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豹怒、妻唱夫随(二)
“爱妻别气!”见浑身抖颤,气得要爆的萧灵慧忍气吞声,以礼相待。唐戬立马从逍遥椅中弹身而起,仿佛鸿毛般无声落在萧灵慧左手边一搀,出言诓慰,望向门口一呸,恨声道:“一个阉竖之辈也站在左门口摆架子,直贼娘,真腌臜!”
萧灵慧长长一吐闷气,扭脸对唐戬努力一笑,娇媚道:“夫君,官家为何要明天打你父子俩屁屁呢?”
“鬼知道!”唐戬愤然一哼,斜瞥着萧灵慧郁闷道:“不狠不圣,天之道你那三伯陛下搞甚花招?”
“敢不敬皇帝,何当挨揍!”萧灵慧左手闪电一翻,化成毒蛇一戳唐戬右肋,迅捷揪住皮肉施展出驯夫绝技,一边扭,一边笑盈盈问道:“对官家不满就是对本郡主不满,快道歉!”
“你是郡主吗?”
“呃……”
“你是咱家娘主!”
“讨厌!”萧灵慧眉开眼笑,狠狠一扭撒娇道:“吾讨厌你这学自晋地粗语,改自称,快!”
身后的袭人、晴雯瞪大眼睛同时相觑,俄而捂嘴便笑,赶紧齐齐垂胸,研究着自己的鞋面花纹。
“嘶——”唐戬一吸冷气,望着已经整齐列队于中门重楼下的家丁队伍笑道:“别闹了,人家内监使君已在门外等得着急了哦。”
“那就让他多等会儿!”
“可……嘶——很疼呐!”
“好吧,饶你了!”似乎撒完怒气的萧灵慧一扮鬼脸,又揉着唐戬的右肋泫然欲泣抱怨道:“与其让别人打你屁股让本娘主心疼,还不如我来打你屁股何若?”
“若真如此,那就窝米托那个福了!”唐戬轻拍着萧灵慧的香肩,眨巴着眼睛调侃道:“嗯,这主意不错,爱妻当抓住这机会,快快上奏陛下。”言讫,开步走向大门。
“着什么急呀?”萧灵慧赶紧一抱唐戬右臂,娇嗔跟随。
“能不着急吗?”唐戬扭头眉毛一扬,挑逗道:“人家手握生杀大权,若得罪狠了为夫倒是没事儿,可你家大郎就难说了!”
“他敢!”心虚的萧灵慧当即凶巴巴吼道:“那他就死定了!”
见爱妻死性不改鸭子死了嘴壳硬的秉性,唐戬笑了笑幽幽说道:“前太子‘蜡鹅厌祷’事件因何而生?”
“哦~呃……”萧灵慧张嘴结舌。
司马长亭见郎主、娘主手挽手走来,心下一笑,连忙一打拱便亮起大嗓门高喊道:“仆等见过郎主、娘主!”
“仆等见过郎主、娘主!”训练有素地构筑成人墙通道的四五十位家丁齐刷刷地整齐打拱,哄声大喊,声震云霄。而守护在门楼上的那一排甲胄家丁却依旧杵枪向外挺立,像木桩般肃然不动。斜阳照在那明晃晃的枪尖上亮闪夺目,甚是森严。
“大开中门,恭迎圣使!”唐戬气沉丹田,朗声大喊。
“诺!”垂首侯在中门两边的两位高壮大汉哄声一应,抬起一张敷粉点朱的大脸,转身一闷哼,便先后托起上下两根碗粗的丈余长门杠,回身交给身后的两个守门老头儿。而后攀住大门门杠卡槽一蹲马步,吐气开声。
两扇沉重大门略一震动,便徐徐向两边滑开,轰隆,轰隆……
“哟呵!这大门设计真精巧,开眼界了!”
