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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一局棋、一只鸟


  秋风淅淅,老树落叶,入眼皆是凉心意。

  劝说不了,只得顺从少郎主意志下山的顾姆扭头看了一眼掩映在林木中的上清宫,觉得有愧于师尊,不经意之间便触景生情,欢愁交错,理不清,剪还乱。

  她出身于吴地名门望族。兄长顾时秀是武陵郡王萧纪王府里的参军事中郎,侄儿顾烜又为信威临贺王府记室兼本郡五官掾。小时读神仙异传而生修道之心,便不顾家人反对而上茅山,拜陶弘景为师,习练“五禽戏”。

  萧灵慧上茅山求道,陶弘景派她陪伴,得鄱阳王萧恢看重而成其为萧灵慧的伴修,一晃便是十六年。此刻,见着她从萧灵慧肚子里拽出的少郎主脾性比年少时的凤凰郡主还要倔强,一时之间感概万端,喜忧参半。

  欢与愁,忧与喜,得看人心境。

  沿着弯曲石阶,恨不得飞起来的唐睿犹如雏鹰出巢,得意暗喜——哼哼,你陶神仙拿小爷当磨刀石,那就背负起小爷鱼游大海的罪过吧,哈,哈哈!不知老不休回来发现小爷离开了茅山,会不会与陶神仙打一架呢?

  可惜,顾姆寸步不离,否则,真可体会一把萌萌小乞丐流浪记的滋味儿。小爷重生这多年,一直被死死看守,别的没学会多少,倒是装嫩卖萌技能渐长……呃,这算不算生在福中不知福呢……

  茅山镇,一条街道通到底,看上去也就百来户人家。虽是太阳偏西,却人来人往,甚是闹热。

  沿途只迎萧索秋风,只见枯草残藤,土墙茅屋的唐睿不由得心下大喜,大步流星而入。兴致勃勃地从街头走到街尾,却见大多是猎物交易,皮毛交易,说不失望有点儿假。便低声嘟哝道:“马上要过重阳节了,这货品也太单调了点儿。”

  转念一想,重阳节对于土里刨食的农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才是他们的本能。作为背靠茅山的小集镇,猎物、皮毛集散就是真特色也。还好有两家杂货,一家营铺,三家酒肆,一家茶铺,一家客栈,民风更是淳朴爽朗,身处其中,倒也其乐融融。

  “少郎主,那只奇特小鸟买回去如何?”顾姆见唐睿站在街尾愣神,靠近一指刚才他俩流连最久的茶铺门前那两旁的回廊处,轻声投其所好。

  “呃!”唐睿一愣,想到那只宽头茶黄色羽缘,胸腹黑色纵纹,下体黄白色,疑是凤头鹰的幼鸟,甚是喜欢。便两手一摊,笑道:“我没钱呀!”

  “咯咯,钱,老奴不缺……”顾姆一笑,饶有兴趣地蛊惑道:“可那老头儿不卖,却是赌鸟为生,少郎主不是棋艺高超吗?就去跟他赌,说不定还可将那只最漂亮的太阳鸟也给赢了。”

  “哦,有这事儿?”唐睿讶然一笑。心道:正愁找不到借口多在路途溜达呢,真是瞌睡来了遇枕头。便跃跃欲试道:“那就去赌一赌!”言讫,便朝那茶铺走去。

  粗木茅屋的小茶铺,只有七八张矮几两边分。虽是简陋,可那高出路道一尺有余的榻榻米,却能让每一个茶客与跽坐在中央长案前的那位被皮袄裹成干瘪瘪一团精气神儿的须发花白老头儿对上话。

  “张老夫子,小女子又来啦!”顾姆人未到而音先至。唐睿错愕暗忖:耶~!原来顾姆与这张老头儿有故事耶。

  茶铺里的小二哥年约二十,相貌平平。一见唐睿和顾姆从门外奔来,高兴向其招手叫道:“顾仙姑来啦,进来坐……呃,这是你家小郎君吗?啧啧啧,真俊呐!沏一壶还是两壶,要饼否?”

  “真是个愣伢子!啥眼神儿呀?”顾姆嗔骂一句,望向张老头儿笑嘻嘻地问道:“看来你这生意难以为继哦~!”

