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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秋风藏秘语,十年不渡江


  苏问惊魂未定的望着天空,甚至是有些痴愣一般,那条龙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在一气宗的登天台上那条在云海中翻腾的金龙,钻入到他的体内一同大刀阔斧般的开辟出十四条新的经脉,难道这就是神念师的手段吗?

  “好厉害啊!老爷子。”

  杜长河故作镇定的甩动着袖口,瓮声说道:“如何啊!小家伙,这下要不要做我的徒弟。”

  “不做。”苏问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站起身来准备朝外面走。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这手段比起陆行差在哪里了。”杜长河气急败坏的咆哮着,若不是真心看中这家伙的天赋,换成是道不同,早就吊在后山喂蚊子去了。

  苏问恭敬一拜,缓声说道:“老爷子的手段的确玄妙莫测,只是小子资质有限,也懂得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剑术都还没学出个样子来,实在不敢辜负了家师的期望,抱歉了。”

  “剑术?”杜长河突然冷哼了一声,浑浊的瞳孔忽而变得异常敏锐,仿佛将苏问从头到脚看了个透彻,“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你那四剑,但我却看出你体内并无剑意,是你师父的手段吧!小家伙,老夫也不跟你说什么客套话,你并不适合练剑,这辈子如果想要出人头地就只有做我徒弟。”

  “我知道。”苏问毫不在意的说道,抬起手掌看着上面因为练剑磨出来的茧子,摇头苦笑道:“老人家,我这人倔的很,我练剑只因为我想练而已。”

  “这是你的心里话?老夫怎么听见的是满满的不情愿,如今你落到横院,虽然我不清楚李居承为什么会给你这个机会,但我希望你明白,人不能跟自己较劲。”杜长河看着苏问的眼睛,他很清楚那双澄澈的眼神中透着的是什么,小混蛋,脸皮那么厚竟然也有害臊的时候。

  苏问摸着脑袋低头笑着,“老爷子果然厉害,只是算上圣女,我已经稀里糊涂的有了两个师傅,实在受不起了,对了老爷子,你知不知道学府中有没有一位叫做赵钱孙的人。”

  “赵钱孙?”杜长河明显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淡然说道:“以前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你找他何事。”

  苏问回答的隐晦,“没什么,有位故人托我与他说些话。”

  明显察觉到竹屋内氛围变得阴冷起来的苏问连连退了几步,终于肯定那寒意正是从杜长河体内散出来的,尽管对方可以隐藏着脸上的神色,但这种近乎本能的反应只在一瞬间就充盈了整片空间。

  “你走吧!”杜长河突然开口说道,语气生硬无比。

  “啊!”苏问不明所以,对方的态度怎么突然变得天差地别,但直觉告诉他不能再追问,只得拱手一揖,悄然退去。

  直到苏问离开许久,道不同才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杜老鬼,我看见苏问从你这离开,怎么样,我是不是有了位师弟。”

  杜长河没有回应,盘腿坐在桌前,手指不停敲打着桌上的棋盘,终于一枚棋子承受不住老者的压迫气息崩裂成齑粉,他这才下定决心的说道:“去查一查那小子,我要知道他所有的事情,包括他小子上茅厕用几张纸都要给我查的明明白白。”

  “啥情况?这是要往祖坟上刨吗?”道不同歪着脑袋,以为对方是想深入了解苏问,但从对方阴沉的神情和语气中却分明带着其他的意思。

  “他要找赵钱孙。”

  最后三个字让吊儿郎当的道不同好似变了个人一样,身体不自觉的紧绷起来,然后没有丝毫停顿的回应道。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查。”

  ————

  这些日子的宰相府可谓是热闹非凡,前有青衣白马,后有今朝状元郎,这两位受尽目光的风云人物,好似石牛入海一般,自从他门过了那扇镶着锡金门环的大红门后,就再无音讯。

  就在两日前,佥都御史李在信亲自前往沧州调查常明一事,本该是在世人眼中真相大白的事情,皇帝陛下却是大动干戈,而李首辅对于此事的态度竟然是全无态度,几日的早朝也都称病不去,就在文武们猜测着其间心思时,另一件事又让他们不堪重负的神经彻底绷到了极致。

  横院重新开启,并且是由陛下亲自指派的学生,而且当日礼部尚书王久茶在得到从相府传来的信令后亲自前往,为其送上了尘封了十年之久的横院诸多文书,这已经是第二次这对爷孙俩的默契行径,可仍然令很多人想不明白,当年的横院罪名本就有诸多疑点,由当时的佥都御史李在信亲自查抄,可尽管雷声轰鸣,真正落下的雨点却是少之又少,非但没有废除横院的名录,就连其内的学生也大多宽容的允许其入朝为官,或是隐居山林,仿佛惹事的只有那座满是书卷气息的院子,不过雨点再小也仍然透着血腥的味道,横院院长宫羽航死在牢中,副院长被关入临渊最底,人们只知晓那位副院长好像姓赵,名字也有趣的很,就是南唐百家姓的前三个姓,赵钱孙。