循声望去,便见年过花甲,鬓发雪白显露,头戴漆纱笼冠,坐着四抬肩舆,彷如一堆肥肉的鲍邈之胖脸大颤,笑个不休。那怎么也掩藏不住的阴鸷气息直向大门卷来,让人嗅之欲呕,极不舒服。
“乌鸦临门,晦气临身。”唐戬一嘟哝,便挤出一副笑脸走了过去。
“小三呐,可别睁眼看这腌臜货,这可不是什么好鸟!若做噩梦了,阿娘肚子也会跟着受苦哇!”萧灵慧随着夫君脚步,边走边呢喃。
抱着坐垫紧随于后的袭人和晴雯呼呼喘气,小脸通红,两腿打闪,紧张之极。见郎主和娘主停住脚步,又赶紧绕过去将坐垫铺摆妥当才回于身后。
顾姆,唐不癫一闪,便一左一右的站在萧灵慧和唐戬身边。肩并肩地唐戬夫妇对着大门一齐拱手施礼,齐声唱喏:“恭迎圣使!”
“恭迎圣使——”袭人、晴雯和家丁们高声唱喏,双手交叉与前额,三鞠躬后才缓缓跪下,额触手,手触地。
刹那间,只剩下唐戬和萧灵慧弯腰立于院里。陆陆续续上茅厕而回的斋仗使们见是内监侍中到来,都是置满地兵器于不顾,赶紧跑到中门重楼之回廊前无声趴地。
“落舆——”拂尘搭于左臂弯,立身在抬舆前的两名宦官高声亮嗓,刺耳之极。
“诺!”四名抬舆太监一应,便齐齐矮身,而后双手握住抬杆,小心翼翼地一斜肩窝,让抬杆从肩上滑落。
“砰!”肩舆四脚轻响落地,水波不惊。
两位宦官同时一甩拂尘,四位抬舆宦官立时躬身一拜,无声后退。
“嘎……”摆足内监侍中威风的鲍邈之发出刺耳大笑,双掌一按肩舆,圆滚滚的身躯迅捷升腾起来,仿佛肉球般“噗”声落在台阶,慢悠悠地滚过九级后施施然地跨进门槛,在两名拂尘宦官的簇拥下走到通向院内的石阶上面含微笑,止步不前。倏地从左袖里拉出卷轴,徐徐展开。
两位拂尘宦官跨步上前,立身于鲍邈之左右一扫拂尘,朗声喊道:“天家宗亲萧氏灵慧及良人唐戬接旨,参——”
“大郎说得对啊……”萧灵慧一嘟哝,提了提裙裾才与唐戬一同大礼参拜,缓缓跪下,艰难叩首不得后遂双手交叉胸口,直腰垂头,跟着唐戬、唐不癫、顾姆一同唱喏:“恭迎圣旨!”
俄而,她瘪着一张小嘴儿偷窥着红色锦袍,身材高大,四肢粗壮,无须肥脸,粉白腻人的鲍邈之大肆腹诽:满脑肥肠之人妖,折磨老娘是吧?有朝一日,定将尔等剁成三段……不,剁碎喂狗!
她肚里的胎儿似乎在为他娘的心声使劲儿欢呼,使之她一阵颤抖,汗珠儿倏地从鼻尖、额头冒出,很快便凉沁沁地让她难受之极,张嘴欲呕。
但见鲍邈之的老眼厉色一闪,“咯咯咯”地阴测一笑,抖落无数官粉后红唇一开,露出森白门牙,赤裸裸地威胁道:“萧氏灵慧,汝要藐视陛下圣威吗?”
声调轻柔,吐词婉转。但那尖利的声音仿佛一阵寒风刮过,令满院跪地之人浑身一颤,毛骨悚然。
“不好!”唐戬心里一惊,旋即朗声禀告:“本郎主虽是良人,但也听说鲍侍中精通佛法,仁义无双,对宫中寺人多有照看,深得陛下信重,令戬佩服之至。今圣使已见,吾妻身怀六甲,临盆在即,故无法大礼参拜,尚希见宥。”
“传言不虚,果然是个人才,咯咯咯,萧氏灵慧虽实情堪怜,但礼不可废,法不容情……”
“夫君怎成马屁精了,本郡主以前咋不知道呢?对这等阉竖客气个甚?”没等鲍邈之的炎炎大言嘚瑟完,萧灵慧翘翘嘴角,大声讥讽。随即双手抱腹,露出犀利眼芒直刺向鲍邈之怒骂道:“老阉狗,尔这从石头缝里崩出来的腌臜货,礼法在尔嘴里吐出是对礼法之侮辱,尔当老娘是任尔诬陷之萧统太子吗?睁大尔之狗眼瞧瞧,来人——”
“老仆在!”顾姆当即应声。
萧灵慧戟指着鲍邈之厉声咆哮道:“老阉狗故意折辱天家女郎,该当何罪!”
