之时,他靠近了些,却是听到了床上的人那淡淡的透着一股悲怆的语气说道:“楚斐瑜……我好像是看不见了。”
傅明染脸上悲喜不见,神情是一片平静,可就是这副样子让她眼前之人心中更为担忧,楚斐瑜没有忘记这丫头倒地之时脸上那一刻浮现的笑意,像是解脱……像是赎罪。
楚斐瑜看向身旁走过来的妇人,轻微的摇了摇头,四十左右年纪的妇人明了,将桌上大抵已经凉了些的汤药端了过来。
“明染,只是暂时失血过多,眼睛并没有伤。”楚斐瑜脸上甚至是表露出小心翼翼的神态靠近的,伸手感觉了一下床上之人的额头,还是有些温热,但幸好高烧是退了。
傅明染没有作声,那双清澈灵动的双眼此时眼中没有任何可见的倒影,目光也是十分冷淡的。
“大概喝了这几天的汤药,眼睛便会好转的。”楚斐瑜的话中带着一种强制性的信心,他接手过的药碗端在床边之时,身侧的妇人是慢慢推门出去了。
“这药太苦了,不想喝。”依旧是十分冷淡的语气,可是这话令一直担忧的人眉眼间浮现了一丝无奈的苦笑,但是看着这苍白的面色,他还是用汤勺舀起了一勺药……
大夫所说除了这胸口上的一箭,明染体内也是中了毒的,昨日在马车上出现的状况想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看来丞相府也不见得是有多安全。
楚斐瑜眼底的寒光尽显,让人看了有些惊心,但是转眼看向床上之人,眼底却是藏着一些柔情,如果安丞相无力于保护这人,这丞相府也是没必要呆下去的。
“明染,乖……喝完之后就给你一盒糖莲子。”像是在劝诱着眼前之人,楚斐瑜的神情比之以前意外的温柔了许多,可是接下来床上之人所说的话……
“楚斐瑜,哄小孩子的这一招不用用在我身上,再说……这个时候哪来的糖莲子。”
“你若是有空就帮我调查出来是谁想要我的命,这又是毒的又是暗箭,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这般值钱了。”
“还有……丞相府派人去报个信吧,这爽约的滋味可不好受。”
这几句话下来,他倒是感觉不到床上的人还有那般悲凉的情绪,但是站在床边之人却是渐渐黑了脸的,看着床上的人儿那般虚弱,又是哪来的劲头说了这么一番无关紧要的话,眼下不是把伤养好才是关键。
“虽然我现在看不见,但是别在心里非议我,你如今看着也是有大家公子风范的人,别跟我耍一些小孩子的把戏……我心烦。”傅明染嘴角似乎是带着报仇的笑意说的这话,眼前之人那想张开的口又是默默地将话咽了回去,是的……他确实有自己的私心。
楚斐瑜端着药碗的动作未变,但是那眼神中流露出一些东西,有着难以改变的决心。
“明染可是怪我在马车上不给你欺负的机会……这可怎么办,是明染自己推开我的。”像是自言自语,床上的人听之下意识的抓紧了被子一角,那眉眼间依旧是往常会表现出的嫌弃。
“明染若是嫌弃我,那我也要至死不渝,我可是不嫌弃……”楚斐瑜眼角有过一些玩味,慢慢的凑近了些,在她耳边接着说下去,傅明染是耳根一下子红了,这就是个登徒浪子……果然是本性难改。
“染染还是安生养伤的好,要不……我看着心疼。”这话中有几分真意几分玩笑,傅明染突然不想去细究了,就凭着后来她昏迷不省人事,而眼前人的确是将她安然无恙的安置在了这处,这份情谊……已是难得。
果然……他们还是好兄弟。
傅明染自顾自地想着,若是楚斐瑜知道她脑海中依旧是这般纯洁的想法,估计是会立刻将人扔在这处,让其自生自灭的好。
“那大夫可有看出我所中的是何毒?”这算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吗,直觉告诉她,下毒之人与暗箭伤人之人不是同一批人。
楚斐瑜没想到这丫头会如此直接问出来,就算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毒,可是看他们两人当时的反应,猜测出来也是八九不离十。
催情之药本是最下流的伎俩,这丫头又是怎样会被人下药的。
“不知道具体的名字,但是你体内的毒还没有解开。”放血有所克制,但是如果当时身边之人闻出这血中带着的香气,渐渐的体内也是会涌起躁动的欲火,而男子克制起来……比之女子困难的多。
“这样啊……”床上的人默默地回了这几个字,看那神情像是有所回忆什么……丞相府中唯一近身接近她的只有那侍女了,人嘴角边勾起了似有似无的笑,这是多大的怨还是多大的恨,竟想以这种方式毁了她。
