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将计就计
<p>警察关了安若愚整整三天，后来还是公司里做了工作有使馆介入，他才全须全尾地被放出来。</p>
<p>对于自己被抓的原因，安若愚当时是一头懵的，再加上讯问他的警察英语相当蹩脚，沟通全靠瞎猜，后来他被释放的时候才知道，被抓是因为他的相貌问题。</p>
<p>据说骗子就是华国人，所以但凡长相上朝着蒙古利亚人种靠的陌生人，都成了重点嫌疑人。</p>
<p>接他出来的使馆工作人员和安若愚解释了一番前因后果，末了表示一个不临海的国家竟然要造军舰，本来就很匪夷所思了，按理说应该多长个心眼。</p>
<p>结果政府上上下下几百人竟没一个清醒的，导致几十亿都打了水漂，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也难怪连通缉都没脸光明正大的，只是发布了什么“内部通缉令”。</p>
<p>最后，那工作人员还还特别八卦地让他看了眼当地政府内部发布的嫌疑人的画像。</p>
<p>安若愚一看之下十分吃惊，没想到让一个国家视若大敌的“卓安然”，竟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p>
<p>多年之后，从第一次见到莫春山开始，安若愚就觉得他分外地眼熟，只是一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p>
<p>直到前一年的年会上，莫春山喝得有点多，在卫生间吐了后拿清水洗了脸，恰好安若愚经过，看到了他平时一直向后梳的头发，打湿垂坠在额前的模样。</p>
<p>安若愚那时候一瞬间回忆起多年前看过的那一张画像，才惊觉这些年觉得莫春山眼熟的原因。</p>
<p>总之，安若愚认为莫春山就是当年那画像里的人。不仅因为眉目间的相似，还因为他投资融资的手法和经历，实在不像个正正经经搞基建的所谓建筑老板。</p>
<p>除了安若愚的供述，信封里的另一份资料是一张画像，何莞尔看了好半天，终于推测出这画像应该就是安若愚提到的过在异国他乡见过一次的通缉犯画像。</p>
<p>那画像已是翻拍，可能是因为年代久远，且一个经济相对落后的小国大概还没普及数字化办公，被翻拍的资料是纸质的，保存得不太好。</p>
<p>从照片里可以看得出来，那是一张素描的人像，因为保存不善部分颜色已在消退，有些浅色的地方已经看不大清楚。</p>
<p>画上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梳着最平常的发型，短碎发、刘海过眉，遮去了上眼睑，但看得出睫毛浓长、眸子沉静却锐利。</p>
<p>不得不说，这对眼睛和莫春山的那一对确实有几分相似，至于鼻子和嘴唇的线条，不能说不像，只是相对于眼睛来说，辨识度不是那么高。</p>
<p>但就何莞尔看来，仅凭这张画像就说莫春山是卓安然，显然是牵强附会了，街上随便拉个稍微俊朗点的大学生出来被素描一番，也会是这个模样。</p>
<p>所以，那画像何莞尔看过一眼便丢在一边，并没有往心里去。</p>
<p>已是晚上十点，何莞尔早已将安若愚的供述看了好几遍，直至确认自己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她本想将这些东西看完后就销毁的，以免再次影响到秦乾岌岌可危的前途，然而犹豫之下，终究还是没舍得。</p>
<p>她将东西装回信封，放到书柜最深处的最不起眼的抽屉里，又拿过几本书、几叠早已不用的信笺纸盖上。</p>
<p>这一番兜兜转转、阴差阳错，桐城路桥和安若愚的事算是告一段落，她也和自己的过去告别，和曾经的恋人和解，甚至还能抓住一点点关于卓安然的信息，一点点朝着多年在追寻的真相靠近。</p>
<p>“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是吗？”</p>
<p>何莞尔轻声安慰着自己，可一回头看到客厅里安静肃穆的遗像，终究没能忍住，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在地板上，似从天而降的亿万颗星。</p>
<p>哭过一场，擦干眼泪，何莞尔重新回到电脑桌前，敲敲打打写了几小时的策划，直到凌晨三点才睡觉。</p>
<p>这天发生了太多出乎她预料的事，但她始终记得自己对小雷作出的承诺。</p>
<p>她的人，可不能让人给白欺负了，欠她的东西，必须得还回来。</p>
<p>半周过去，休息室风波就这样在繁忙的工作中悄无声息地消弭，付莹莹也老老实实赔了小雷的电脑和衣服，除此之外，就是走路都要绕着何莞尔，看来也是被骂怕了。</p>
<p>到了周一的出刊日，也是例会的时间。</p>
<p>上一次还意气风发的聂芸，这一次非常沉默。恰巧又因为莫春山的人物志泡汤，她临时抓来顶替的策划，缺少亮点，点击率不是那么理想几乎是垫底的位置。</p>
<p>于是聂芸全程安静地坐着，除了于伟安问她问题，几乎一言不发。</p>
