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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困兽斗(一)


          亥时,人定,夜已深。

          距离柳芊芊等人踏上逃亡之路已过了一个多时辰。

          "叶家堡的追兵越来越近了,狐乃一文人,若是跑起来速度比不过各位豪杰。因此狐想请……陈方士、徐方士和方登方攀你们四人各绕一条路,把他们引开;我与大小姐、李然、老黑一组行动,然后我们在北谷口汇合。"

          众人听得谭狐此言,面面相觑。

          徐兴言讥讽道:"小子,怕死乎?"

          "怕得要死,所以还望各位帮个忙,这也是保护大小姐。"谭狐语气带着丝丝哀求。

          "啐,咱们走!"徐兴言心里对谭狐厌恶之极,大骂一声"废物"便施展功法,全身气息暴涨,眨眼间往西北方遁去。

          陈荣冷笑一声,选择了另一个方向。

          方氏兄弟没表现出什么,两人各自选了一个方向。

          四股灵气在山间四散绽开,声势浩大。而李然感觉到叶家堡追兵们的气息仅仅是如发愣般停滞了一下,便继续往他们所处的藏身之地疾驰。

          "谭大夫!没有用!这没能把他们引开!那帮家伙还是继续冲着我们来的!"李然大急,这下不仅没有引开敌人,反倒把自己这边的的实力大大地削弱了,真不知道这谭狐出的什么馊主意。

          柳芊芊也搞不懂谭狐在想什么,虽然谭狐的建议看似合理,但是这种情况分兵似乎更容易被各个击破,莫非谭狐真是怕死到这种程度?

          谭狐冷眼看着四人离去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不见时,才一指天空,冲着李然急道:"李然!注意到那只一直在咱们头顶盘旋的那只肥大的乌鸦了吗?马上弄死它!"接着一把拉过柳芊芊的小臂,语速飞快:"大小姐快!把衣服脱了!"

          "啊?"李然与柳芊芊都是一愣,不明所以。

          "等下再跟你们解释!按我说的去做!"谭狐不管柳芊芊有些扭捏的样子,猛地扯下柳芊芊身上的白袍,往侧边的竹林峭壁下扔去。

          "狐儿你干嘛啊!"柳芊芊面红耳赤,又羞又怒,对着谭狐胸口就是一顿猛锤。

          李然虽有些犹豫,还是照做了,手指一动,一发剑气射出,那黑鸦便爆体而亡。

          谭狐脱下身上的青色披风盖在柳芊芊身上,低声嘱咐一句"穿好,别着凉了",随即对着众人喊道:"敛气,往北谷口撤退!"

          柳芊芊双颊绯红,低眉垂眼跟在众人身后。

          除谭狐外的三人皆是一头雾水。

          约过了一刻钟,众人找到一处地方停步休息。没有动用内力,完全靠着体力在跑,都感到有些累。

          "那帮人乱了……我能感觉到他们在四处乱窜,像无头苍蝇一样。谭大夫,这究竟怎么回事?"李然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不禁好奇地问道。

          柳芊芊、老黑也是侧头看着他。

          "你们知道百里香吗?"谭狐找了一颗大树,背靠着坐下,喘了口气道。

          "百里香?"

          谭狐擦了擦汗,继续道:"此物本是一种香料,研磨成粉后若给人饮用,那人全身会散发出香气。这种香味……最吸引乌鸦。而这种东西,产自叶家堡。早些时候我就闻道大小姐身上有一种淡淡的异香,很是熟悉,刚刚终于是想起来了,此物名为'百里香'。

          柳芊芊突然涨红了脸,吞吞吐吐道:"既、既是自身发出的异香……你、你干嘛脱、脱……"柳芊芊在一干大男人面前,实是说不出"脱本小姐衣服"这六个字。被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强行扒了自己的衣服,这种事……

          "荀令留香,听说过吗?"谭狐笑道。

          "荀无琊?"李然问道。

          "不错,颍州荀门家主荀无琊,在朝中担任尚书令,世称荀令君。此人美姿容,为人正直高洁,更是天下大儒。荀令君性喜香,常常把衣服熏香,每去他人家坐一下,香气弥留三日不散,风雅的紧。一时文人士族争相效仿,渐渐的熏香也成为名流中的雅事。而这百里香类似熏香……大小姐的身体现在可是一个小型香炉哦,所以你身上那衣物,也可在这山林间'留香三日'。"谭狐摊了摊手,解释道:"不是我非要脱……这衣服丢出去还能迷惑一下敌人,若留在身上可不太妙。"

          谭狐见柳芊芊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没了脾气,继续说道:"在牙门殿待了半个月,大小姐的所有饮食几乎都是我亲自调配的……我自然不会对大小姐下药,那平时有机会接触到这些的只有明王大人、陈荣、徐兴言、方家兄弟和你们两个。"谭狐一指李然和老黑。

          "你是说……"李然惊道。

          "有内鬼,我猜那人见天心宗局势不妙,倒向官府或是四海盟了。下药,想必只是叶家堡交给那内鬼的第一个任务。至于为什么是大小姐……大概是因为她身份金贵,而且很弱十分好抓吧。"

