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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惊天收笔敛意


      张旭脸色大变,以他对此时李之的了解,无疑正清文绮堂高度酒生产出来,会是另一种宣纸效应,自己的字能够出现在价位高昂的酒瓶之上,影响力之恐怖,可不是一般的轰动效应。

        或许真会如他所言,自己的名字,会与正清文绮堂高度酒永久流传下去。

        他此时已经兴奋地有些语无伦次,“正文兄,您就瞧好吧,我张旭张伯高一定从此改头换面活着,绝对不会有愧于您一腔苦苦栽培心念!”

                  情急之下,这人竟是连敬语也用上了,李之能从其中感受到他的真诚与决绝,但面上却是不置可否:“看你表现吧,我所作承诺一口一个钉,也希望你能切身体会到成功来之不易,性格改变不是容易事,只要你不太过份我也能理解。去吧,晚上就别想着与李怿一醉方休了,先回去与你母亲好好谈一下。老人家若是允许,明日你就来正清文绮堂找他便是!不过我可警告你,陆伯母那里你一定要去征求意见,别想着欺瞒与我。”

        他心中得意感有气,这次是因为眼前这位未来草圣的收服。

        李之没打算让他离酒远些,此人“张颠”雅称可是其标志性符号,性格豪放,嗜好饮酒,却格外细心,在日常生活中所触到事物,都能启发写字。偶有所获,即熔冶于自己书法中。当时人们只要得到他片纸支字,都视若珍品,世袭真藏。

        张颠善饮,才可创造出潇洒磊落,变幻莫测狂草,其状惊世骇俗,变动犹鬼神,不可端倪,以此终其身而名后世,可不是自己能将他改变的。

        趁这次人年轻,略作功名忽悠引诱,李之也就仅能做到这一步,与之就此结下亲近情感,方为它真实目的。

        嘱咐其人就座,李之也是回往自处,刚好迎来庞御史再行发言:“文士六百,仅取其中三十,与浩量绝句中觅得更佳诗意,就需高才大德悉心鉴读。因而朝廷邀请来当世几十位大家谨重细微,方可令超尘峻切之作不至于遗漏。”

        接下来就是一长串诗文书画大家名讳,如此众多名人居士,哪一个也是当朝赫赫鼎名人物,高世之才尽相聚齐,令现场气氛也是徒生一阵肃然生敬庄穆感,没有人胆敢大声呼号。

        “还是由来宣读入选名次诗文名目,柳翰林来朗诵诗文全部......”

        果然如李之所猜测,六百中取三十,令众文人尽皆殚精竭虑,洋洋洒洒巨作,仅仅数篇听来,无论那一篇均其用总之工精心之作,或传情之文宛,或恢弘之庞浩,或细腻缠绵蕴藉,或腻理刚健相宜,皆为不可复制精品。

        六百文人,以及围观者众,不时传来被文意所倾倒迷痴声音,可见当时诗学采文势头之盛行,似乎凡识字者,人人均可撰书几句。

        描写山水景物诗文,无非是仙山琼阁,河山带砺,水碧山青,间之河清难俟之喟叹,续联出其后山重水复之柳暗花明。

        终南山命题,不外朦胧远山,笼罩轻纱,云烟中忽远忽近,细化为怒吼松涛乃山对肆虐狂风之抗议,清脆滴嗒为山对流逝岁月之记录;更不外乎山与水融合,静与动搭配,单调与精彩结合堆砌而成。

        真正传世名作的诞生,就在于作者如何将万壑清风,以耐人寻味的言外之意借喻出来,把读者视觉形象、听觉形象转为深远寓意,化作理解中的形神毕肖,各人感知是灵动清丽,还是神往遐思,紧裹在博大、肃穆、庄严里。

        这就是山水景物诗中本意,随越来越多佳作被诵咏出来,带给李之的此类感觉就越深刻,同时也令他信心越发十足。

        就因王维那一篇《终南山》五言律诗,虽仅略略数语,却极富含蕴,短小精悍到心凝形释,已然达到忘形境界。

        不出他所料,令人窒息的前三名时刻,已经让偌大戒严区域鸦雀无声,随着两篇同样不容小觑走心大作宣读出来,庞御史再一次几步上前,恍似颤颤巍巍抖索出手中一页宣纸。

        “宣布第一名之前,请恕老朽多念叨几句!我自问浸与文字之道五十余载,今日里却深感自身渺小。与我持类似观点者,此间大有人在!盖因当下突显冠世名作一幅,却与当世任何山水景物诗文截然相异,这是一首只有四十个字五言律诗,诗目也只简简单单《终南山》三个字,却是偌大终南山传神写照可衍世神作!”

        此言一出,人人目瞪口呆,继而遍身由生毛耸意,寒颤乍起之际,不禁有无数人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皆是面显骇然神色。

        庞御史再一次口吐骇人之语,“终南山,洞天之冠,天下第一福地!将素有仙都称谓圣山,凝结为如此短悍精炼寥寥数语,却使人读之心驰神往如梦游,仿佛身在边隅,情驰仙阁,悠然不恋魂归处。多说无益,下面请大唐两代三公,被我高祖、太宗两代先皇盛誉为贤圣隆师者关韶关博远,亲自开晓并解读此篇《终南山》!有请关鲁公!”

