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行骗天下
<p>林枫遗憾地摇着头,回答:“关于他犯的案子几乎都是传说,并没有哪国有正式的文件,大家都是道听途说,吹得神乎其神也不知道能信多少。我猜想,毕竟被骗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以至于上当受骗的富豪、公司甚至国家,被他得了手还藏着掖着的,生怕宣扬出去太丢脸。”</p>
<p>十一年追寻那个名字的经历,何莞尔对这些也烂熟于心,而她了解到的卓安然,显然是林枫这寥寥数语不能概括的。</p>
<p>卓安然这三个字,确实如林枫所述是注册名的音译,十多年前随着卓安然的销声匿迹,那些公司也再没了动静,公司开设的数百个银行账户上,曾经每年上百亿美元的流水,之后降为了零,而账户余额也不过数万美元。</p>
<p>这名字也随着账面数字的不再跳动,逐渐被尘封。</p>
<p>卓安然在国内确实名声不显,但在某个特定区域内的若干个小国家里,有着不少关于他的传说。</p>
<p>在那个互联网信息不算太发达的时代,卓安然利用信息不对等设下不少骗局,敛财无数。</p>
<p>比如,伪装成异国富商的身份,拿一件伪造的“梵高遗世真迹”招摇撞骗,前后半年时间就从多个国家的银行里骗贷上亿。</p>
<p>又比如,凭空杜撰了个航空公司出来,和某个内陆小国签了框架性协议说要投资修建三个沙漠深处的机场,还要修什么堪比帆船酒店的七星级酒店,之后靠着框架协议在那小国里四处找富豪投资,骗取投资款数以十亿计。</p>
<p>还比如,精心伪造了某国流亡皇室的身份,骗取了某跨国公司董事会的支持,通过什么复国以后石油资源任君采劼的许诺,几年时间要了几亿美元,甚至导致那公司产生财务危机,一度窘迫到几乎破产。</p>
<p>至于卓安然利用非法咨询公司,利用若干小国股市监管不够健全的漏洞捞金敛财之类的事迹,更是不胜枚举。</p>
<p>但夜路走多了,总会碰见鬼的,当骗子的总有被识破的时候。</p>
<p>想起那个让卓安然吃了大亏的骗局,何莞尔接着林枫的话说下去:“卓安然销声匿迹,似乎是因为染指一个小国筹建军舰的钱,他不知道从哪里拉的一帮子所谓军事专家竟然骗过了国会,后来虽然得了手,但还没出境就被识破,从此开始了逃亡。”</p>
<p>说起“军舰诈骗案”,林枫颇有些八卦的兴致:“要说这个人也真是厉害,竟然能说动一个不临海的内陆国家去弄军舰,还能让一个国家上上下下鬼迷心窍一般,老百姓都主动捐钱修船,魔怔了一样。卓安然要是干销售,必然属于能把梳子推销给和尚的那种人。”</p>
<p>何莞尔同意他的看法,不过也没觉得这事有多神奇。</p>
<p>成功的骗子当然都是心理学高手,卓安然设下的骗局并非滴水不漏,有些更是很容易拆穿,但他偏偏能够利用人性的弱点和贪婪制造一个个盲点,让身处骗局的人自以为清醒。</p>
<p>至于这个军舰诈骗案,卓安然的目标本就定得很巧妙——国力不强且和邻国摩擦不断的小国。</p>
<p>这样一来,他就有了可以利用的民族情绪,再选择一个刚刚被邻国欺负又无力还手的时机,轻易就能煽动起全国上下想要出一口恶气的氛围,所以才会让国会议员昏了头,掏空数年的GDP来造一艘几乎不可能用到的军舰。</p>
<p>然而要欺骗一个国家的人并不是那么容易,卓安然也就是在军舰事件上栽了跟斗,从此销声匿迹,以至于现在他是生是死都没有确切的答案。</p>
<p>相对于玩弄人心,何莞尔更感兴趣的是卓安然到底如何做到同时分身于多个骗局之内、游走于多个国家之间,又能一次又一次地得手的。</p>
<p>这样一个国际上做了不少大案的诈骗犯,忽然现身国内,还和庆州今年的政府头号工程扯上关系,这当然会引起经侦部门的重视,从而注意到了被举报为卓安然的莫春山,一番调查下,桐城路桥的融资渠道果然疑点重重。</p>
<p>何莞尔一边听着林枫讲述,手上已经翻到了警方收到的匿名举报的内容。</p>
<p>这举报是以纸质信件的样子,据说寄到经侦支队的大小领导手里,几十份都是同样的内容。</p>
<p>最普通不过的A4纸,只有寥寥几句话:“小心莫春山,他是卓安然,内环高架桥将不能完成。”</p>
<p>但是,这个匿名举报有着一个很大的Bug。</p>
<p>何莞尔想起之前在百度上查到莫春山为数不多的个人资料,问道:“卓安然活跃在十几年前,但是莫春山只有三十出头,十几年前他都还没成年。”</p>
<p>林枫早就料到这个问题一般,平静地回答:“其实,卓安然可能不是一个人,这名字可能只是个诈骗集团的代号而已,我甚至怀疑那些骗局里有不少其实和他无关,只是有人冒他的名而已。”</p>
<p>何莞尔点了点头,继续问:“网上能查到的莫春山的资料太少,那传说中卓安然活跃的那些年,莫春山是在哪里?”</p>
<p>这貌似普通的问题,却让林枫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和陈清交换了下眼神,示意陈清来回答这个问题。</p>
<p>年轻的女警显然提前做了很多功课,轻言细语地回答:“是这样的,经过调查,我们也不知道莫春山那些年是在哪里。”</p>
