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黑暗、仇人相见
阿朵并不回身,却抖手一扬,一粒黑点竟似生了眼睛一般,呜咽着直指唐睿的胸膛飞来,快似闪电。唐睿迅捷侧身,左手探手一抓,如遭电击。
“咦?身手不错嘛!”刚刚回身来看笑话的阿朵错愕惊呼。俄而又瞥瞥嘴角挑衅道:“身手不错又咋样,还是烂泥巴扶不上墙!”
唐睿恼怒陡生,张了张嘴刚想反击,忽然神智一清,暗骂一句:“两世为人了,跟一个傲娇的小姑娘计较个甚?”遂又想了想,装萌道:“我不明白。”
阿朵一跺脚,指着唐睿大发娇嗔:小木匠、小奸商,快去卖你的马车吧,没有人能够阻止的,真是一坨烂泥巴!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真是唯小人女子难养也!
唐睿气呼呼地朝前直奔,越过岔道口疾行,当要越过两座小院之间的花园地带时,又很不解气地驻足停步,扭身望着呆傻了的阿朵没好气吼道:“我是坨烂泥巴与你何干,发什么颠呀?”
“噗嗤!”差点撞在唐睿背上的紫烟忍不出笑出声来。
“你……”
阿朵见自己的激将没让唐睿没走上去往聚贤苑的岔路,很是羞恼。就在她言尽词穷时,忽听得一道嚣张的嚎叫声从后端回廊里传来:“哇哈哈!哪里走!”
吼声未落,两名王府佩剑侍卫“嗖嗖嗖”地从回廊外掠过唐睿、紫烟,又迅捷跃过栏杆,站在直通外院的回廊中央,像两扇威风凛凛的门板,虎视眈眈地堵住了唐睿和紫烟的去路。
本来嘴碎的紫烟见势不妙,一言不发,立时掠过唐睿,挡在唐睿身前紧闭小嘴儿,双眸凶焰熊熊,蓄势警戒。
唐睿第一次进鄱阳王府时还在襁褓里。
那是,他见阿娘回个娘家就要安排近二十名护卫护驾,甚是惊讶。后来才知道:建康城自从皇帝的养子萧正德无望太子之位而被封为西丰县侯后,年少时期就喜爱招络亡命之人在建康城大行凶残邪恶之事。
普通六年,萧正德以黄门侍郎的身份担任轻车将军,赐予设置佐史官不久,作恶多端的萧正德就引起不少官员的愤怒,遂自称废太子而投奔北魏。殊不知南齐宗室萧宝寅已先在北魏,对萧正德很是不屑,便上奏北魏皇帝:“世上哪有伯父作天子,父亲作扬州刺史,自己却抛弃骨肉至亲远投他国的人?定然是心怀不轨而来,不如将其杀死。”北魏皇帝元诩虽没听信萧宝寅,但也对萧正德不加礼遇,严加看护。
萧正德见得不到北魏皇帝礼遇就杀死一个小孩,说是自己的儿子埋在北魏,北魏皇帝才不再怀疑他。
一年之后,在北魏混不下去的萧正德又逃回南梁,在文德殿谒见萧衍皇帝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磕头忏悔。萧衍皇帝并没有责备他,只是流着泪训诫了他一顿便恢复他的封爵,还任命他为征虏将军。
回到南梁之后的萧正德恶行不改,纠结一帮亡命之徒经常公开抢劫,把黄昏时在路上杀人叫做“打稽”。功臣豪门子弟有样儿学样儿,放纵不法,专门杀人抢劫,奸人妻女,父辈管束不住,官吏也制止不了,致使建康城治安大乱。稍有姿色的女子在大白天都不敢出门儿;稍有资家的人外出都无不加强护卫力量;稍有身份的人更是聘请江湖好汉作保镖护命……
“几年不见,听说你当了小木匠,竟然造出四轮马车,长进了不少啊,哈……”随着一声长笑,唐睿转身便见萧朗和萧鹏簇拥着身着红色笼冠大袖衫,宛若游龙的当阳侯萧阳翩若惊鸿而来。那双目狭长,鼻梁挺直,施朱之唇如一线,眉眸之间傲气生。这当阳侯若不是有浮肿,看上去倒也是个英武少年。
三年前,两三岁的唐睿被萧灵慧带来王府参加已故忠烈王三年大祭典礼时,九岁的萧阳带着七岁的萧朗、八岁的萧鹏一见他,就仿佛是前世结下的冤家一般,三兄弟不是轮换掐他就是踢屁股。
那时唐睿人太小,空有成人思维却没法与之对抗,为显傲骨只得放嘴炮。将鼻涕长流的萧阳喊成鼻涕龙,叫萧鹏为乌鸦嘴,萧朗便成了香包儿郎。然而,嘴巴虽是厉害,也过足了嘴炮的瘾,但却总是鼻青脸肿的回到阿娘身边。
唐睿见敷粉施朱,锦衣绣服的三位表兄结伴而来,知道今日又是无法善了,心脏刹时便骤然一紧,砰砰大跳,两掌冷汗直冒。这不是他害怕,而是他眼见大仇将报而太过激动,再加上有点心虚所致。一对三,并且是都比他多吃几年干饭的王侯子弟,说不心虚,那是假话。
虽然他不知过去的三年时间,这三位表兄是否也像他一样练功不辍,已摸着了修武的门槛儿。但他依然觉得遇到仇人不报仇,那是枉为重生者。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忽觉干燥的嘴唇镇镇心神,暗中恶狠狠地大骂道:“慌什么慌?他奶奶个胸器的,小爷不去找你们报仇,你们却偏偏送上门来,看来老天对小爷倒真是不薄啊!”
