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心力交瘁
<p>一个小时以后，何莞尔从药店出来，满脸的失望。</p>
<p>她跑了十多家药店，没有一家药店敢卖给她安眠药——即使她表示只要几颗，且愿意出高价，也没有人敢冒这个险。</p>
<p>这是处方药，没有医生开的单子，她根本就买不到——谁知道你是真失眠了，还是要自杀?</p>
<p>倒是有药师建议她去医院看看，何莞尔当时满口答应，可在最近的医院门口徘徊了一阵，她还是回了家。</p>
<p>她这样的情况去医院的，应该挂哪一个科呢？精神科吗？</p>
<p>即使处于崩溃的边缘，她也还没有准备好，向柯知方以外的医生，倾诉自己的问题所在。</p>
<p>她害怕再一次把伤口展示给被人看，害怕被人当成疯子一样，更害怕陌生人审视的目光。</p>
<p>到家已是中午时分。</p>
<p>何莞尔没有感觉到饿，却还是觉得应该吃点东西了。</p>
<p>家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泡面。</p>
<p>她烧了水泡好方便面，刚搅了一下塑料叉子就断成了两截，只好扔掉塑料叉找来了筷子。</p>
<p>吃到一半口渴，却发现饮水桶里都空了。好容易从冰箱里翻出最后一罐零度可乐，一拉拉环，那拉环却从接口处断掉了。</p>
<p>真是诸事不顺。</p>
<p>何莞尔分外地心烦意乱，耳鸣也越来越严重，啸音已经快盖过远处内环路上打桩机工作的轰鸣声。</p>
<p>她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将茶几上的东西扫落在地。</p>
<p>地上滚着打翻的泡面碗，带点油星的汤漫了半屋子，可乐罐倒在桌角，汽水从从拉环断掉处的小口子汩汩地漫出来，在地板上铺了一层的气泡。</p>
<p>何莞尔喘着气，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又翻涌出那个梦的内容。</p>
<p>淡绿的涟漪、血红的眼睛、一声声的呼唤。</p>
<p>接着是绵密的窒息感到来，胸口似乎被压上了大石头，她快要失去呼吸的能力。</p>
<p>惊慌失措中，她看到阳台推拉门的玻璃上，映着自己凌乱的影子。</p>
<p>不是那么清晰，但她也能分辨出自己黯淡的面色、发白的嘴唇、眼角的泪痕。</p>
<p>憔悴到她快要认不出自己。</p>
<p>难道真的要朝着窗外纵身一跳，才能结束这噩梦一般的体验？</p>
<p>何莞尔鬼使神差地朝着阳台走去，手刚触到推拉门，身后响起一阵手机铃声。</p>
<p>超级玛丽背景音乐的钢琴版，是柯知方的专用铃声。</p>
<p>何莞尔愣了愣，马上清醒过来，只觉得那铃声成了这世界上最悦耳的音乐一般。</p>
<p>她转身狂奔，从沙发上一堆杂物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忙不迭接起来。</p>
<p>“喂？”听筒了里传来柯知方温润的嗓音。</p>
<p>区区一个字却带来浓浓的安全感，她持续一周的耳鸣停止，耳里有了暂时的平静。</p>
<p>柯知方静静地等了几秒后，说：“我回来了。”</p>
<p>何莞尔想要说话，却发现声音干哑到一个字都吐不出来。</p>
<p>“我刚下飞机，看到你打了十几个电话，怎么了，有急事？”</p>
<p>没有听到何莞尔的回答，柯知方继续说。</p>
<p>她张了张嘴，终于艰难地说出：“我做梦了。”</p>
<p>“你做梦了？”电话里，柯知方重复着她话的内容，声音有几分不真实的遥远。</p>
<p>“是，”何莞尔几乎是哽咽着说了一个字，之后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p>
<p>好半晌，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我想见你。”</p>
<p>无比地委屈。</p>
<p>“我马上过来。”柯知方放缓了声音，“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出门。”</p>
<p>三十分钟坐立不安的等待后，门铃声响起。</p>
<p>何莞尔一开门就看到门后的柯知方。</p>
<p>他微微喘着气，白净的面庞有些发红。</p>
<p>“怎么这么快？”何莞尔愣了愣，“没堵车吗？”</p>
<p>“堵了，我跑过来的。”他笑着，眼里有如释重负的情绪，“好了，我们开始吧。”</p>
<p>何莞尔点头，回身看了眼乱七八糟的客厅。</p>
<p>刚才打翻的东西她都收拾了，地板也草草拖过，但满屋子弥漫着方便面的味道，再加上这些天她根本没收拾过屋子，家里垃圾堆一般，几乎没地方下脚了。</p>
