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昔年蝴蝶而今果
存取款机上方的监控,本是为了避免与银行有关的金钱纠纷和经济案件而设,却在许多情况下,成为警方在其他案件里追捕目标人物的好帮手。
A team人员接到线报后即刻出动,在卢天恒带队下,以渣打银行油麻地处理中心为原点,分组撒网追寻,终于在一家面档里捕获了嫌疑犯。之后,他们便展开了对那位穿着宽大运动套装、带着粗布鸭舌帽的中年男子的审问工作。
西九龙总区警署四楼的问询室里,李柏翘与钟立文这对好兄弟,正用美味饮品招待对面的“客人。”
“两位阿sir,重案组的咖啡味道很不错。”
钟立文被布国梁持(wei)重(suo)的笑容恨得咬牙切齿,如果警察殴打嫌犯不违法,他早就想握起拳头狠狠揍一顿对面那个一直挂着友(tiao)好(xin)笑容的中年男子了。
不得不说,大方沉稳,有时候也会是一个贬义词。
然而,重案A组所有在场成员都心有隐忧,因为从他们目前所掌握的信息看来,布国梁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在推断的傅晚晨死亡时间内,也就是本月18日上午7点至11点之间,他参加自行车爱好者论坛的活动,与骑友们驱车游至大屿山,直到下午才解散,中途并没有过长的离队时间。这一点,“孖文”小分队昨日已向相关人员确认过了。
至于在租用的单元楼发射光束这件事,布国梁到处解释,只是因为偶然发现了傅晚晨与前女友去世的妹妹长得一模一样,自己万分好奇,又不敢贸然相认,只好租用了附近的单元楼,慢慢地向对面观察和获取信息。最后确定傅晚晨并非莫敏儿以后,他便背了背囊,离开了租用单元。
这一切的解释似乎合情合理。负责询问和录口供的两位好兄弟虽然心觉破绽重重,却无法反驳。最重要的是,既然他有明显的不在场证据,也就暂时不能证明他是此单案件的行凶者,重案组必须按律法放人。
在A team众人的目送之下行至四楼走廊外,布国梁翛然转身,对卢天恒微微一笑:“阿sir,重案组的咖啡不错,比商店里的速溶咖啡棒多了,甚至,超过了有的咖啡屋。”
卢天恒作为督察,自然深谙面对各种被请来差馆人物的应对态度。他彬彬有礼地鞠躬致歉:“打扰了布先生实在抱歉,很感谢你配合我们警方的工作,也多谢你的夸奖。希望将来有机会继续合作。”
布国梁扬起嘴角,心情颇佳:“言重了。我们这些良好市民,最懂得警民合作的道理。我也很欣赏你们一丝不苟的办案态度,说实话,要是当年敏儿的案子像今天一样严谨查证,世界就美好了。”
说罢,他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风一般地跨向了电梯间。
李柏翘望着他的背影,不禁感叹:“真是一个聪明的角色。”
程小雨轻笑出气,放低了声音开口:“他是在提醒我们,莫敏儿当年的车祸案另有内情,同时也是暗嘲了一下交通部同事办事不利。”
许文诗靠着钟立文的肩膀,语气悠长地说:“你们没有发现吗,他对莫敏儿的称呼是‘敏儿’,这样的昵称,恐怕是要最亲近的人,或者自以为很在乎的亲朋,才会用的吧?”
钟立文将她的头轻轻捧起,谄媚地笑道:“你最聪明了。”
程小雨远远地望两人一眼,低眉婉笑:“死去女友的唯一妹妹,不知道算不算亲近。不过话说回来,小诗聪明,你却呆懵,可惜了一朵鲜花。”
“怎么怎么,”钟立文不满地嚷嚷,“你是在隐晦地表示我是牛粪吗?”
“不是隐喻,是明示。”程小雨并不慑于他骤然提高的声调,反身回到座位上,拿起Pad开始翻资料:“快来研究一下莫敏儿的案件还有什么好的线索,可以解开所有谜底,OK?”
