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同生篇(四)
尧翼的神情有些古怪,像是知晓了什么不应该的秘密一样,人望向眼前人……多了几分打量。
“神君可是去过池祈山,可有见到这并不容易生长的荼蘼?”听闻池祈山内一片幽静,有着一座神仙都难以攀登的山岚,一片清澈的湖,而那花香算不上清冽的荼蘼,是后来才出现在池祈山境内,自然这件事若想知道,还需问问沈君,传言这荼蘼花的种子是他带回的。
连席的目光没有看向开口的人,已是拿起了刚才整理的包裹,脸上露出一切准备好了的神色,神情稍显平静的看着天君尧翼,而后者……依旧坐在桌旁,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
两人的视线对视,有人企图弄明白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而有人……已不想再商谈这件事情。
九重天自十瓣荼蘼花凋谢后,那些可能遗落在四处的种子也是没有人敢拿去种植,是因为……原本用弱水浇灌生长的花突然有一天要血饮才行,这样的情况维持了七百年的时间,直到有一天,需得用灵魂献祭,而这死者还未抵达地府的灵 魂,在天宫中并不存在,于是乎……荼蘼花引来人间飘荡的灵魂,然后吞噬。
若是第四世的时候……正是遇到了这般情况,甚至于在十瓣荼蘼花瓣已经如血一般红的时候,这献祭的灵魂也没有减少,当时冥界也曾追究过九重天这件事,只是这“罪魁祸首”一直生长在弱水河岸,而这地界乃属于昆仑山,西王母可不是好说话的人,便是阎王那老头子也是忍了一段时间。
毕竟这些给吸引而去的灵魂多是一些夙愿未尝,不甘离世的孤魂野鬼,既能称的上孤魂,便也是人间有家归不去,地府不愿前去的游荡在外上千年的魂魄。
所以阎王爷也是见好就收的那种,省下了鬼差大量的任务,也是能有个对九重天的交代。
说不定……那执羽的魂魄也是献祭给了这十瓣荼蘼花,乃是古神在世时唯一触碰过的东西,有着神的眷顾。
“传言荼蘼花香摄人心魄,也不知是真是假?”尧翼斜眼看着眼前人,既然这是目前唯一知晓的线索,连席怎不……继续思索下去,除非是……座上的人眼底闪过一抹幽光,他是知道连席早些时候曾去池祈山找白祈借过一样法器,大概也是因为这件事,后来去池祈山则是为了还这个人情。
这荼蘼花都长满了后山,花香应该是进山便能闻到,说来白祈上神后来出席宴席时,身上似乎沾有一种说不出口的香味,却不是天宫常见的花草香,倒是这时才回忆起来,跟来的弟子青挽身上,始终有着淡淡的清香,直至后来因为盗取长青灯而下世历劫时,那种花香味才开始像白祈身上偶尔染有的,尤记得当时还说笑过这件事,白祈的神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身后跟着的弟子……眉眼间始终是淡淡的忧伤,却是整张脸上都是冷漠的表情。
这般的女子……竟是引起了司命神君的注意,也是才有了后来的甘愿受二十四道雷劫之事。
作为天君,他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情虽是约定,可是他的私心可见。
“公子……属下先将包裹送往沧澜书院,再随您前往傅府。”连席这话说的十分冷静,竟也是没有理他刚才开口说的两句话,不过自然……他不计较。
不过先去沧澜跟那半路子神仙说明情况也好,至于就这两个几乎也不存在的包裹,实在也只是个借口。
尧翼点了点头,随即视线散开,不看向那当作借口的包裹,也不看向已经转过身去不知脸上何种神情的人,今日倒是第一次见眼前之人“胆敢”给他脸色看,想来……确实是知晓某些情况。
眼下也是关心不到那么深……有关荼蘼花的事情,有人比他关切的深,无望海那边,白祈花了两百年时间,眼下还是……没有什么结果。
见过昨日的热闹,今日顾家与花家的婚事便令人生不起多少更加浓烈的兴致,但路上的行人脸上依旧满是欢笑,毕竟今日的喜事……有皇族的人参与其中。
顾七言自从回京城后,也没在众人面前露过几次脸,今日婚事……因为花家还未到三年丧期,便是按照以往的风俗,新郎是到新娘子家外十里迎娶,这是给了女方最大的敬意。
顾七言一身红衣,骑着一匹黑马,衬得红衣如血一般的艳,往常那温温君子模样的人,今日骑在马上的人在两排也是等着热闹的百姓眼中,失了平日里的温雅,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淡漠。