  “义父,早。”庭院石椅上的儒雅男子手捧古卷,没有回头也知晓身后来人是谁。

  李居承穿着一身漆黑如墨的衣袍,宽厚的肩膀和挺拔的腰身将整件衣服撑的十分合身,尽管已经有了年老的龙钟之相,微微佝偻的腰背都在那醒气体神的黑色之下显得巍然如山。

  “在孝,老九前日动身往沧州去了,如今你和陈家的二小子都在京都,真的是最臭的一步棋。”

  李在孝将身旁的石椅推了出来,老人坐下,两人对视,前者将手中的书卷放下,不知为何这位被南唐文武念得凶神恶煞的灾星却丝毫没有在沙场上磨砺多年生出的杀伐之感,反倒是一如既往的温润柔和,当年渡江而来的书生从未改变。

  “许久不读书了,突然感觉好累,以前和大哥看上三天三夜都不得疲倦,现在看上几页就觉得头昏目眩。”李在孝自顾自的说着,好似根本不在意李在信前往沧州的事情。

  “那就多看看,做回以前的书生也好,只要你愿意,义父可以帮你护住陈家的二小子。”

  李在孝摇头看着许久未见到的义父,两鬓已经花白,就像一棵垂暮的古树,生机以尽,“义父,为何不渡江去,您在怕什么?还有您怕的吗?”

  李在孝的两问看似矛盾,但其实都是一样,为何不渡江去,当年不渡,三年前不渡,此刻仍是不渡,如果非要说出理由,那也只有这个最不合理的借口。

  李居承苦笑一声,尽管对方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一身荣耀并不逊色一等的权臣,甚至无数人都认为李在孝将会是最有可能继承李居承地位的人,但是在他眼中,对方始终都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

  “在怕什么,的确是啊!在孝你也在边境掌了这么久的兵,你可知道为何当年南唐百万之师用了不到半年时间就占下了江丰两州,却为何还要等三年之久才兵临沧州城下。”

  李在孝皱着眉,这的确很不合理,但任何不合理的地方都有可以解释的理由,两州沦陷之时,北魏正值内患,应该是南唐大举入侵的最好时机,但是偏偏在那时停步,一直等到陈茂域登基之后,才再度集结百万逐鹿弓渡江而来。

  “兵家之争并非只在一城一池,南唐虽然攻占了丰江两州,可州内的百姓口中说的依旧是北魏言语,笔下写的也仍是北魏的文字,单是这些就足够让他们不得不停下步伐,用三年时间彻底将丰江二州变作了丰年和半仓,没有了后顾之忧,才再度将目光转向沧州,这很合理。”

  “哈哈,在孝,这里只有我们两父子,也无哪些谏臣,更不会有人费尽心思从你的话中找不自在,所以这话说的你自己信不信。”李居承大笑道,随后只说了一句话,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只因为当年陈家的三个子嗣都在沧州,所以他们就得等着,因为有人让他们等着。”

  “凌天宫吗?”李在孝自言自语着,再想不出九州之上还有谁能够拉的住逐鹿弓满溢的弓弦,“他们也在等新皇登基?”

  李居承笑而不语,抬头看向院中已经染上秋意的梧桐,落叶毫无留恋的坠地,严冬过后之后又会化作春泥重新滋润这可参天大树,满脸惆怅的老者叹了口气说道:“谁不想有一番丰功伟业,义父当年一念就可以决定整个天下的走向,却在最后止住了,只因为有人跟我说了一句话。”

  “他说真正可以承载整个天下的真命之人还未出现,南唐和北魏,谁也没资格坐住这天下,本来不怎么信的,可这几年越来越信了。”

  “所以那真命之人是陈茂川。”李在孝轻声问道,否则陈茂域也该渡江而去才是。

  “也许是吧!”李居承艰难的站起身来,此刻越发感觉到自己真的已经老了,“老十三,答应义父一件事,在我还没死之前,北魏不得有一兵一卒踏过漓江。”说完便转身离去。

  “义父。”李在孝突然叫住对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当年陛下、岐王还有武平郡主为何会在沧州,王珂查过穆长寿的都司府,那里有一处封闭的禁地,当年您辞官归隐去了沧州,那时候您究竟做了什么,陈茂域和陈茂川他们两个是不是......”

  停步的李居承回过头,脸上的苍老似乎又多了几分,缓缓从嘴唇中飘出一句话来,很快就被吹来的秋风淹没,李在孝面色苍白,片刻后双眼疲惫的紧闭在一起,好似心头终于放下了什么,沉声说道。

  “好,义父,我答应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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