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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我懒得说


  看到苏问安然无恙的回到松柏林,李诚然欣喜的跳脚,不过却从细微之中看到了懒人面色异常,尽管在外人看来仍是那张漠然无神的模样,可到底是三年的师徒,一眼就懂了许多。

  “苏侄儿,可得了什么好处。”

  苏问垂着眼眉很是疲倦的说道:“写了一字,耗去全部精气神,算不算好处。”

  李诚然眉头一挑,肥胖的脸颊顿时如花朵绽放,笑着说道:“当真写了一字?”

  陈茂川点了点头,吩咐身后的众人自行退去,这一路没有发生什么过头的事情,一半归功这些当真凶神恶煞,戾气滚滚的汉子,另一半就是懒人,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一念退百人的景象,但今日那一眼还是让他观出了几分喟叹。

  “那便好,好好去休息,这写字可是伤神的很。”李诚然欢喜的像个孩童,既然生花笔愿意让苏问写一字,就有二三,苏问没有念力相通,他还担心这孕养功夫该如何,这养笔可不比养剑轻松,后者无非承的住剑意,多杀些人,自然通透如主仆,可生花笔乃是诗仙之物,曾经沧海难为水,没有那份仙气如何扭得过笔中的傲意。

  只是苏问身上半分仙气没得,倒是靠着一身痞气以及那不要脸的狠心肠,生生将生花笔这等无双之物从神圣之境拉下凡尘,只要再不去做那瘙痒捶背的不耻事,挥毫几笔无足轻重。

  苏问实在是疲惫不堪,应了一声,便自行回后殿去了。

  ......

  采气、聚气、凝气,三道殿主齐聚一堂的场景,上一次得往上数好七八年老掌教西去之时,宋贺五指合拢轻捋颌下长须,一派威严之象,另外两人则稍显拘谨,年岁也不如这位古板师兄那样过了知命之年,因此见之总有对长辈时的敬意。

  “宋师兄,今日叫来我与旬师弟所为何事。”一名中年男子开口说道,这位聚气道殿主名陈,与北魏皇家本性,倒也多添了几分贵意,全名陈支念,而他口中的旬师弟旬程便是如今凝气道的殿主。

  宋贺微微一笑,此刻殿中只有他三人,无需藏掖直言道:“明人不说暗话,想必两位师弟已经知晓今年登顶观天台的人选了,我想问问你们的看法。”

  陈支念微微皱眉,手指轻挑着不似对方那般瀑布垂空更像是羚羊弯角的胡须,其实彼此之间心知肚明,有些为难的说道:“这毕竟是掌教师兄亲口选定的人选,我等哪敢有看法。”

  “哼!荒唐。”宋贺微怒道,手掌拍在身旁黑木茶桌上,地面立即陷下四个凹坑,“我一气宗存世千年,辉煌之时弟子遍布九州,怎的传承到我辈手中就摸落成如此,整整十年,两度观天台,登顶之人全不是我宗弟子,当真是荒唐。”

  旬程长相矮小,性格更是内敛,此刻被师兄一喝竟有些颤栗,连声说道:“师兄不可胡言,那位可是诗仙,当初老掌教尚且以礼相待,不荒唐。”

  “那诗仙便也罢了,这苏问何德何能能登观天台,日后传出去岂不是让别人笑话,两位师弟,我并非是偏袒灵儿,这丫头是你们看着长大的,修行天赋我不多言,只说这观天台,她若上去,我一气宗才可中兴,靠一个外人难道还不荒唐吗?”宋贺越说越恼,一张脸颊通红起来。

  “师兄消消气,这一切总归是掌教安排的,我等就不要揣测了。”陈支念长袖善舞,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就将一切甩给了常清泉。

  宋贺瞪了对方一眼,哪里不知道这位陈师弟最是见风使舵的家伙,当年便讨得师傅的欢喜,否则以他的能力那里坐的上一殿之主,随即沉声道:“我也不与你们打哈哈,我身为执法长老,一切以祖宗之法判读,就是当年诗仙也要踱步四大殿门,他苏问更不例外,采气道第一个出声,你二位也表个态吧!”

  已然是斩断所有退路的言语比着两名殿主对视无语,许久之后陈支念才缓缓开口道:“宋师兄,此事就算我等应承下来,到头来还不是要看掌教大人的定夺,若是他真的看重规矩,也坐不到掌教了。”

  “这你无须顾忌,到时该怎么做我心中有数,你们只需放人出来就行,我听闻你殿中去年来了位持剑少年,剑法真意曾得枯剑冢一位高人称赞,修为在开灵之间徘徊,便是他了,至于你,凝气道的大弟子闭关多年,我知道他一直不满灵儿做那宗内第一人,一直是你压着,到时统统放出来,若他真能胜过灵儿,观天台给他就是,总之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宋贺一言以定之,全然不许两位殿主有反驳之意。

