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学箭
陈茂川没有将这句话的意思理解为自己同样是个麻烦,为什么你还要继续通行,或许之前那番我能给你一个递上书信机会的话起了作用,又或者是他认为想要活着就不得不继续在自己身边提心吊胆,因为第一个说出他病因的人是自己,而第一个肯定他能修行的人也是自己。
绕过了冰晶世界,下马前行,这些都让他们本就不快的速度再次延缓,他们追不上那个小丫头是很明显的事情,七贵憋着闷气,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生气,只是想起那张微笑的脸颊就不自在的扯动着背囊的带子,少爷说他已经十七岁了,再有一年就可以娶妻成亲了。
苏问走得很累,仍然没有骑上四蛋的意思,汗水打湿了衣衫,在冬日这是件很不愉快的事情,因为你无法将外衣脱下来,不然更容易生病,他想换件干爽的内衣,可衣服在七贵鼓鼓囊囊的背包中。
这并不是主仆两第一次冷战,但却从没像这么冷过,小仆人看出了少爷的吃力,几次想要开口但还是咽回了腹中,生硬的踩着脚下积雪融化后结出的一层薄冰。
道路两旁的树木已经从满枝的梨花中挣脱出,含苞的嫩芽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这个美好的世界,如果能够生长出,它们将拥有整整一年美好的光景。
还有积雪下的野草,野火尚不能烧尽,更何况是比磐石轻上太多的雪,冬日终将退去,沉寂了三个月的生命,将在春风的鼓动下再次勃勃而出,这是一个生死交替的时节,也是天地的道理,生命可以逐渐凋零,经过一年中四分之三的岁月才终于化为了泥土的养料,却只需要四分之一的光景就又出现,所以生命可贵,可贵在它的过程,上天赐下生命,并不是为了收回。
陈茂川认为这是凌天宫的神官说的最有理的一句话,人生百年,修士也不过多活一二,如不能超脱,终究还是要死,上天赐予众生生命的意义该是什么,既然无法生而知命,那便要用着百年来探索。
人们羡慕那些天资聪慧一出生便注定能在大道之上渐行渐远的天才,认为天道是不公平的,因为他们想象不到这些天骄有着怎样的乐趣,所以他们羡慕,可其实每个人生而就是不同,那些所谓的大道不过是少数人表达出的论述,谁又能否定多数人所走的道路未必不是真正的大道。
平凡只是旁人口中的平凡,苍天从未表达过什么,只不过千百年的根深蒂固让人们动摇了,他音律可通神灵,但他不会修行,可惜了,她红衣曼舞天下无双,可她不会修行,仍是凡夫俗子。
这些本无道理的关联,却变成了教科书中最正,最准确的真理,凡人喜欢用修行二字去衡量世间的一切,却无法触及自己的快乐,如果上天赐予生命的目的便是要所有人都成为证道者,那着实无聊至极。
沧州山坳中那些打猎的猎户拍着七贵瘦弱的肩膀,惊讶着一个小子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气力,却仍是毫不敬畏的斤斤计较着每日的工钱是不是可以少一个铜板,世间大道三千,又何止三千之数,我就修我的打猎道,一样过得快乐满足。
思绪不知不觉的飘远了,直到一只手拍在自己的肩头,陈茂川才悚然惊觉,看着身旁气息不顺的苏问,沉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殿下,讨教个事情。”苏问喘着气说道。
陈茂川挑起了眼眉,从未见对方这么客气,往日大多是直呼其名,张口就来,今日怎的用起了讨教二字,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轻咳了一声,老神在在的说道:“有话就说。”
“你使刀还是使剑。”
陈茂川泛着眼睛想了一阵,说道:“开始时用剑,后面去军营磨砺了一番就使刀,怎么你想学。”
“不想。”苏问认真的说到。
“不想问什么。”陈茂川气歪了鼻子,斜着眼幽怨的看着对方。
“那我想学箭,弓箭的箭。”
“跟你前面问的有关系吗?”
