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困兽斗（三）
大陆北方有天狼。
横空山北方，有个谷口。
谷中，有鬼。
方攀绕着山林兜转了一大圈，终于是快赶到了北谷口。方攀没有化形境的本领，一路奔来，只能凭耳朵、眼睛来判断自己为大小姐引开了几个敌人。
但是好像并没有引走任何一个敌人。方攀甚至觉得自己已经都快往叶家堡那帮人脸上冲了，简直就像是在叫嚣着"来打我呀"一般，还是没有任何效果。绕了几下，决定还是按照谭狐的吩咐，去北谷口。
"方攀兄弟，有引到敌人来吗？"方攀听得背后有人在叫他，惊了一下。自己虽然不能感应到别人行走时候的气息，但是走动时候总也该发出些声音吧，这方攀认为自己还是能听到的。
这人好像专门在等自己一般。
"陈方士。"方攀行礼道。方攀虽然跟他大哥一样都是农村人，但方攀自小就向往外面的世界，常常跑到镇上学堂门外偷偷听教书先生讲课；平时言行也在刻意模仿那些文人。虽出身贫瘠，身份低微，却是一心想要到外面闯出一番名堂。
"好像没有……在下现在却是十分担心大小姐她们，叶家堡那班人，有些玄乎。"方攀苦笑一声，回答道。
"唉，我也是啊，真是挂心的紧……"陈荣走了上来，拍拍方攀的肩膀，低声道："挂心叶闻柳现在是否已经取下大小姐的人头了。"
一声狞笑。
方攀忽感胸口一阵剧痛。
方攀瞪大双眼，觉得自己仿佛窒息了一般，喘不上气，使不出劲。惊恐中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陈荣，满脸不可思议。
"你……"
陈荣冷冷地看着方攀，反手又是一刀划开方攀喉咙。
方攀跪倒在地，双手扼喉，指缝间和嘴边不断溢出血沫。巨大的恐惧向他袭来，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陈荣仅仅是调动了一丝灵气，化形为刃。
这一点点微动，被不远处的李然捕捉到了。
"混账！"李然怒吼一声，漫天杀气往那异常之处袭去。
陈荣大惊，想不到李然居然在附近，只怪自己大意。意识到此刻麻烦降临，于是不再看跪倒在地上的方攀，转身便往谷口处狂奔。
方攀终是支撑不住残躯，扑倒在地。怨恨地盯着陈荣离去的背影，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指着他消失的方向，缓缓闭上眼睛。
"孩儿不孝，不能为二老送终了……"
"大小姐……保重啊！"
"方攀！"李然用尽全力，狂奔将近半刻钟，终于是赶到此地。只见方攀以一个"英雄指路"之姿倒在地上，顿时悲愤填膺。冲过去一把扶起方攀，见他胸前染尽鲜血，左手猛地按住方攀胸前伤口，大声呼喊。
方攀气若游丝，恍惚间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他，以为已经是坠入黄泉，使出最后一点力气睁开双眼，断断续续道："李大哥、你也……死了吗？"
"振作点！告诉我！谁干的！"李然目眦尽裂。
方攀这才想起刚刚发生了什么一般，喉间冒着血泡，咕嘟出两个字："陈、荣。"
"陈荣！"李然咬牙切齿，又看了一眼方攀，急忙放平方攀的身体，抓着他的的手握住喊道："振作点！别死！谭大夫医术超群！定能把你救回来的！"
方攀挤出一丝笑容，李然还活着，那么大小姐肯定还活着。
这就够了。
"啊！"李然跪在方攀旁边，双手抓着他的拳头顶在自己额头上，失声痛哭。
两兄弟都死了，死在陈荣的刀下。
不是死在和敌人堂堂正正的战斗里，这是一种屈辱。
"陈荣……我发誓饶不了你！"李然紧握双拳，指节发白，咬牙切齿道。
谭狐提出分路的建议后，徐兴言第一个离开，却没有绕多远。徐兴言是货真价实的化形境，跟方家兄弟不同。他起初离开后只是躲在附近观察叶家堡人的动向，只感觉到那帮人在他们四人分路离开后不到半刻时间，像是愣了一下，然后聚集到一起便不动了。正诧异间，那群人又作鸟兽般散开，四处乱窜。