  陈支念与旬程苦笑一声,若是不答应下来,只怕日后也不得安生了,反正只是按照宗规,未做出格之事,掌教心眼通明自然知道其中因果,无非是做做样子,好让大家脸上都过得去,回去之后只跟那两名弟子点通便是,至于结果如何,还是要看宋贺与掌教之间的较量。

  “那好,毕竟是祖宗法规,我等也不忍让一气宗落入旁人笑柄。”陈支念点头说到,看着一脸难色的旬程连忙扯了扯对方衣袖,这才两人一起答应了下来。

  出了大殿,旬程一把拉住陈支念的衣袍,委屈地说到:“陈师兄,你那边倒是好办,那小子入宗尚浅权当是敲打敲打,只是我那痴徒儿那里是肯听我言语的人,少不了到时上了场真的由着性子胡来,血腥一片,到头来落个两头冒犯,这不是害苦我了。”

  “笨,你不与那黄蛮子说,他又怎知道,到时候随便派名弟子上去不好,就说闭关紧要关头,难不成宋师兄还能找上门来,如此一来即堵住了宋师兄的嘴,也让掌教看个明白,你我总归是那没有懒得翻身的咸鱼,在后面看个热闹就行了。”陈支念呵呵一笑,三言两语就将眉头紧皱的旬程说的眉开眼笑,连连称善。

  原本观天台的资格就是由四道弟子竞争而得,只是随着散气道的没落,以及采气道的扶摇直上,渐渐也就多了些不成文的规矩,一是掌教选定,一是在那之前坐得第一弟子的名号,便可入观天台,若是没有苏问横插一脚,这资格便是稳坐第一弟子的上官灵儿。

  若说有人不服,可碍于师傅也不好生长,就如同被陈支念唤作黄蛮儿的黄霸元,最初惨败在上官灵儿手中,再后来若不是旬程总耐着性子按着他,早不知又打了多少场。

  如今宋贺重提祖宗规矩,就是因为常清泉突然改变了主意,本不该如此复杂的,但他自信上官灵儿绝对有资格于众多弟子中脱颖而出,到时就算你是掌教也不可一意孤行。

  ......

  一气宗占地不可眼观,恐怕也未有站在观天台上才能一览全宗景色,一条绕山长河犹如卧龙一般沉寂在山岳之间,据说曾经这里并没有如此壮阔的山势,乃是曾经宗内一位长老移山而来,这等本事搁在如今踏足月旦评前三甲绝无异议。

  饶是这一片山清水秀之地,仍有一处不大的坡地让人触目惊心,满地疮痍,溪水断续的漫过沟壑相连的小丘,就像是被雷霆洗礼过一般,随处可见的凹坑断壁,再往里去有一座石洞,有凶兽咆哮之声若远若离。

  宋承河吊着右臂,胆战心惊的行至此间,直到终于看见了石洞才润了润喉咙,静若寒蝉的朝里面唤了一声,“黄师兄。”

  随即阵阵夹杂着血腥晦气的阴风从洞内呼啸而出,一双猩红的眼睛从漆黑中缓缓睁开,杀意淋漓。

  ......

  傍晚,苏问从酣睡中醒来,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子,这种被抽干精力的过程实在痛苦,后劲比酒劲还大,斜眼瞥见放在一旁的镜盒,缓缓将生花笔取出,似乎离了观天台,这笔又变成了死物,任凭他如何喷吐口水,再见不到那凭空现墨色的绝技,只得摇摇头,说道:“真是脾气,以后还得慢慢调教。”

  透过窗外,夕阳落下在那磨台边勾勒出一个背影松散的身影,一日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都在睡觉冥想的懒人,此刻怔怔的望着天边晚霞,手中握着那条素白的肚兜。

  苏问从厨房里找到几个有些冷硬的馒头,一旁多了个不太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酒盅,李诚然并不好酒,再者以他那般拮据的家伙也不可能还有放着的存货,想来应该是那位亲兵带来解馋的,苏问抿了抿嘴似乎又想起那夜割喉的辛辣,小脸阴沉了几分,却还是鬼使神差的牵起酒盅走了出去。

  懒人没有注意到对方走近,自顾自的看着夕阳,木讷的神情被映照红晕,不知其本身是否红润。

  苏问推了推对方的手臂,将馒头和酒盅放在磨盘上,不管对方领不领情,认真算起来也是帮了自己两次,感谢是自己的事情,承情是对方的意愿,不是矛盾,也没有因果。

  “懒人师兄,你喜欢何师姐是吗?”

  “额。”懒人没有遮掩,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不该回答的问题,就像是饿了就吃馒头,困了就睡觉,理所当然。

  苏问也是为对方的直接而有些哑口,心中憋着的几些交心话不得不再重新酝酿一番,想了片刻,千言万语缩减成了一句话,“那你为什么不去告诉她呢?”

  懒人回过头,不客气的拿过一个馒头在手上捏了捏,确实有些冷硬,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懒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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