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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五、危机解除觅真凶


  赵晓颖看不到的,不仅有明天的头版头条,也有此时此刻屋外的场景。她看不到许文诗奔下台阶的身影,也看不到程小雨贴着外墙远离的动态。

屋子里两位男士神经已经绷紧,而她盖上灯盖,幽幽地叹一口气:“警官,我并不想给你们添麻烦,但是可惜,你们的效率实在不高。我不希望更多可怜的人受害,所以……”

她的脸上有种由衷的惋惜,叹息的时候,恢复了小女生的纯真。几位探员猜测她是在讨论凶案,在控诉这一宗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曾经造下的罪孽。她每一句话都精妙绝伦,把听众的思维一步一步引向刻意编织的故事里,韦世乐也顺着她的牵引,在脑海中暗中整理每个片段的关联。

在场的探员心思各不相同,但他们都不愿相信,这样一位明眸善睐的女孩,是布下疑阵、心思缜密得可怕的杀人凶手。

“我本想用乙醚迷晕小帛,不过她也是个可怜的girl,我们俩命运相似,她对我也一直以诚相待,所以我并不想她跟我们陪葬。”

说到这里,她伸出右腿,用力踢向超净工作台。庞大的仪器小幅度摇晃向前,摩擦了半尺不到的距离便停下来,场面变得有些尴尬。她脸上的青白交加很快散去,迅速补了一脚。这次她改用踹,台底的滚轮带着被迫与它相连的林帛一齐滑向了屋子门口。

赵晓颖目光直视钟立文,语气恳切地说:“阿sir,麻烦你帮我带她出去。”

她在请求,说话的方式却干脆得像在吩咐。

所有在场的人都能猜到她的下一步计划。自焚,或者自爆,在这个时代并不是新鲜事。

钟立文侧身闪开一边,双手敏捷地接住了扑向身后的林帛,想方设法为她解开镣铐。韦世乐与他分工而行,已经担任起了谈判的职责。

“等等,赵同学。”他的嗓音干燥而和蔼,像极了一位谆谆善诱的兄长,“我想你大概说的是社团和人贩子的事,那些都是O记的职责所在,我们根本无法插手。”

说这话的时候,他故意把语气装饰得诚恳无比,其中带着莫大的遗憾而无能为力,让周围的听众都感到怜惜。“你知道,我们警方内部有许多不同部门,各有分工,我们重案组负责个人犯案的刑事案件,而社团的事,是O记在跟进。他们已经掌握了一些有力证据,不信你可以问问我前面这位钟sir,他和他的好兄弟李sir都是从O记调过来的。”

钟立文含糊不清地嗯啊几句,心内已经濡湿一片。堂堂几位重案组精英,竟然葬身物理试验室,魂归氢气爆炸事件,要是将来上了新闻,倒真是于他们负责的案件死者一样,死的丢脸无比了。

“拜拜了各位,我不陪你们玩了!”

然后,众人惊恐地看到,赵晓颖拨开了手里的打火机!

林帛平静地闭上眼眸,等待着大爆炸的到来。然而很久以后,都没有听到预想中的轰隆声。她睁开眼,却发现程小雨掏出一串小钥匙,俯下身子奋斗于缚住她的手铐,挨个尝试是否有能够解开的机会,而赵晓颖则被流弹击倒在地。

那是一颗水弹。

“对不起,忘了告诉你,洗手间就在隔壁。”程小雨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而她还想把那笑容灌得更加灿烂。

手铐解开了,迅速地转移到赵晓颖的身上。获得解放的林帛扑身上前,又骤然刹住,眼神里有太多的欲言又止、欲说还休。

望着韦世乐带赵晓颖出门的身影,她踉跄着跟了几步,却踟蹰未决地停了下来。如今的境况让她不知何去何从,不敢贸然离去,留下也是茕茕孑立,徒生尴尬。

程小雨返身径向房间深处,伸手推开了实验室的窗户。她见状,也疾步靠近另一扇窗,移动了滑轮,让屋子通风透气,用实际行动化解片刻的尴尬。

凉风扑进窗棂,锐减了室内窒人的氢气气息。程小雨忍不住吐槽:“早就说了,手铐的锁和要是不能做得这么随便,五把之中必有一把可以匹配另一把的锁,这是对凶手和对我们警务人员的双重侮辱!”

她咬牙切齿的模样,活脱脱一位愤青,末了,还加上一句:“现在这样才是正确打开方式。”

“错,是正确锁上(手铐)方式!”许文诗循步而止,直面制服歹徒的同僚们,面上也绽放出一朵玫瑰,“现在任务搞定,不用谈判专家了吧?”

