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词多难寄反无语(五)
江子萱被一阵滚烫的焰火所包围,烧得她浑身酸疼,双眼赤红,只恨不得身边有桶冰水,可以纵身跳进 去。
她大约明白,这是生病了,早先的惊吓令她浑身冒汗,夜里林间的湿意和瘴气让她受寒,所以她才会热得难受。
因为发热,她褴褛的纱裙变得濡湿,凌乱的头发尚带着汗滴,风一吹,便是一阵瑟瑟的颤抖。
她清楚得很,再这么下去,即便不死,也该将脑子烧坏了。她需要离开这里,需要问诊吃药。
可是,寻她的人,已经离去,而她自己已经手脚无力。莫说是走出林子,走到街道上寻医问诊,便是爬下这棵大树,她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她努力睁着刺痛的双眼,浓密的树荫遮挡了月光,使得四周如黑幕般深而不可窥测,虽然没有到达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却也相差不远。
唯有树上不知道什么东西,圆睁着亮闪闪的大眼睛,左顾右盼。
那样闪着瘆人光芒的眼睛,使她极度恐惧,偶然看了一眼之后,便没有勇气再看第二眼。
本来她就很难受,如今更因为四周这可怕的景象而令她坐立不安。
她在树上已经有六七个时辰,无论是体力还是心力皆耗尽。一边被生病折磨,一边在恐惧和无助中煎熬。
她开始胡思乱想,想到了树林中可怕的野兽,想到了传说中吸人精血的鬼魅,更想到了照顾她、抚养她的丘聃。
小时候,她卧病在床,丘聃总是安静的坐在一旁。不大会哄她,却能无声给予她慰藉。
而今,她又生了病,而他已经安睡在地下。
当身体难受得厉害时,她甚至在想,与其在这里被病痛和恐惧折磨,不如眼睛一闭,使劲往下一跳。
到时,所有的痛苦都会结束。
想到这些,她又自嘲的摇了摇头,老师生平最恨懦弱无能之辈,若是他知道她是跳树而死,怕是不会原谅她。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月光逐渐暗淡下去,天际微微露出了亮光,破晓之时已经到来。
江子萱身上早没有汗水可流,裙子和头发亦已风干。此时的她,如同地狱的修罗,双眼通红似火炭,嘴 唇烧得生出层层的爆皮。那感觉,好像滴一滴水到她的面上,哧溜一声,水珠瞬间便会消失不见。
她的脑袋被烧得如同一团浆糊,在无意识扭动脑袋之时发现,树上那睁着烁烁大眼的东西已经安睡,地上原本出来走动的野兽也消声觅迹。
她迷迷糊糊的想着,白日即将到来,可是她的光明又在哪里呢?
即便恐怖的夜晚过去,她还是无法下去,无法走出树林……
才这般想着,她忽然听到远方又传来了飘渺的呼唤声。
“子萱,子萱……”
她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双眼豁然发出了喜悦的光芒,这声音虽然隔得有些远,可她听得真切,定是谢安然的声音无疑。
她告诉自己,切不可像前次那般再睡过去,一定要喊出来,让他知道她在这里。
想归想,做起来却并不容易,莫说她烧了一夜,便是这一场惊吓也足够将她的力气消磨掉大半。
她憋足了劲,不顾嗓子的疼痛,大声喊叫。而后沮丧的发现,从她嘴里发出的声音,简直是低若蚊吟,莫说这里还是茂密的林间,便是在空寂的房间里,也未必能够听出来。
她以为,这一次又是空欢喜,她依旧要眼睁睁的看着众人离去。
但是,她很快便发现,她想错了。
谢安然好似知道她在树上一般,由远及近疾步走了过来。期间,他一直仰着头。
在蒙蒙的晨光和摇曳的火光之中,她的眼眸一下和他的对上,她高悬的心顿时安定下来。刹那间,她似听到了悠悠丝竹之音,好像丘聃所说的佛音,带着令人安心的光明,将她缠绕其中。
跑至树下的谢安然自然不知道她的心思,依稀见到她的眼角有泪,以为她是太过害怕而哭泣,忙柔声安慰道:“子萱莫要害怕,我这就想办法让你下来。”
闻言,她笑了起来。心里暗道,老师,你看到了吗,就是这个丈夫,与世人皆不同,不但不在乎三娘的口吃,还能看到三娘的才情,在三娘危难之时,用尽全力救助三娘……
思及此,她对着他笑得越加灿烂,干裂的唇瓣毫无痛觉的咧开,轻轻颔首。
她所处的大树枝叶太过茂密,视线所及范围十分有限。当她与谢安然对视之时,全然没有发现,在谢安然身后十步的地方,惨白着一张脸的石尉寒,因为找到她,流血过多的身体再也坚持不住,双眼一闭,轰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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