徐兴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终是放下心来。
虽然很好奇究竟发生何事，但同时徐兴言也感应不到柳芊芊等人的气息了，只好全速赶往北谷口。徐兴言本就是扬州人，又在牙门殿待了三年，对这里非常熟悉。从时间上来说，他还是是第一个到的。
横空山崖壁下，是滔滔瀚海江。而到了北谷口处，地势更是险峻。峡谷下尽是暴怒的江水，两谷间由一座吊桥连通。若要出北谷口，还得过桥。徐兴言站在谷口对面的桥端处等待其余人过来，同时也是为了保护好吊桥不被破坏。
第二个赶到的是陈荣，样子显得有些张皇失措。
"总算是来了一个人。陈荣，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徐兴言见到陈荣，莫名有些惊喜，急忙问道。
陈荣看到徐兴言，愣了一下。
陈荣杀了方攀后，就开始往北谷口跑。但毕竟还是有一段距离，而陈荣境界又不如李然，速度上自然也有差距。这会刚赶到桥边，李然就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陈荣惊慌失措，背后李然杀意滔天，自己肯定不是对手。本已打算过桥跑路，不管其他人了，却突然看见徐兴言拦在桥端，随即心生歹念。
徐兴言也愣了一下，李然那气势他也感觉到了。
"兴言救命！李然他背叛了天心宗，杀了过来！"陈荣对着徐兴言大喊道，并不断靠近徐兴言，随时准备偷袭。
就在徐兴言被陈荣突然间的一句话砸得晕头转向时，陈荣身形已是近在咫尺。
"徐兴言！别靠近他！小心！"李然终于是赶到此地，两人相距近十丈。只见陈荣疯狂地扑向徐兴言，知道他又要做什么，内心大急。于是顾不得太多，灵气翻涌全数汇于指尖，抬手就是一道气刀扫出，直指陈荣后背！
几乎是同一时刻，陈荣抬手凝气附于手掌，以劈砍之势直冲徐兴言咽喉。
徐兴言本就觉得陈荣有点不对劲，听到李然大喊，来不及御气防守，顺势便往地上一躺，堪堪躲过陈荣的致命一刀。但颈部却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飞溅。
而陈荣毫无防备之下，吃了李然全力一击，气刀从其后背狠狠地贯穿胸膛，炸裂开来。陈荣被击飞至空中，血肠飞溅，上半身处一片模糊，惨叫一声便重重地坠倒在桥端边。
"徐兴言！"李然喊的撕心裂肺，心想徐兴言一死，便是全玩完了。虽说徐兴言并无大碍，但是李然看到的情况，却像是徐兴言被陈荣掌刀劈开咽喉，血溅三尺后倒地不起。
"叫什么叫！老子还没死！"徐兴言一个翻身，摸了摸脖子，心有余悸地嘟囔道。
"呼--"李然长舒一口气，暗自庆幸："还好。"
"妈的！到底怎么回事啊！"徐兴言惊恐未定，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陈荣，又悲又怒。三年同僚，下手竟如此狠毒，丝毫不念袍泽之情。
"快跟我来，路上再跟你解释……"李然话音未落，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陈荣"尸体"似有异动，心道不好，慌忙间再凝聚气刀之时，陈荣已爬上吊桥，接着猛地扯断吊桥悬索，身体随着吊桥一端疯狂下坠。
"哈哈哈哈哈哈！我活不了！你们也别想活！"陈荣随着吊桥一端坠入急湍的江水，放肆大笑道，声音在山谷间回荡不息，宛如地狱的催命声。
上方是李然跟徐兴言死寂般的脸，和空荡荡的桥端。
第二次了，姓陈的。
如临深渊。
柳芊芊双手捂住嘴，被谭狐抱在怀里。两人靠在一颗大树后，心惊胆战。
树的另一边，一名叶家堡弟子寻了过来。
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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