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缘妙不可言
山野的幽静渐渐退去,程涛背着穆巧巧一路奔走,为了迷惑身后的杀手,不得不将逃走的路线选择的更加复杂多变,他肯定如果自己此刻贸贸然出现在大路之上,那才是真真的自投罗网。
“你可以把我放下来咯。”穆巧巧不知何时醒了,脸上的神情很僵硬,自己出现在这里所以意味的是有人代替自己留在了那里,只是这样真的有意义吗?
“那个家伙一直在看着我们,如果你不想死的话,还是趁早离开吧!”小丫头有气无力的说道,大大的眼睛注视着天空,似是看到了什么。
程涛立刻警惕起来,将穆巧巧放下护在身后,手中的青锋应声出鞘,尽管他没有察觉到丝毫的气息,还是如临大敌一般的调动体内的灵力,这一路他们已经见证过太多的不可思议,正是这个初入修行的丫头的一言一语将他们从众多危险之中拯救而出。
一枚轻羽从空中缓缓飘落,鬼魅的身影踏着飞鸿而降,一把白纸扇遮掩半许寒影面,长衫飘飘似在风中静立一般,直至那双锦绣靴子踩在地面,却好像是地面主动迎合上去般反常。
“厉害,连开灵境界都察觉不到我的气息,你这个小丫头却是不凡。”飞来之人面带微笑,一双眉眼泛动秋水,白净的脸颊在雪景之中更是出彩,只是这般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落入程涛眼中却是再恐怖不过的妖魔。
“想不到竟然是宫羽先生,身为北魏的子民,竟敢袭击学府弟子,你们逆行道当真是有胆量。”程涛眯缝着眼睛,泛着点点寒芒。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够本分罢了。”宫羽依旧柔声说道,实在不符合逆行道这般霸气的名头,世间行逆,唯我之辈,图利则行,无利则逆。
程涛冷笑一声,并没有因为对方谦谦之象而放松警惕,因为这位是来自逆行道人字堂的杀手,逆行道自数年前于北魏横空出世,便一举夺得杀手界的头字招牌,上至皇朝将相,下至贩夫走卒,只为钱杀人,且点名之人必死无疑。
不知有多少名门正派,甚至朝堂都为此震怒不已,几次围剿,结果都是无疾而终,没人知道这个神秘的杀手组织藏于何处,只知道其内分为天地人三处堂口,杀手等级也以此排列,至于逆行道的道主,传闻说是十年前枯剑冢的叛逃者,更有内幕消息说此人与枯剑冢当代剑魁路行是亲兄弟,如果前者没有叛逃,剑魁之名也不会落在路行头上。
“好一句本分,我若能回到学府,定叫你逆行道鸡犬不宁。”
宫羽没有反驳,而是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学府有这个实力,所以我不能让你回去,同样,那个丫头也不行。”
这番话让程涛握剑的手微微抖动了起来,一路之上他们所经历的各种势力,其目的都是为了阻止穆巧巧进入书院,为何到了这里终于有人对她动了杀意,难道是察觉到学府已经有所行动,所以不得不退而求次。
“那便不多言了,早便听闻宫羽先生身法天下独步,今日领教了。”
程涛先声夺人,手中的青锋长剑扫动着风声,开灵境界不同于起凡,在于他们可以催动自身灵力,主导与引导的区别,前者哪怕只有一丝,都远胜后者千百,掠动的灵气将那件干练的校服鼓动的猎猎作响,时而鼓起,时而干瘪,却在这一张一收之间将所有的劲力尽数融入剑锋之中。
“破。”
破字决,学府十二字诀之一,讲究气机转停,静如枯木,动若奔雷降世,一剑刺出携带风雷之音,怒卷之势。
程涛本就是开灵中境的修为,在学府修行三年,只悟破之一字,在学府中没有出剑的机会,这次出行本也是对他们的一次历练,此番行走七千四百里,共出一百三十二剑,剑至甲破,无一可挡。