“错!”韦世乐永远是泼凉水的那位,“你只说对了一半,谈判专家不用了,任务却没搞定。”

背后徒然冒出一句愧疚满怀的道歉:“对不起,阿sir,给你们添麻烦了。”

赵晓颖歉意的赢不到韦世乐的同情。他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把她推到钟立文身旁:“帮我看着她!现在不是说对不起的时候,妨碍司法公正的确错的很离谱,但是你该道歉的不是我们,等着将来给法官说吧。”

钟立文徒然转身,错愕地捕捉到赵晓颖脸上的一抹彻底的绝望。

之后,所有人都震惊地看见,那个眼神溃散的被捕女学生,毫无预警地倒了下去。

程小雨迅速蹲下身子查看情况,脸上的诧讶很快转变为惊恐。在这个惊魂甫定的午后,她无可避免地忆起在星野了解玄灵子情况的那个夜里,知情服务生可怕的死法。迅速腐烂,不带一点先兆,那样丢脸的状态。她害怕面前这位女学生,用同样的方法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惶然不安地向外移动目光寸许,抛出的眼神被韦世乐接住。他淡定地摇了摇头,伸手一探赵晓颖的鼻息。微弱的呼吸紊乱而长短不均,却没有停止,与他猜测的一致。他转头决断说:“阿诗和小雨带她去医务室,林同学也一起,立文跟我走。”

几人一前一后地穿过试验田,回到校园的中心地带。午餐时间已临近尾声,校园广播站的播音也已歇声,大道小径上,师生的脚步锐减,纷乱错杂的喧嚣氛围也逐渐归于安宁。

两位男士与女同僚分道扬镳,疾步进入了教学区,理学院大楼就在不远处,每一间窗格清晰可见。李柏翘的回复来的恰到好处,韦世乐正在止步踟蹰,他的来电就点亮了手提电话屏幕。韦世乐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起,声音急促地应答:阿喂,柏翘,说。”

线路那头的声音起伏不定,显然是之前工作时运动量较大、疾跑疾走的结果。他尽量放低声线,让语气听起来平定一些:“Happy  sir,我查了儿童院收的曾经被拐的小孩子名单,又找了修女辨认赵晓颖合照里的孩子,重合的一共有两个,华淑芬,和孟寰庶。我在照片上圈出来发你WhatsApp里了,你看一下。”

挂上电话,韦世乐呼出长长的一口气,神情里有一种恍悟的惊喜:“难道是他?”

打开客户端,放大李柏翘发来的图片,在一张大合照里一左一右地圈出了两张脑袋。小女孩清瘦,小男孩圆润,两人的位置相去甚远,距赵晓颖也并不近,看不出有什么格外亲密的关系。

韦世乐低头与钟立文耳语几句,简单交代了接下来的任务,而后携他双双踏入了理学院大楼。

景博实验室的成员们大多已经到岗,或趴在休息室的桌子上小憩,或浏览着电脑屏幕阅读文献,或已经奋战在试验操作里。《警世贤文》里有两句诗,虽然老套,却也精辟: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没有过人的坚持和毅力,没有超卓的勤奋和刻苦,再聪明的人也将一事无成。在全港最顶尖的实验室,跟随百里挑一教授学习,果然需要付出超出常人许多倍的心血,才能站在那个可以居高临下的位置。

两位探员找到正在午休的教授,向他打听了那位要找的人,而后顺着他的指引穿过走廊,来到楼层尽头的一间屋子。一位清瘦的青年忙碌在实验台边,他的动作细致而娴熟,像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韦世乐驻足观看了一小会儿,心底在默默地感叹,他的样貌与少时已经相去甚远。现在的他修短合度,那时候却是个圆乎乎的小胖子,若非知晓他们是同一个人,几乎无法辨认出。人们常道,女大十八变,其实,有些男性在青少年时期的变化,也足以令人瞠目结舌。

波澜于后,他依旧专注试验,不知道此刻他的内心,是否也如表面一般平静无波。

当他整理罢器具,将所有物品有条不紊地摆回架上,转身时有些愕然地捕捉到两位探员的身影。韦世乐向他友好点头,声音清亮地问:“同学,你认识赵晓颖吗?”

青年怔愣了一秒,继而回神点头:“两位阿sir,请问有什么事?”

“我们有宗案子,想请你回去协助调查。”

“协助……调查?”

惊讶的神色在年轻的学子脸上一闪而逝,这一刻自然的反应,到下一刻已经开始了演戏。“她……有什么……晓颖学妹从来与人无怨,她心思简单,又真诚待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样紧张的表情令人动容,不禁感叹学生们的纯粹与善施援手。

“现在我们还无法定论,所以要请你协助。”钟立文的回答简洁明了。

青年点头,语色有约略的颤抖:“那,请稍等,我收拾好试验台就出来。”

韦世乐状似不经意地划出右臂,蜻蜓点水般地碰触到他的手心,又迅速地伸到台前。“我来帮你,可以吗?”

他摇头拒绝:“不必了,需要戴手套。”

待一切收拾妥当,他随两人步出了实验室。

进入电梯间,金属门在眼前缓缓合上。封闭的小空间内,韦世乐风驰电掣地掏出手铐,准确而牢固地铐住了罗学长的双腕。

淡定的神色骤然变色:“阿sir,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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