        关鲁公一样身有微颤,挪步前来,迎着劈天盖地欢呼声,绽起一抹笑意斐然:“诸位!”

        二字吐出,满场静寂无声,就因关鲁公之盛名,实乃当代文人中如山浩楚翘般人物。

        “此次诗文大会二轮居首篇幅为《终南山》: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我之理解,高耸终南山接近长安,山峦延绵不绝,遥遥伸向海滨。回望山下白云滚滚连成一片,钻进青蔼眼前雾团沓然不见。巍峨终南山能分隔星宿州国,山川里阴晴也就各不相同。我想投宿人家在这度过一夜,隔着河川向打柴的樵夫询问。”

        他话音截然而知,抬首远方,继而俯瞰向台下众人,“与庞御史一般,如此短悍文亦令老朽渐感汗颜,容我一字一句斟寻其中深意:太乙是终南山别称,终南虽高,去天甚遥,说它近天都,当然是艺术夸张。但这是写远景,从平地遥望终南,其顶峰的确与天连接,因而说它近天都,正是以夸张而写真实。下一句连山接海隅也是如此,终南山西起甘肃天水,东止河南陕县,远远未到海隅。说它接海隅,固然不合事实,说它与他山连接不断,直到海隅,又何尝符合事实?然而这是写远景,从长安遥望终南,西边望不到头,东边望不到尾。用连山接海隅写终南远景,虽夸张而愈见真实。”

        有人给他递过茶杯,关鲁公一饮而尽,“次联写近景,白云回望合一句,回望既与下句入看对偶,则其意为回头望,意在入终南山而回望,望的是刚走过之路。诗人身在终南山中,朝前看,白云弥漫,看不见路,也看不见其他景物,仿佛再走几步,就可以浮游于白云海洋;然而继续前进,白云却继续分向两边,可望而不可即;回头看,分向两边白云又合拢来,汇成茫茫云海。这种奇妙境界,凡有游山经验之人都并不陌生,而作者却能够只用五个字就表现得如此真切。试问在座之人,可有人想到如此精炼语?”

        他最后一句,是转向身后就做人等,自然引来摇头一片:“青霭入看无一句,与上句白云回望合是互文,它们交错为用,相互补充。诗人走出茫茫云海,前面又是蒙蒙青霭,仿佛继续前进,就可以摸着那青霭了;然而走了进去,却不但摸不着,而且看不见;回过头去,那青霭又合拢来,蒙蒙漫漫,可望而不可即。这一联诗,写烟云变灭,移步换形,极富含蕴。即如终南山中千岩万壑,苍松古柏,怪石清泉,奇花异草,值得观赏景物还多,一切都笼罩于茫茫白云、蒙蒙青霭之中,看不见,看不真切。唯其如此,才更令人神往,更急于进一步入看。”

        接下来就是他一声深叹,闭目微扬首,略作深喘,“另一方面,已见美景仍然使人留恋,不能不回望,回望而白云、青霭俱合,则刚才呈现于眉睫之前景物或笼以青纱,或裹以冰绡,由清晰而朦胧,由朦胧而隐没,更令人回味无穷。这一切,诗人皆无明说,但他却在已经勾画出来之象里,已为我们留下驰聘想象的广阔天地。”

        他语气顿了顿,微笑着面显台下,高声问道:“前面如此细致描画,才堪堪二十字,却将雾腾终南山尽表无遗,诸位可有这本事?”

    

        台下议论声音四起,有人在惊叹:“还真是如此,前本文深辟到了极点,众妙意象却尽数渲染,我等自愧不如!”

        关鲁公含笑点头,“第三联高度概括尺幅万里。首联写出终南山之高,与从西到东之远,这是从山北遥望所见景象。至于终南从北到南之阔,则是用分野中峰变一句来表现。游山而有分野中峰变之认知,则诗人立足中峰,纵目四望之状已依稀可见。终南山东西之绵远如彼,南北之辽阔如此,只有立足于近天都之中峰,才能收全景于眼底;而阴晴众壑殊,就是尽收眼底全景了。所谓阴晴众壑殊,当然不是指东边日出西边雨,而是以阳光或浓或淡、或有或无来表现千岩万壑千形万态。”

        说到此处,他手指身后,“而引起我们众相争议的是最后两句,关于此点,上一任明王,明王府老祖李桐李贤辇比我更有精辟解读!我们有请贤辇大人!”

        李桐笑着摇头走上来,“对于尾联,我们这些人里有不同理解、不同评价。有人认为它与前三联不统一、不相称,从而持否定态度。我却以为,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寓意在于山之辽廓荒远可知,与上六句初无异致,且得宾主分明,非独头意识悬相描摹之神转折。所以我更以为,末联写为入山穷胜,想投宿山中人家,却是整篇诗文中最精彩之处,既有画龙点睛般传神神妙,亦有为意境清新、宛若一幅山水画诗文做框玄奇,将动如脱兔,静若淑女静动描绘,尽皆圈划其中,乃整篇诗幅里惊天收笔敛意神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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