“定斩不赦!”顾姆高声应答,杀气腾腾。
“拿下他,送到君前论罪!”萧灵慧当即下令。
“诺!”顾姆速度抱拳,“嗖”地腾身而起,娇躯在空中一翻,双足落地之时脚尖急点青石,又弹起身来掠向鲍邈之。
“尔当本使是苏文天?”嘴唇哆嗦,粉脸更白的鲍邈之电挚将圣旨高举身前,“嘿嘿”阴险一笑。不敢抓毁圣旨的顾姆迅捷凌空一翻,轻落在地,望着鲍邈之双目冒火。
鲍邈之当即一挺大肚,阴险高喊:“贼子欲毁圣旨,斋仗使何在?”
“卑职在此!”不知何时跪于院内的李无涯大声回应,中气有点不足。
“还不快给本使拿……”
“真热闹哇,嘎……”没等鲍邈之嚣张完毕,一道夜莺般的刺耳笑声从前殿里传出,笑声里,巫山老叟好像幽灵般忽然间就出现在顾姆身前,一指鲍邈之嘎声道:“真威风啊!”
“啊~!你……你你你……咋在这儿?”鲍邈之顿时手脚无措,语无伦次,如皮球泄气般大礼一拜,唱诺道:“奴婢拜见飞剑大侠,祝大侠仙福永享,寿比南山!”
“嘎嘎嘎,这词儿听着怪新鲜的,不会是大郎教你的吧?”巫山老叟咧着一张干巴巴的树皮脸,仿若塑像,老神在在调侃。
“大郎是谁?呃……”鲍邈之傻眼儿了。心道:这可是我揣摩陛下多年心得才想出的词儿,怎会是他人所教?当即快速收起圣旨王左袖里一揣,作揖谄媚道:“大侠近来安好?”
“咦,你们这群~奸人不是都在想方设法对大郎施刑吗?七岁孩童,三十笞捶,这哪是善心仁慈,是要人命啊,真狠心!”
“呃!嘶……”鲍邈之大吸冷气。
巫山老叟一笑,冷声戏谑道:“邪蛇郎君还有脸问老夫可否安好,能安好吗?哦,你小子长得这么肥,当是过得很好了,可老夫却过得很不好,你说咋办呢?”
不等鲍邈之出言阿诒,又戏谑喟叹道:“哎!老夫和金针圣手一猜,就知你这小子定是躲入皇宫了,但却没法去宫里找你,所以,为了等你兑现诺言,就在这堡坞里等啊,等啊……”
“劳大侠久等,奴婢之过,但一切都好说!”吸口冷气的鲍邈之将鼻子眼睛儿挤成一团,直是打拱,大肆讨好着镇定下来。但见他眼眸内“倏”地划过一道利剑般神光后谄媚笑道:“卑下身怀圣旨,礼不周全,尚希见宥,未知……金针圣手安好?”
“放心,你邪蛇郎君身上那祸害女子之恶根一割掉,老夫再也没兴趣宰割你这肥肉了,所以嘛……哈哈!用不着金针止血治伤,金针圣手也就没必要来见你了。”巫山老叟大打哈哈,声如沙轮挫铁,闻之酸牙。
“饶命,大侠饶命!”鲍邈之一哆嗦,“噗嗵”跪地,“嘭嘭”叩头,哭腔哀声,肥肉颤颤着大喊道:“我给,赶明儿……不,马上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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