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孤心寺
白州同样与南唐相连,只不过相比于沧州总还算是靠后稍稍,依旧是北魏第二处军事要地,苏问是一路直行前往平京大抵能在学府开考前几日赶到,可如果再绕路去白州,莫说开考的日子,只怕是连新生交际会都要错过了。
“少爷,听说白州的踏雪宝马尤为神骏,不知是怎么个神骏法。”有小仙芝两人同行,七贵也才乐得清闲,原本有他一人高的的背囊如今背在牛霸天身上倒是显得小气得很,只不过包裹里的银两七贵可不放心别人拿着,好说歹说换成了厚厚一叠银票揣在内衣口袋里,几乎每夜睡前都要翻查好几遍才睡得踏实。
苏问不慌不忙的沿着官路走着,才出了沧州地界,便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就是这么相邻的两州居民,估摸着也就隔着界碑不过百里地,那真是指着你的鼻子破口大骂你都未必听的明白。
“再神骏的马儿也不及当初四蛋那么灵性,也不知道李胖子有没有好好照顾它。”苏问惆怅的说着,好歹是陪着自己走了好一段路的同伴,七贵也许在意那些可有可无的银子,对苏问而言畜生其实与人并无两样,它肯驮着你,你负责喂养它,这里面就是情义了。
“看不出你还是个念旧情的人。”卸下面纱的胡仙草容貌简直惊为天人,五官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平日露在面纱外都让人浮想联翩,如今退了伤疤着实是淡妆浓抹总相宜,若非苏问早早见过对方破相的时候,否则打死也不愿相信世间当真有如此妙手回春的医术。
“一直都是,要不,你还是把面纱带上吧!我怕又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上来触了霉头。”苏问打趣地说道,到非是句玩笑话,便是这短短百里地,就不知有多少庄稼汉一路跟着看到了这里。
“哼。”胡仙草用眼睛狠狠的剜了对方一下,不情愿的取出面纱来,“你师兄没告诉你孤心寺在哪吗?这么大个白州,大小寺庙少说也有上百座,难不成一处一处找。”
北魏拜佛,南唐信教,这些是早在百年前变流传下来的东西,道中观是南唐的道教圣地,而三佛寺则是北魏佛头的聚集所在,只不过随着南北文化交流,南唐的寺庙只增不减,小十年间,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隐隐有盖过道教的趋势,甚至连南唐皇帝的御弟都是一位得道高僧,而在北魏不论道教文化如何冲击,始终只认佛教为第一正统,果然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外来的道士就无经可念了。
“我问过宋老,他说那间寺庙很奇特,据说里面的菩萨佛像都是主持一人雕刻成的。”苏问轻声说道。
“这有啥难的,给俺一块石头,俺也能弄出个人样来。”牛霸天拍打着圆圆的脑袋,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苏问忍了许久才终于没一巴掌打在对方光不溜秋的头顶,没好气的说道:“要真是如此也没什么奇怪的,怪就怪在那主持雕刻的佛像与众不同,不似寻常佛陀那般慈悲端庄,有的嬉皮笑脸,有的甚至大怒狰狞,要说佛门弟子最修皮相,他竟把菩萨雕刻成了凡人模样,据说就是照着来往香客和门下弟子刻的。”
“那些佛陀不是天天嘴上说着众生平等,那佛祖菩萨可不就该是一张普通的众生面貌。”胡仙草故意插上一嘴,就喜欢看苏问被气的抓耳挠腮的模样。
“你个小女子懂什么,不这么说他上哪去骗那么多教徒,那不是还有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的说法吗?”苏问涨红了脸不依不饶的说道,可见到对方翘起的两根玉指立马没了脾气,好生说道:“所以啊!我们只要找到那个怪寺庙就能找到背剑匣的人,嘿,你还别说,背着个剑匣也是够怪的,果然是怪人都凑到一起去了。”
一路打听下来,果然如苏问所料那般,一提到孤心寺,人们最先想到的便是那处刻满世人七情六欲的佛寺,佛家称这些是六根不净,那主持却是偏偏要将这些大恶刻在菩萨脸上。
“还好不远,不然等到了平京都不知要何年何月去了。”七贵一听到那孤心寺就在两州交接处便不由的喜笑颜开。
“你那么着急去平京做什么,有熟人?”胡仙草戏弄完苏问又开始找小仆人的乐子,这些日子她笑的次数几乎比她娘亲死后那几年加起来还要多。
七贵一听到熟人两个字,小脸顿时通红了起来,支支吾吾的说道:“才没,只是怕少爷耽搁了进学府的日子而已。”
谁知他的那位少爷这一次反倒帮起了自己的冤家,坏笑着拍在七贵的肩头,乐呵呵的说道:“不是吧!你难道不想见巧巧姑娘了。”
七贵的脸更红了,干脆扭过头,可正好和牛霸天背上的小仙芝四目相对,小丫头天真无邪的看着他,欢快的问道:“七贵哥哥,巧巧姑娘是谁啊!”