“那药给我喝吧……”语气中明显的无奈之意,傅明染看向楚斐瑜所站的方向,虽然眼睛暂时看不见了,但是耳朵反而灵敏了不少。
“记得欠我一盒糖莲子。”楚斐瑜近身扶起床上的人,那一刻手掌通过单薄的衣裳而感触到那温热的身体之时,原本散去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这一回绝不是因为那情毒的作用,而是因为……尽管或许眼前人昏迷之际忘记了马车上差点无法挽回的一幕,但是他深刻的记得……那舌尖尝到的血腥味以及唇瓣感受到的柔软。
他们这算是……已有了肌肤之亲。
“嗯,记着我欠着你的。”这话说开之时带着一股甜甜的味道,楚斐瑜甚至能闻到药味之外的清香味,在鼻尖环绕。
齐家宅院
“先生可是觉得齐家有招待不周之处?”齐凉意说这话时的神情也不知是喜是怒,总觉得眼前人今日突然提出此事有些太过意外了。
但本身离开……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吗?
白祈淡淡的目光也没有多作表示,只是轻微的摇了摇头,这般客套话虽是礼仪之下存在的,但今日实在没有此番心情。
沉默是在客厅内蔓延的,齐凉意看着面前站着的人一脸平静,那神情中的思虑似乎一下子没了意思,眉眼间也是浮现了应该表现的笑意,这事他并没有资格多说什么。
“凉意并无责怪先生的意思,只是这突然被告知,却是有些舍不得先生了,只是不知道先生……是打算前往何处。”白祈因着这话视线有所转移,也是认真的神色看着眼前的人,在齐家呆着的这半年,他的确是被奉为了上宾对待的,所以说这人间的礼仪虽繁琐,但也是有其好的一面。
“不过是回到该回的地方,白某在此还是多谢齐公子这许久的款待。”白祈神情依旧,只是那眼中有所掩饰的情绪渐渐透露了几分原本的面目,这该是合了沈君的意思……回到他应该去的地方。
齐凉意是应该起身的,否则眼下两人之间的那种生疏一直会延续下去,但是坐在位置上的他又转念一想,半年之间……他知晓眼前之人的也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
“听起来在下并没有劝说白先生的理由了,若是白先生已经决定好了,凉意便祝先生早日抵达。”这下起身的齐凉意双手拱礼相送,只是心中微微感叹,这一回大抵是日后再无相见的可能,世间能有如此清风绝尘之人,惟叹不能时常见到。
白祈是神情淡淡的点了下头,收拾好的包袱是放在了一边,不过是象征意思的拿了几件衣服,他自是人回去便是让一些人满意的。
“马车在府外等着先生,全凭先生的意思,若是先生是要离京的话……”
“齐公子想的也周全,只是齐公子若是愿意的话,白某想讨要一匹快马,马车便不必了。”看意思确实是要离京的,齐凉意毫无犹豫的点了点头,嘴角却是有些不在意的笑意,他真正的意思是不是被误会了。
白祈就是站在那里不言不笑,也是自成一幅画,齐凉意最后看着人离开的背影,突然心中为刚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感到有些好笑,他竟是以为……离开之人是为了一人而离开,像是这般人物,心中自是不会有何牵挂之人。
只是这事……是否要告知明渊一声……
总归是聚散别离,他一个大男人在这里感伤什么……
白祈出了齐府,只是一身单薄的白衣,但神情那般清冷的站立看着被吩咐的人牵来一头马匹之时,眼神中是第一次流露出明显的自嘲之意,倒是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因为妥协而做出非己愿之事。
“无望海内那东西怕是关不住了,你若是再不回去,天君迟早会发现那件事,就算你是为了弟子的缘故留在此地,可是哪件事孰重孰轻,你心中明明清楚的很,为何要骗了他人,骗了自己。”
“我身上那丢失的神魂也不过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白祈上神根本不在人间,而你……也不过是我丢失的那一魂与白祈抽离出的一部分,我说的可有错……”
“你若再不回去,世间便再无白祈这人,他会灰飞烟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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