可是俊朗的脸上,嘴角是上扬的,便是也分不清眼底是否藏着笑意,可是这样的日子,笑意本不需要掩饰起来的。因之同行的人,顾连棋能清楚的看到身旁的人,今日是笑得比哭都难看。
顾连棋匆匆扫了一眼围观的人群,这些人都是来看热闹的……可是这般热闹,在某人心中不过是又堆砌上去的一块重石,他人眼里今日的新郎是在笑,可或许对于七言来说,昨日便已经是心死了。
还真是……天不眷有情之人。
顾七言眼底的一点亮光在看到迎面而来的花轿时,了无踪迹……
十里外的迎娶习俗在今日这对新人身上同样上演了,也是在这十里外,女方家中同行而来的人一部分留下并继续前行,一部分人是调转回去了。
花景桓是目光冷淡的看着迎亲队伍过来,明明四处都是人影,可是这双冷淡之极的眼眸眼底没有任何的倒影,似乎没有一样东西能入得了他的眼,只是在看到迎面而来的那一身红衣之人时,两颗如墨一般浓重的眼珠子才微微转动了一下,就以证明……他是见到了眼前之人。
顾七言……与此人从未见过面,但也曾听闻过其事迹,种种看来……似乎也是个不俗之人。
一匹同样十分俊俏的马被身上的主人制止了前进的动作,黑马的蹄子在地面上有些不安的乱蹬了几下才渐渐稳定下来,上面的人身子保持着平稳,一双白皙略有些老茧的手紧握着缰绳,那顿时安稳下来的神情不见刚才的一丝飘忽,只是手中紧紧攥住缰绳的动作,多少还是透露出了一些心思。
除了身旁一直留意着新郎的顾连棋外,还有同样观察的十分细微的花景桓,凡人的心思其实很容易猜测,往往越是想掩饰的时候越是暴露无疑,就像此时……眼前的红衣男子,可是对这门婚事有所犹豫。
或许脸上的神情表现得十分正常,但是眼底……没有一丝感情。
花景桓不自觉地将目光停留了片刻在眼前人的面容上,可纵使不愿……凡人也总是有办法去做的。
“二公子……”这句称呼似乎原本应该改变两人之间的关系,但是收敛了自己神情的花景桓微微颔首,算是应承下来了,彼此今日第一次见面,却是有了一种因为今日两家联姻而带来的亲戚关系,便是说凡人之间的亲缘还是血缘,有时候的缘分自是说不清楚的。
“顾公子……请。”也是原本不该如此客气,但花景桓的视线往后看,而顾七言也是将有些凝固不动的目光顺着指引的视线看去,一顶花轿安安静静的停在那里,等着你过去……
顾七言目光一沉,却是十分沉稳的慢骑了过去,一身红衣越来越靠近红色轿子,便是在大多数人的素衣粗布下不再显得那么明显,最后黑马重新提起蹄子的时候,唢呐的声音仿佛是吹奏者尽了最大的力气所为,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也是没有散去过,在众人的注视下,几匹马后跟着一辆十分精致体面的花轿,轿子后还是跟着几匹马,今日的婚事队伍似乎比起昨日来,多了几分仪式感,但却少了几分心思与温情。
花景桓随着队伍前行,若是在他还没有觉醒之前,今日的他……应该是有任务在身的。
也是没有想到傅明渊同样也是记起了前世的身份,那晚与沈君的谈话……他竟只是听明白了三分,自然当时插嘴或许两人并不会告诉他一些没必要知道的事情,起码眼下对于他而言没必要知道,亦或者两人会情愿与他说明他们正在调查的事情,可是他是否愿意听……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一世既然已经知道了主人的转世,必定是要有一番行动的。
只是丞相府的命数……他似乎能有所预料一样,像是曾在谁人口中听闻……仿佛听来了一个秘密。
但对于天宫的人来说,如是在司命神君连席亦或者天君眼中,大概天下人的命数都算不得是一个秘密。可他原本应该还要再轮回几年的命数,却是在这一世……没有任何动静的更改了。
他不是特例,傅明渊算是一个,或许……花景桓骑马走过热闹无比的街道,可是心思完全飘远了,人显得冰冷的神情因之脸上的深思褪却了些冷漠,或者小主人也将要觉醒,似乎……这天下人命数都是悄然无声地更改了。
当真是不知天宫出了什么乱子,还是说一切……其实是与他的主人相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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