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半缘修道半缘君(十三)
赵富贵此话一出,众人皆惊住。
石尉寒从汹涌的情绪中走出,猛然扭头看向江子萱,眼中似喜似疑。而一旁的谢安然,也暂时忘记了石尉寒的利剑和方才二人的争执,同时扭头看向了她。
便是江子萱自己,也有些不可思议。
她双眼圆睁,伸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脖颈,显然怀疑方才那般流利说话的人不是她,犹豫半响,张嘴试道:“我、我方才、方才……”
她这样说了几个字,发现自己还是口吃,却不愿意轻易放弃,憋足了气又试了几次。
“为何、为何……为何方才……”
一句话,她说了百来个数的时间,说得脸颊涨得通红,额头冒出大颗大颗汗滴,却依旧没有说完。
她双眸一黯,露出沮丧神情,低头嗫嚅道:“我、我到底、到底还是口吃的……”
她话落,感觉右手被温热的手掌包裹住,抬首看去,谢安然那双关心的眸子直直进到她的视线里。
谢安然本就长得温润如玉,黑亮眼眸中此时有只有江子萱的影子,看得江子萱心里一颤,不知名的东西丝丝流进她的心田,令她在经历过希望和失望之后,尚能找到温暖。
谢安然又紧了紧她的手,低声安慰道:“子萱,你不必如此介怀,此乃小事!”
闻此言,江子萱虽然难过,却到底欣慰,反握住谢安然的手,对他感激一笑。
石尉寒的心思并没有在两人的身上,自然也错过了两人含情脉脉的这一幕。他兀自沉吟,片刻之后,方才若有所思对江子萱说道:“原先听你父亲说起过你这口吃……他曾道,你口吃的毛病并非生来就有,而是小时候受了惊吓所致。我原本以为只是你父亲为你的呆傻所找寻的借口,如今看来,倒是真的……”
“你、你……”江子萱听到石尉寒毫不避讳的当着众人提及她的口吃和往事,已经恢复正常的脸色又烧得通红起来,却无法指责他,只恨眼前没有个地洞,让她一头扎进去,省得面对如此羞人的一幕。
石尉寒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全然没有注意到江子萱的脸色,又道:“你说,你若是时常与人说话,可否会恢复正常?或许,你这个口吃,便是因为你畏首畏尾、害怕丢丑,反倒弄巧成拙,真成了众人的笑柄……我想大概就是这样,亏得邱公是你的老师,你怎么没有做到洒脱随性,反而类鼠似贼……”
口吃本就是江子萱最怕人触碰的伤口,而石尉寒又是她最厌恶的人,此番他面无表情,口气漫不经心,眼中更有流光溢彩好似十分得意,怎能令她不恨不恼?
她的双手紧紧握住,指甲恨不得扣到肉里,身体因为愤怒而瑟瑟发抖,宛如被秋风无情席卷的落叶。
谢安然感到手背一疼,低头看去,发现她的指甲已经戳进了他的肉里,自然也明白了她的心情。
他拍了拍她的手,方才愤愤然打断石尉寒的话,道:“你此话是否太过?纵使你是石家大郎,也万不能如此傲慢无礼!子萱出身济阳江家,乃是堂堂的士女,又得大贤丘公亲自教导,可谓名满天下。莫说是你,便是你的父亲在此,也需对她礼待。”
石尉寒嗤笑一声,轻蔑反问:“你所提及的,是她的出身还有她的老师,与她何干?”
这一问,问得谢安然哑口无言,问得江子萱更加愤恨。若是连她师从何人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那她江子萱可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石尉寒却还再侃侃而谈,接着道:“若你谢安然真如你自己所说那般,认为她口吃只是不足介怀的小事,你就不会提及济阳江家也不会搬出大贤人丘……”
江子萱看着石尉寒那副自以为是的嘴脸,不怒反笑,不与他争论,不等他说完,好似无事人一般,拉住谢安然转身便走。
江子萱心中清楚,对于高傲之人,被挑衅、被指责,都可以一笑置之,唯独被人无视,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眼见着江子萱亲密的拉着谢安然离开,石尉寒便如同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让他从头冷到脚。
他的双脚好似生了根,傻傻站在原地看着她二人离去。
江子萱二人慢慢走远,眼看就要走出军营不见踪影,赵富贵忍不住出声道:“将军,现下多暴民,让江小姐就此离去,恐怕……”
闻言,石尉寒回神,几步上前抢过一个士兵手里牵着的缰绳,脚踩铁环,纵身上马,驾的一声,策马向着江子萱奔去。
江子萱和谢安然刚刚走出军营,感觉后面有嘚嘚马蹄声响,正要回头望去,腰上猛然被一双臂膀抱住,惊得她高呼出声。
一阵天旋地转,她已经被来人紧紧抱在怀里,坐在马背上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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