<p>何莞尔皱了皱眉:“网上资料不全也就算了,你们能够调取他的乘机信息、出境记录还有住宿信息,怎么也不知道?”</p>
<p>陈清继续回答:“其实,莫春山十四岁那年入选了奥林匹克国家队,那个夏天他从帝都集训回程途中便失踪了,和他一起的妈妈也一起不见,这之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还被人申请宣告了失踪和死亡。”</p>
<p>“什么?”这个答案完全不在何莞尔的预料之中,她瞪圆了眼睛,“那他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p>
<p>“二十二岁那年,莫春山忽然回来了,法院撤销了宣告,但他从十四岁到二十二岁之间是完全的空白,没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p>
<p>“莫春山二十二那年,成了个基金公司的普通职员,后来忽然一夜之间成了好几支ST股票持股前十的自然人股东。他从熊市入场牛市抛售,随着股价一飞冲天,一年时间就完成最为艰难的原始积累。</p>
<p>再之后,他活跃在风险投资领域,什么游戏、共享单车、手机软件,甚至还涉及影视圈,几乎是干一票成一票,手里的资金不断地翻番,最后在二级市场上收购了桐城路桥30%左右股份。他应该还有其他投资,只是我们目前不好查,也怕打草惊蛇。”</p>
<p>林枫接着说下去,还颇有感慨地打了个总结:“我宁愿相信他就是那个大骗子,这些所谓的投资神操作不过是把钱洗白而已,也不想承认人与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p>
<p>何莞尔听着他们说话,右手习惯性地抚上耳垂,喃喃自语:“倒是挺有意思的,卓安然十年前消失,莫春山十年前出现,单凭这一点说这两个名字之间有联系,倒是说得通的。”</p>
<p>林枫又从面前的笔记本里抽出一张照片,推到何莞尔的面前。</p>
<p>“初步看,莫春山这个人很反常,身家成谜不说,深居简出到公司员工都很少见到他的真容,”林枫说道,“除了身份证照片,我们甚至连他现在的正面照都没搞到一张,这还是他多年前在基金公司入职的标准照。”</p>
<p>何莞尔一边听他说,一边瞄了那张照片一眼。</p>
<p>照片里的男人白衬衫灰领带,发型中规中矩,一副黑框眼镜遮去小半张脸,因为PS过度,五官僵硬又模糊,挑不出毛病也记不住特征。</p>
<p>“不露面,又怎么工作?”何莞尔若有所思地问。</p>
<p>“垂帘听政呗,”林枫随口说了句,“毕竟老板的最高学历驾校,还能指望他自己做ppt?”</p>
<p>他不经意的玩笑逗得何莞尔噗嗤一声,弯着唇垂下眸子,脸上的线条柔和了许多。</p>
<p>美人一笑顿时能让冰雪消融一般,刚才的距离感尽去,林枫忍不住又皮了一下:“莫春山有两个助手,哼哈二将,唯其不同,适以相成。”</p>
<p>何莞尔更加忍不住,侧过脸抿着唇笑:“林师兄,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喜欢引经据典。现在还在反复读老舍?”</p>
<p>“早没看了,网文多好看啊,一个手机就搞定,”林枫乐呵呵地回答,忽然回过神,“怎么?你还记得我?”</p>
<p>“怎么不记得呢?”何莞尔回答,“只不过当年你学的痕迹检验,怎么改行跑到经侦了呢?”</p>
<p>“说来话长,以后再说吧。”林枫讪笑着掩饰尴尬,绝口不提改行的事。</p>
<p>何莞尔知道其中必然有不好说的原因,也没不依不饶。</p>
<p>林枫本就是个爱聊天的人,眼看着今天的谈话接近尾声,不由开始套近乎:“小何,你现在也是知名记者了,要我说,坐办公室好过当警察风吹日晒雨淋,女孩子嘛,皮肤最重要。”</p>
<p>何莞尔听到这话,唇边清浅的笑意消退,只礼貌地点点头,没有再接话。</p>
<p>林枫则尴尬地摸了摸鼻尖,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p>
<p>几分钟时间,陈清再一次清点了桐城路桥相关资料,尽数交给何莞尔。</p>
<p>何莞尔道了谢,单手拎着起码十几斤的一沓纸,踩着细细的高跟,走得轻松袅娜。</p>
<p>陈清惊讶地瞪大眼睛,好半晌才找到适当的词:“真是人不可貌相。”</p>
<p>“岂止!”林枫和她并肩而立,看着渐渐远去的倩影。</p>
<p>雪肤如霜,黑发齐腰,杏色的连衣裙简单素雅,唯一的修饰是裙摆一圈短短的流苏,衬得小腿愈发修长白皙。</p>
<p>林枫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朋友妻不可戏”,默默收回偏离的视线,眸子里有些微的惋惜:“她当年,可是我们学校的优秀毕业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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