他吁了口气,放胆审视着越来越近的萧阳,一瘪嘴便仰天长笑道:“嘎嘎嘎!这不是鼻涕龙吗?几年不见,小样儿(萧阳)表兄现在倒是一表人才。真所谓人靠衣衫马靠鞍,尽管鼻涕擦净,俊脸敷粉,恍若僵尸,但这帽儿一戴,红袍一穿,倒也是人模狗样儿的了!”
“好胆!”萧阳一声厉喝,睥睨左右问道:“你们说,侮辱当朝侯爷该当何罪?”
“自然是掌嘴一百……不,当掌嘴一千!”萧朗当即捞衣扎袖,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高声起哄。
“小木匠,竟敢踹十八弟,我看你的屁股又痒痒了,要不要让老子给你松快松快?”说这话的是萧鹏,武林侯萧咨次子,瘦的跟猴儿似的。可这小子蔫儿坏,当年就是他最喜欢踢唐睿的小屁屁。
最喜欢说谎话推波助澜,惟恐天下不乱的萧朗依旧是个嘴炮党。他见萧鹏为他出头,便得意洋洋的讥讽道:“别以为穿得人模狗样儿的就是士族子弟了?哈,这里是建康,不是巴东野蛮之地……一个小木匠,竟然自称大才,说什么论所诗,当今天下士子给他提鞋也不配?本郎君若是你,就给脸上再凿两个洞,免得在世上丢人现眼,不自量力!”
此时,出入聚贤苑的几个士子已三三俩俩地停足在阿朵身后看热闹,连居住在那座小院里没去当值的仆人也跑大门来围观。他们此刻听那萧朗话说得很有趣,就情不自禁地起哄大笑,一脸鄙视。
萧阳瞥瞥嘴角,一挑眉毛,施施然地走到唐睿三丈开外夸张咋呼:哟呵~!他还有这等狂言?看来‘小木匠’很是不凡哦?
“哎哟喂,还真长了胆儿哈!居然敢把天下士子不放眼里,还真是狂得没边了啊!”萧鹏立马阴阳怪气,高声帮腔助威。
“是嘛,这岂不要翻天?”萧阳耍了耍帅,淡淡讥讽,又佯装弹着胸前衣襟上的灰尘,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对唐睿身后的两个王府侍卫吩咐道:“萧大、萧二,你两个给本侯爷看好那个贱婢,敢动手就杀了!”
仿佛一切都在掌握的萧阳又扭脸望着身后的萧鹏叱责道:“十五弟,说甚废话呢?动手吧!咱们无法去竞争那辆豪华马车,那就先把这小木匠揍得满面挑花儿开了再说!”
“这满面挑花儿开”还是出自唐睿之口呢,现在被这当阳侯用在这里,那是再应景儿不过的了。
来自建康城的少年士子都知道,这当面的鄱阳王府三大郎君,可是近两年崛起的三大恶少,可是与萧正德齐名儿的人物。连颇有父风的萧正德世子——萧见理也不敢轻易招惹。这三个郎君可是在大街上见着稍有姿色的女子,就会去撩裙衫的主儿,还美其名曰:察天下美女之区别所在。若不从,当街杀之。
曾有人将这事儿上奏到吃斋念佛的皇帝那儿,请其下诏整顿宗室子弟。哪知萧衍皇帝却朱笔批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令其纳为妾室,化其怨念。”或许,在当今皇帝眼里,让鄱阳王府的宗室子弟纳为妾就是天大的惩罚了。
若说如今的萧衍皇帝仿若佛祖那般不食人间烟火,那么,鄱阳王府无论是身世还是血脉、背景,都近乎于完美,在南人眼里恍若是高高在上的神袛。慕其名来攀附的寒门士子自然众多,武秋山就是其中的一位寒门士子。
今年十八岁的武秋山,是广州土著武家之惊才绝艳的年轻子弟,字清风,被当地誉为集南国山水灵气于一身的百年难遇大才。因慕其建康繁华,前来帝都游历。还没与众多在建康城寻觅仕途的寒门子弟厮混熟悉,连官话也说得磕磕巴巴,就闻其鄱阳王府大办三天中秋夕诗会,征辟贤才入蜀辅助当今鄱阳王治理益州,便鼓足勇气上门,住进了聚贤苑,想在诗会上一展才华,能入鄱阳王之眼,去益州施展抱负。
然而这一刻,他见身为王府三位郎君要合伙欺负一个童龀,浩然正气陡然爆发。但见他遥遥高声喝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身为王府郎君,不善待客人也就罢了,怎可随便打杀人,王法何在?”
磕磕巴巴的喊声未落,周边的空气骤然凝聚起来沉甸甸的压在观望人群的心坎,让人呼吸一紧,极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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