<p>她不合时宜地想起柯知方是个很爱干净的人，所以她这样邋遢的屋子，不会把柯医生恶心走吧？</p>
<p>何莞尔手忙脚乱，想要收拾块可以坐的地方出来，却被柯知方拦住。</p>
<p>“坐下吧，我来。”</p>
<p>他一边卷着衬衣的袖子，一边环视了一圈屋内的状况。</p>
<p>九十年代的老房子，装修和家具翻新过，但已经掩不住内里的老旧，屋子也不那么整洁，地板油腻腻，满眼满地都是杂物和垃圾。</p>
<p>何莞尔这样好强的性格，如果不是因为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或者临近崩溃，不会任由自己颓废到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p>
<p>还好他及时归来，目前的状况尚在他掌控之中，再晚一步可就难说了。</p>
<p>柯知方捋了捋袖子，将沙发上的杂物打成一堆抱去了卫生间，之后隔着一米的距离，问她，“你梦到了什么？”</p>
<p>何莞尔呆呆地站在原地，如梦呓一般：“我……不知道，有水，有一对眼睛，还有个声音在喊我。我好像溺水了，想喊，又喊不出来，嘴里还有血。”</p>
<p>她原以为柯知方会继续问梦的事，没想到他问的下一个问题是：“这几天，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吗？”</p>
<p>何莞尔回答：“白老师让我调查一个工程，我接了，冒险进入一个公司的董事长办公室安装监听器，差点被发现。那天晚上，我就开始做梦了。”</p>
<p>柯知方略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厨房。</p>
<p>几分钟后，他端着一杯热水出来，将水放在刚刚收拾干净的茶几上，开玩笑的语气：“喝吧，热水包治百病。”</p>
<p>何莞尔的眼睛跟着他的动作，不知不觉地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p>
<p>她端起水，感觉到温度渐渐回到自己早已冰凉的指尖，然后听到了柯知方的下一个问题：“这一次的调查，很重要？”</p>
<p>他一面问着，一面利落地收拾着房间，地面上乱扔的杂物已经清除，客厅里敞亮许多。</p>
<p>何莞尔听着他的脚步声，不快不慢，很有节奏感。</p>
<p>她不由自主跟着那节奏，缓缓点头：“是。”</p>
<p>“那你，是不是害怕任务失败？”柯知方继续问着，这一次他的声音在她正后方，人应该正在窗户的位置，背对着太阳，长长的影子落在她的脚边。</p>
<p>“已经失败了。”何莞尔垂头，声音里难掩的失落与自责，“都怪我。”</p>
<p>身后，柯知方长舒出一口气：“好了，我知道你这一次的问题出在哪里了。”</p>
<p>何莞尔转头看他，却惊觉眼前一暗。</p>
<p>“别！”她激动之下差点站起来，被柯知方按住了肩膀。</p>
<p>“青荷，”阴影中，是他半明半暗的脸，“你太久没有睡觉，需要遮挡光线，你的视觉神经不能再受刺激了。”</p>
<p>“可是我……”何莞尔没有再挣扎，好一番欲言又止，咽下了后面的两个字。</p>
<p>我怕。</p>
<p>是的，她很害怕。不仅是对自己异常的状态感到恐惧，更是对那个不知道何时会冒出来的梦，深深的害怕。</p>
<p>与其说睡不着，不如说是，不敢睡。</p>
<p>何莞尔不想承认自己会被一个梦吓成这样，那种呼吸道被水灌满的窒息感，像蛰伏在影子里的怪兽，只要她一闭上眼，就会跳出来袭击她。</p>
<p>如果说这就是梦，如果说不会做梦的人不正常，那她宁愿和以前一样不正常。</p>
<p>至少她早已习惯闭上眼睛后的一片沉黑，似乎她本来就该安安静静地呆在那里，不打搅别人也不会被惊扰。</p>
<p>不会像现在，感觉闯入了未知的世界。</p>
<p>柯知方见她平静下来，便拉上了窗帘。</p>
<p>光线渐渐暗下来，何莞尔缓了缓呼吸，问出了心里盘旋已久的问题：“那个梦，会是我曾经经历过的事吗？”</p>
<p>“不排除这个可能的，”柯知方回答，声音有几分迟疑，“但是，如果你曾经有过溺水的经历，你现在应该会害怕水。据我说知，你很喜欢游泳，不是吗？”</p>
<p>何莞尔恍恍惚惚地点头，下一秒，感觉到他拿了个垫子，塞到她的腰和沙发之间。</p>
<p>“你尽量舒服一点，”他说，声音更沉静了几分，“好了，现在开始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梦里，究竟有什么让你害怕的东西。”</p>
<p></p>
(https://www.zbwxw.net/book/3605186/42125081.html)
1秒记住紫笔文学：www.zbwxw.net。手机版阅读网址：m.zbwxw.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