“对哦,现在又多了这么个小麻烦,你想好怎么跟巧巧解释了吗?”苏问火上浇油的说道,自打他出生以来,两人斗嘴对方就从来没赢过。
“不理你们了。”七贵愤愤然的骂了一声,一脚踢在了路上凸起的石块,心痛的抱着脚好一顿揉搓,倒不是觉得脚痛,而是心疼自己才买的靴子。
胡仙草看得直摇头,口中轻叹着,“唉,谁家的姑娘要是嫁给了你,真不知道是福气还是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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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百姓大多信佛,其中不乏虔诚者,再算上近几年南唐那些赚的盆满钵满的佛陀,这九州最吃香的营生只怕就要数剃头的师傅了,北魏的寺庙不论大小,装潢如何,香油钱都是不会少的,只不过不同于南唐的半路出家,北魏的寺庙大多是由苦行僧一步步走出来的,平日里的钱财要么转手又周济给了贫苦的百姓,要么便是交由国库,这也是为何佛教的地位在北魏如此根深蒂固,那个当权者不讨喜这样一个能敛财又不爱财的势力。
然而白州有座寺庙却是出奇的小,甚至看不到几个迎客的僧人,唯有一个年过四十的和尚,着一身普通的僧衣在大雄宝殿前冲着来往的香客含笑点首,只不过连一个简陋的偏殿都算不上的殿宇竟然高挂着大雄宝殿的牌匾着实讽刺的很。
可这些依旧不影响香客如潮涌入,甚至不乏临州甚至南朝的信徒前来叩拜,只为一览这庙宇中千奇百怪的佛像,据说主持每年都会雕刻不下十座金刚菩萨雕像,神态各异,有喜有悲,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千里之外的肃穆庄严,只是正立于大殿中央的那尊十丈高的佛祖相貌竟是空白的一片。
“主持,昨日我家夫人从寺中回来便生了。”一位样貌富贵,衣着华丽的商客快步走到阶前冲着那位和尚喜笑道。
而原本还保持和善笑意的僧人立马破了功,倒像是比对方还要欣喜,惊声道:“当真,是男是女。”
这一幕若是落在别处,只怕很难让人相信这个面目俊俏的和尚与那位商客妻子昨日只是纯粹的讲经论道,不过此地的香客都是见怪不怪,甚至有不少男子露出了羡慕的神情,看了看身旁的娇妻,更是虔诚的佛前叩首。
“男孩,真是多谢主持了。”商客再次谢道。
布衣和尚只是微微一笑,究竟是如何从那副夸张的神色眨眼间又回到古井不波,只怕这就是他们常说的立地成佛吧!“恭喜刘施主喜得麟儿,今日前来可是为了讨一尊众生佛像。”
“主持说的不错啊!有劳费心了。”那位客商越发的激动,无比期待对方口中所说的众生佛像。
和尚再度微微一笑,朝着远处不知拉着谁家姑娘的小手正装模作样算命的小和尚高喊道:“不通,你会看屁的个手相,快去把为师房中左边的那个泥,那尊众生佛像那来。”
正摇头晃脑口中振振有词的小和尚听到师傅拆了她的台,极不情愿的松开对方的手,丧气的应了一声,快步朝着仅有的两座房间之一跑去,一进门便看到其中有位剑眉星目的男子正自在饮茶,小和尚并没有惊慌,反倒是很舒适的朝对方合十一礼,对方也冲他轻笑回礼,这才抱起桌前左边的那尊泥像快步跑了出去。
那位刘客商手里攥着一张婴儿画像不明所以的看着布衣僧人递来的泥像,诧异地问道:“主持,你不先看看小儿是何模样吗?”