许文诗伸手回以一个“OK”的姿势,把愤愤不悦的钟立文拉回了桌旁:“正事要紧。”
大约两分钟之后,办公室内的成员惊讶地发现,布国梁回来了。
同行的还有韦世乐,站在他身后的姿势,俨然架着一位要犯,随时担心他逃脱。
“抱歉布先生,打扰了你美好的时间实属无奈。我们需要你解释一下,在本月17日晚上11点至18日上午7点之间,你在哪里做什么,有什么人能证明。”
他微笑的容颜,温和的语气,一点也不似在审问犯人,倒像是在与陈年老友叙旧。“啊,对了,阿诗和立文查过了,你参加的自行车骑游活动,在18日上午6点左右就出发了,所以18日6点到7点这段时间你的动向就不必向我们解释了。”
论到心战,也许,布国梁始终略输一筹。
问询室的房门重新开启,昏黄的灯光亮起在三角桌头顶。
韦世乐招呼钟立文留下,附耳向卢天恒蚊蚋几句,而后嘱咐其余人都到隔壁监控室里休息,等待一场好戏上演。
从落座的一刻开始,每一句话,都是智者的较量。
“布先生无需马上问答我刚才的问题,我们先来聊聊别的。”韦世乐轻松的语气,让对面的人摸不清他的心思,“……啊,从哪里开始好呢,不如,从你的爱人开始?”
钟立文并不明白头儿选择莫可儿做切入点的原因,难道,想用对旧爱的怀念来软化嫌犯的心理防线?
心中虽有疑虑,他面上仍旧极力配合,有重量级人物相伴,心态显然也顿觉踏实了许多。房门关闭后,他并起右手五指、臂膀一抬,便指向桌面的纸杯:“布先生不是说我们的咖啡很好喝嘛。再尝一杯试试。”
布国梁对他短时间内的态度转变大吃一惊,不得不对旁边这位带着痞样的执法人员产生了极大的防范心理。看来,这位穿着随意的男子,实力比方才那位督察还要强大。
“忘了自我介绍,西九龙重案A 组,高级督察韦世乐。”韦世乐微微一笑,“对于布先生爱人在几年前的意外逝世,我也感到很遗憾。”
布国梁低下的头颅,正在掩饰眸中的星星怒火和尖利恨意。再次抬目相向时,他早已换了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感谢韦大督察关心她,不过这与本案好像没有什么关系。”
韦世乐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有时候,南辕北辙的两件事,也可能因为一只蝴蝶挥动的翅膀,而发生相互作用。至少,春秧街横冲马路的中华田园犬,和意外掉落的市政灯头,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冤有头,债有主,这一切应该留待警方来解决,而不是牵扯另一位无辜的受害者。
钟立文与布国梁同时侧头,却捕捉不到他阴晴不定的面容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的底牌。
至少现在,他们都瞬间明白,韦世乐口中的布国梁爱人,指的不是莫可儿,而是她的妹妹莫敏儿。
钟立文对这个结论感到万份意外,诧异的神色流于表面。当他将目光转回对面的嫌疑人身上,发现他虽泛起小小惊讶,但很快平息,回归了自若的常态。
“谢谢韦大督察的英明干练,很快查到事实真相。但是你们可能不知道,所谓无辜的人,才是最初的肇事者。”
“并不。”韦世乐简洁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想说的我都明白,我想讲述的你却不懂。在香港的另一角,住着一位与莫敏儿面貌相似的女孩,她的家庭虽然不是官宦之家、名门望族,父亲和兄长却视她为掌上明珠。她从小生活在自由自在的环境里,没有压抑,没有病痛缠亲的折磨,不用担心继承了家族遗传病、突然哪一天就病发了,像母亲一样悲惨地死去。正是这个女孩,长大后进入家族企业工作,在两年多以前的某一天,发现供货商送来的面粉原料里,有两袋不合格。”
布国梁面上惊讶的神色愈浓,开口的语气却强作镇定:“韦大督察既然都知道了,为何不采取行动?”
“既然一场来到,布先生请别着急,听我们慢慢说完。”韦世乐向钟立文抛去一个明示的眼神,示意由他继续。
钟立文虽然不明后果,却熟悉前因,于是故作知情地说:“那位女孩发现问题面粉后,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为了向消费者做出保证,他们当众销毁了这两包伪劣产品。当时送货的是一个临时工,名叫阿Meg,他领了工资以后就不知去向,所以到最后,这件事的责任追究不了了之。”
布国梁听他的语气,只当A team所有组员都知悉了真相,突然自嘲地感慨,原来,前一次审问,他们放他离去,不是因为他的伪装没有被查出破绽,而是警员们故意卖关子,摆他一道,顺便等待他们的大头儿回来再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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