苏问擦了擦眉间那滴险些滴入眼睛的汗水,他的身体确实很差,“还是有些关系,你会用箭吗?”
摸不准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又习惯了对方天一头地一脚的说话功夫,就好像你正跟他说着羲和的烤鸭有多好吃时,他突然接了一句你知道北地冬天下雪时把漠河都冻上了,唯一的共同点似乎是都算得上人话。
“弓箭我倒是不精,当初在军营的时候被那个旗牌官骂的最多的也就是这一档子事。”
“那就好,我决定练箭。”苏问像是做了个很大的决定,深吸了口气,拍了拍身旁的四蛋,灿烂的笑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我会的你不学,我不行的你就要学,我看你不是想学箭,你是在犯贱。”陈茂川亮了亮握紧的拳头,嘟了嘟嘴,示意对方最好解释清楚。
苏问连忙转了一圈躲在四蛋后面,口中头头是道的说着,“我不会修行,但是你已经是一等的起凡境,我向你请教了好几天,到现在连个屁都放不出来,你不会画画,我也不会,可现在我画的画自认为很不错。”
一串不知想表达什么的话语被苏问脱口而出,“我在想是不是因为你的问题,你是天骄,但我不是,我会忍不住像你请教,因为我认为你懂,而你的回答却是以为我能懂,我想即便现在不会修行,可伤人的不只是灵气,后面的路不好走,兵刃是最好的武器,只要足够快,一样可以划破修行者的脖子。”
“那你可以跟我学刀啊!我自认为刀法不错的。”陈茂川很自信的说道,当初他的刀法可是得到了李在孝的高度评价,认为有入道的雏形。
“就是因为你会,所以我才不学,你不是名师,我也不是高徒,所以捡个你不会的练,至少不会受到这么多的鄙视和误导,望山跑死马,我还是先找个小土丘自己走走看。”
这下陈茂川听明白了,敢情是觉得自己误人子弟,宁肯自己摸索也不愿让他教导,胸口如同风箱一般剧烈起伏着,“你,你以为我爱教你啊!我说的那些修行道理可都是书中的精髓,难道你认为那些前人总结下来的真理有错,明明是你自己理解有问题,真是气死我了。”
如他这般骄傲的人竟然被一个连修行门槛都没触碰到的人说不行,或者说这两个字对于男人来说,就像是在辱骂女子丑与胖一样深入骨髓。
“你说过我是可以超越那些前人的存在,有没有错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不怎么适合,更多的,我不认为自己是个蠢货,我不喜欢去追赶别人的感觉,你在我前面,我压力会很大。”苏问如是说道。
陈茂川总算听到一句暖心的话,这世间无处不在的对比,从小时候的别人家的孩子,到成年后的你看看谁家男人,走在前面的人自然风光无限,可在后面追逐的家伙,或者会以此为激励,奋起直追直到终于超越了对方。
可如果一开始就已经连望其项背的机会都没有,这种激励更像是打击,对于苏问来说,自己的确是一个超越许多的同龄人,越是对比,就越是失落。
“没事,你已经很不错了,至少你还有追逐我的资格,这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有的。”这话乍一听就很伤人,细细听来更加不像是安慰的口吻,只是陈茂川何时需要去安慰别人,虽然显得生疏,却是情真意切。
苏问抬起头,那双干净的眼睛里看不出丝毫的失落,甚至有些迷惑,因为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绝望,因为他比陈茂川更加自信,更加骄傲,才会发自肺腑的说出那句,学府弟子也不过如此的惊人话语。
所以接下来说出的话,险些让陈茂川抑制不住体内暴涨的灵力波动,“你在说什么,我是感觉你好像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多半是走错了路,与其连累我,倒不如另辟蹊径的好。”
陈茂川瞪大了眼睛,这才想起对方根本就是个无知者无畏的家伙,刚才自己的所有担心再一次丢进了狗肚子里,而且更加彻底。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我比较懒,不喜欢冲上去和别人打,最好是站在原地不动,弓箭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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