<p>例会结束，大家都离开。何莞尔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因为在想事情稍微慢了点，落在了最后，几乎是最后离开会议室的人。</p>
<p>恰巧聂芸则不知道在想什么，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p>
<p>会议室里只剩她们两人，聂芸才开口：“何莞尔，你还真是出乎我意料。”</p>
<p>说完，深深地看了她几眼后，站起身离去。</p>
<p>何莞尔深吸口气，听着她高跟鞋的清脆回响渐渐远去消失，便拿着几页A4的纸，到了于伟安的办公室。</p>
<p>于伟安有些意外看到她，又看到何莞尔沉默不语，只递了一叠东西过来。</p>
<p>他接了过来才看一眼，就满脸惊诧：“你这是……”</p>
<p>何莞尔默默地在他前方的椅子坐下，等着他的看完。</p>
<p>于伟安花了几分钟时间看完，沉默了一阵，再开口时声音异常严肃：“我一直不信那些传言，没想到你竟然真有这份野心。”</p>
<p>何莞尔支起二郎腿，傲然一笑：“付莹莹都欺负到我们组头上来了，我要还能忍，岂不成了忍者神龟？既然都在疯传我勾引莫春山搞砸聂芸的采访，那我怎么好意思让他们失望呢？如果按照我这份问题清单来做策划，以我对莫春山的了解，至少有七成的可能让他接受采访。”</p>
<p>于伟安微眯着眼睛，回答：“确实，你的问题非常犀利，聂芸就算想到了也不敢问，比如不依靠政府力量自己解决工程融资难题，代表桐城路桥正在转变以往过分依赖政策发展的经营思路。我甚至觉得你列出的这些问题，有些可能是莫春山自己都在寻求答案的。”</p>
<p>何莞尔微笑颔首，拢了拢头发，并没有接腔。</p>
<p>“但如果这东西出去，基本上你和聂芸，再没有和解的可能了，必定争个不死不休。”</p>
<p>于伟安眼里是难言的神色，有几分可惜，又有几分犹豫。</p>
<p>“总编，您觉得我会怕吗？”何莞尔轻笑，“再说如今的局面，不是您一手造成的么？”</p>
<p>于伟安面色微动，好半天说：“好吧，你出去吧，你的建议我会考虑，但毕竟就莫春山一事目前闹得有些难看，我也要考虑综合影响。”</p>
<p>何莞尔表示理解，起身走出几步后：“如果这份采访方案通过，我不会插手，我想让小雷做，她跟了我两年，也是时候挑大梁了。”</p>
<p>于伟安瞳孔微微一缩，只略一点头，便挥手让何莞尔出去。</p>
<p>“总编，我等着您的好消息。”何莞尔对他貌似敷衍的态度并不在意，依旧巧笑倩兮。</p>
<p>于伟安的答复迟迟不来，直到周三下班前，他通知各部门开一个临时会议。</p>
<p>这次会议的主角竟然是聂芸，她一改之前的颓丧，站在PPT前侃侃而谈。</p>
<p>“桐城路桥对于工程安全异常重视，莫春山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施工安全，给予工亡员工超过赔偿标准的补偿，并不惜成本严格按照合同约定安排施工方案，杜绝疲劳施工。</p>
<p>众所周知，建筑行业是行业潜规则的重灾区，从招投标到施工的各个环节，从开发商到发包方，从施工方到各种违法分包转包借用资质的班主，不守约、不按合同办事、不遵守诚信原则比比皆是，莫春山带领桐城路桥，在这样一个陋习重重的行业里坚持原则，带来的是现代契约精神对传统行业价值观的冲击。以下就是我拟定的采访莫春山的十个问题，目前已经通过邮件发送给莫春山的个人助理，正在等待回复……”</p>
<p>她一面播放PPT，一面介绍她拟定的采访莫春山的新方案。</p>
<p>虽然隔了三五米远且脸上有厚厚的妆，但何莞尔还是看得出来聂芸眼下不那么明显的青黑以及有些浮肿的眼袋，显然是熬了夜。</p>
<p>不过她这夜熬得很值，何莞尔都不得不承认。</p>
<p>通过聂芸的加工和润色，她本来还有些粗糙的采访方案，一下子多出许多亮点，甚至引申到了契约精神、诚信原则、现代企业管理等。</p>
<p>以她对莫春山粗浅的了解来看，如果他真的是要借着修建内环改造工程再次把桐城路桥的牌子竖起来，如果他真的有心将桐城路桥打造一个庆州数一数二的建筑行业的龙头企业，应该会有兴趣接受这样一次采访的。</p>
<p>只是，聂芸这份方案的灵感来源，不言而喻。</p>
<p>何莞尔冷哼一声，忽然出声打断聂芸：“聂主编确实很有见地，我相信你这份方案毕竟无往而不利。”</p>
<p>聂芸愣了愣，奇怪地看了眼何莞尔，仿佛很惊讶她竟然会公开赞同自己的观点。</p>
<p>何莞尔却不和她对视，撇过脸，直视着沉默不语的于伟安。</p>
<p>于伟安却如雕塑一般动也不动，几秒后，他终于扬了扬下巴，示意聂芸：“你继续。”</p>
<p>又看着何莞尔，声音沉然：“小何，会议结束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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