          柳芊芊本是一脸严肃地听着谭狐分析,听见这话气的嘟起嘴来。

          "李然、老黑和方家两兄弟跟随大小姐出生入死,这种时候怎么也不会倒戈一击;而明王大人的话,更不可能。而且今晚明王带队突袭本应是守备松散的官兵,却碰到了硬茬子,这种内部情报也是只有我们几个知道的。所以也定是这内鬼向叶家堡泄露,叶闻柳才会联合官府打这一仗。因此我猜测……内鬼定是陈荣和徐兴言两人其中一个。"

          "会不会两个都是?"柳芊芊抛出一个很蠢的问题。

          谭狐笑笑:"不会。这内鬼跟了我们一路,定是在等叶家堡的人追上来后里外夹攻,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样我们面临的情况定是全灭。若是不等叶家堡来人他便贸然行动,即使是偷袭得手,也定会被反身制住。而假如陈荣和徐兴言两人都是内鬼的话……他们不必等叶家堡来人,直接动手就行了,只要他们干掉李然,咱们也只是砧板上的肉而已。若两人都是内鬼,大小姐你早就嗝屁了。"

          柳芊芊怒"哼"一声。

          "所以……"谭狐竖起一根手指道:"那只肥大的乌鸦,是叶家堡追踪我们的'引路人',而且不是这山里野生的,更像是叶家堡自己可以培养出来专门用于追踪那些服过'百里香'的人,不然不可能会跟的这么紧,所以这肥鸦必须除掉!但是,又不能当着内鬼的面把它弄死。万一内鬼狗急跳墙,跟大小姐换命,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李然、老黑恍然大悟。柳芊芊心里一暖,这混蛋狐儿还挺担心自己的。

          "所以谭大夫提出分路,名为让那四人引开叶家堡追兵,实为引开内鬼?可是谭大夫不是说内鬼只是陈荣和徐兴言其中一个吗?"李然略一思考,发问道。

          "原因有二。"谭狐右手抵住鼻子,左手抱胸顶住右臂,垂下脸,黯然道:"关于这个决定,我对不起方氏兄弟……"

          "谭狐你小子什么意思?"老黑急了,猛地站起身恶狠狠道。

          谭狐有点不敢直视众人的眼睛,低声道:"第一,为了避免内鬼起疑,不能仅仅让陈荣和徐兴言两个对于我们来说是'外人'的家伙出去诱敌;第二……是为了利用方氏兄弟找出内鬼。"

          "什么意思?"这次不光是老黑,李然也急了。

          "你们仔细想想,假如你是内鬼……面对这种情况,听说要分出四路诱敌,你内心应该会是什么想法?"

          "定会非常兴奋,肯定赞同这个建议。"李然想了想答道。

          "不错,因为内鬼知道,诱敌毫无作用,分开行动只会让队伍变得更弱更容易被各个击破。"谭狐顿了顿,苦笑道:"所以我想通过观察陈荣和徐兴言的反应来找出内鬼……可惜失败了,两人反应相差无几,都同意了我的建议,而且对我鄙视不已。"

          "若是能当即判断出内鬼,我定会让李然你马上将其翦除,以绝后患。这样面对叶家堡我也更有把握……既然这个办法失败了,只有走一步险棋。"谭狐捋了捋脸颊边垂下的长发,无奈开口。

          "怎么说?"李然问道。

          "还是那句话,假如你是内鬼……在分开后,你要做什么。"

          李然恍然大悟,焦急道:"杀人!因为内鬼明白叶家堡的人肯定不会管这四路诱敌之人,而是全体继续跟随那只引路的乌鸦找真正要抓的人。所以内鬼接下来的动作,是要把另外三个落单的家伙一个个干掉!方氏兄弟和另一个人有危险!我们得快点找过去!"

          "没错……"谭狐长叹一口气,悲伤道:"若要知道谁是内鬼,必须在内鬼动手时正好被我们撞见。所以,我们只有两次救人的机会。若是被那内鬼杀光三人,守住北谷口,那么包括明王大人在内的一切……全都完蛋了。"

          李然三人听得谭狐一路分析下来,心情本是略带激动兴奋,如今却是如坠冰窟般。

          "李然,接下来就是你的任务了……我们三人境界较低,若是在这山上乱跑非常危险,所以只能藏在这里。而你不必担心叶家堡的人,他们的目的并不是你。你要做的是找出内鬼,把能救下的人全都救下来,带到这里!然后我再重新布置战术。"谭狐一脸凝重地看着李然,随后伸出一只手掌。

          "啪!"李然重重地和谭狐击了下掌。

          兵行险招,往往出奇制胜。

          李然明白这个道理,那个情况下能想出这种解决办法,谭狐已是尽力了。即使谭狐把那三人的命做诱饵,也是为了大局,迫不得已而为之。

          那么接下来……

          "交给我吧。"

          一人一剑,消失在树影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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