布衣和尚伸手一指,只见那画像上婴儿的模样竟是与佛像面目一般无二,看的那位刘客商好不惊异,许久后才喘好气惊叹道:“主持果然神通广大,竟然早便知道小儿模样,有了这座众生佛像,小儿定能长命百岁,病祸不侵,多谢主持,多谢佛祖。”
随后从怀中摸出好大一张银票虔诚的交到对方手中,随后欢天喜地的捧着泥像离开了。
小和尚摸着脑袋,回身问道:“师傅你怎么猜到那婴儿长什么模样。”
“把刘施主和他夫人的相貌各取部分,合在一起不就是了,除非那刘妇人......咳咳,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无聊的问题。”布衣和尚轻轻敲打了下对方的小光头。
“我又没问什么,都是你在说。”小和尚委屈的摸着吃痛的脑袋嘟囔道,“既然如此,师傅你为何还要问是男是女。”
“屁话,我是看相的,又不是算命的。”
“对了,师傅你做的众生佛像真的有用吗?要不然师傅也给我做一个吧!我也想长命百岁,年前春冬交际的时候染上了风寒,那滋味真不好受,听说成佛了就无忧无虑,可以不受蚊虫叮咬,也不用饿肚子,不得病痛折磨,师傅你也让我成佛嘛!”小和尚抓着师傅宽大的袖笼左右摆动,可怜兮兮的哀求道。
布衣和尚慈爱的抚摸着小和尚的脑袋,自言自语的说道:“信则有,不信则无,不通啊!你想要长命百岁,病祸不侵那可得靠你自己锻炼,等你什么时候能把自己的脸可在大殿中间那尊佛像上,你就真的成佛了,到时你做的泥像说不定就又用了。”
“这么说你是骗他们的,我就说一个破泥人怎么可能卖的了五百两银子。”
啪,慈爱的抚摸立刻化作无情的鞭策,布衣和尚连忙捂住小和尚的嘴,冲着往来的香客点首微笑,随后低声说道:“什么叫骗,我不说了信则有,不信则无,你如果非要说骗,那只能是佛祖骗了他们,与我无关。”
小和尚挣脱开师傅宽大的手掌,不服气的说到,“强词夺理,等我那天成了佛,我就要好好怪罪怪罪你这个骗子。”
如此没大没小的言语布衣和尚并没有生气,反而是轻拍着只有自己半身高的小和尚,喃喃说道:“好啊!不通,等你什么时候成了佛,那为师就真的信佛了。”
“师傅,你房间中的那位施主住了好些天了,也没见他付钱,他什么时候走啊!”
“我寺打开方便之门,视钱财如粪土,他愿意住多久便住多久,不通,你要是一直把钱看得那么重,可是没机会成佛的哦。”
“放屁,那天有个乞丐想来躲雨,师傅你都收了人家半个馒头,而且我昨天还看见那位施主追着师傅打,师傅你是不是欠了人家钱了。”
“阿弥陀佛,不通,为师累了,你在这里替为师接客。”
“诶!师傅你还没回答我,你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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