他没有想着与对方纠缠,出手便是杀招,修为不如人,经验技巧更是比不得在刀尖上行走的亡命之徒,既然已无生机,那么唯有拼死一搏。
宫羽凝眉,看着那雷厉风行的一剑,学府果然不同凡响,只是一名入院三年的弟子竟然隐隐透出大道之形,如果能够在江湖之中滚打几年,纵然自己修为高出对方一筹也仍没有胜的把握,但这世间本就没有如果,你是学生,而我是杀手,所以这一战我赢了。
身形微动,脚下如蜻蜓点水只在积雪之上留下一浅微痕,整个人却已经掠出一丈之远,手中一把无名折扇撩动风气,于身后一挥,一根飞羽从中怒射而出,便在即将贴身而过之时,锦绣靴子轻点羽毛,竟是如若平地一般,身法再度提升。
青锋如期而至,纸扇竹骨点在青锋之上,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撕裂了空气,两股灵力碰撞一团,画络出两道半圆的光华,疾风逆转,将地面的积雪一扫而空,露出黑色的泥土,又立即扩散成昏暗的土圈,不消片刻,地面生生掀去半寸。
程涛剑锋再进,一步跨出,风雷大作,破字决凝练而出的霸道灵力在经脉中万马奔腾,四万万只马蹄踏下的力道皆依托在那最锋利处的一点,这一剑可破山石,便是南唐藤甲军身上那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墨铜黑甲也不知被这一剑破去多少,然而此刻那折扇似是这世间最坚硬的盾牌,纹丝不动。
穆巧巧站在远处,没有逃走,因为这世间立尘之下没有人能快过宫羽,纠缠着那件桃红色的广袖群,那个啰嗦的给自己道义礼法的寒青璇没有了,那个明明恐高却还是要安慰自己的瘦弱学长没有了,那个中了好几剑还尽力要露出笑脸的呆脑壳也没有了,此刻那个自负的程涛也要走了。
她突然感觉很难过,原本自己应该在西蜀的山峰顶看夕阳,坐在藤椅上数着爷爷像瀑布一样的胡须,又或者在栈道上蹦跳的采摘着草药,在山野里和野兔赛跑,却突然有一天,一只雪白的大鸟飞进了西蜀皇宫废墟旁的那座木屋,带来了一封信。
再后来她就等到了这四个人,爷爷将她赶出了门,让她去学府读书,可学府是什么,她只能一步一步从西蜀走了出来,淋了雨,饿了肚子,走破了脚,好不容易过了那条天下人都畏惧的漓江,只是终于让她生出了一丝对学府的向往时,自己却又要死在这里。
昨天的鸡腿很好吃,昨天的小哥哥看着很善良,昨天的床睡着很舒服,前天的路虽然走的脚疼,可有师兄背着她,前天的地瓜程涛烤的很香,还有大前天、大大前天......
自己还有一个多月就满十四岁了,如果老老实实呆在西蜀,再过两年就要嫁人,不用走山路,不用担心晚上睡觉时候突然下雨,小丫头越想越难过,她不高兴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木屋,却高兴多了四个跟爷爷一样视她为掌上明珠的哥哥姐姐,但她还是不高兴要死在这里,因为她想去看青璇姐姐说的京都的灯会,去程涛师兄说的大剑湖玩水,去吃瘦弱小师兄说的烤鸭......
吧嗒吧嗒的眼泪从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中涌了出来,她看见程涛身上被激荡的劲风划出了一道伤口,脚踝处伤口崩裂了,那日苏问看着对方不自在的步法,以为是一种做作,其实真的很痛吧!
小丫头快要哭出声,她不想死,更不想这个总是严肃的装出一副老成却本还是个大男孩死,然而就在下一串雨帘即将坠地时,那张青稚的小脸突然止住了悲伤,甚至有些上翘的弧度。
三人一驴的缓慢步调终究还是追上了前者有心的绕行,有缘自当得见,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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