  “嘿嘿,不是有你顾仙姑送钱来了吗?”正悠闲自在地与一堂青袍雅士高谈阔论话当年的张老头儿一乐,一翘一翘着山羊胡子打趣道:“还是赌那只太阳鸟?五百铜钱。”

  “本仙姑今儿不跟你赌,是我家少郎主心喜那只灰不溜秋的鹰崽儿。”

  “哦~!那就两百铜钱。”

  “讹人吗?”

  “爱赌不赌,愿者入座!”张老头儿当即露出一副吃定的拽拽样儿,端起茶碗轻啜一口,老神在在。

  唐睿见之甚是有趣,便无声无息地走到张老头一对面拱手一礼,卖萌笑道:“小子见过张老夫子!”

  “嗯!”张老头儿矜持点头,鼻孔喘气,挑眉打量。见唐睿初生牛犊不怕虎,遂大笑道:“小郎君,是铜钱不是铁钱哦~!”

  唐睿一挥小手臂,甚是大气说道:“愿赌服输,短不了你老铜钱。”

  张老头儿老眼一亮,扭头大喊:“大牛,摆棋!”

  “来啦!来啦!”后堂一位高壮大汉手提棋枰,嚷嚷着乐颠颠地跑过来,怀里那两只刷上桐油的藤编棋笥倒也古趣怏然,铮亮铮亮。

  茶铺里一阵短暂的沉寂过后便是喧哗——

  “咦!今天没听到喜鹊叫啊,怎地来了个送财童子?”

  “哈哈,也是!多年来,咱们见过送财郎君、女郎、道士、仙姑不少,却首次见送财童子,这将是咱们茅山镇之新奇事儿,老夫回家一定记下!”

  “啊,来时我听说了,张夫子棋艺高超,赌鸟之人不少,却鲜有人提走。”

  “来时家君再三叮嘱,要鸟可以派家丁去捉,千万别跟张夫子赌鸟。还说什么钱不是问题,可拿去填坑,就不值了。”

  “诸位,诸位,请安静,今儿顾仙姑不上阵,却让童龀对弈,这是顾仙姑见张老夫子闲得蛋儿疼,故意送财喜呀,哈哈,这就叫张夫子不开张,开张有喜钱!”

  “是极,是极!”

  “……”

  大牛将棋枰往长案中间麻利一搁,“啪啪”拍上黑白二子于四角星位。俄而,笑嘻嘻地一拱手,便后退。侧脸俯视着唐睿翘翘嘴角,伸手一邀,道:“小郎君,请!”

  “一局棋,一只鸟,饶几子?”张老夫子露出高高在上的从容笑意一指坐垫,挑眼一望顾姆,赤裸裸地炫耀问道。

  不错,就是炫耀,还是饶有兴趣地炫耀。

  他曾跟牛气哄哄的顾姆赌过棋,可顾姆都是三局中盘大败。这一刻,他听顾姆呼唐睿为小郎主,猜测唐睿又是一位不听劝阻之纨绔小郎君,便是理所当然地彰显一下自己的优越感了。

  茶客们立时精神抖擞,一个个笑盈盈地伸长脖子看过来,没有温暖,更没有鼓励,只有对这新鲜事儿充满皮笑肉不笑的好奇。

  唐睿见状,一点也没生气,微微一笑,不温不火地一偏脑袋,装嫩问道:“那啥?老夫子真要让子儿?”

  “废话,不饶子儿别人说我张夫子欺骗童龀,这不是砸老夫招牌吗?”

  “哦,既然老夫子这般体恤小子,小子若再客气,还真对不起老夫子这一片赤诚之心呐!嗯,那就……那就饶五子如何?”

  “好!”张老夫子惜言如金,甚是果断。俄而端起茶碗对看傻了的大牛一示意,没好气吩咐道:“上茶!”

  “好哩!”大牛乐颠颠一扭腰,甩着肥屁股喊道:“二愣子,茶煮妥了没?”

  “妥了,妥了,这就来!”二愣子的声音从后堂传来,喜气盈盈。

  唐睿瞄了一眼跽坐上座【一般就是对着门口的座位】,眼睛微闭的张老夫子,见他俨然以高手自居而露出笃胜神态,遂毫不客气地拿过盛装黑子儿的棋笥,拱手一礼,正襟危坐。又伸手探入棋笥,食指,中指,无名指轻轻拈起一枚棋子,感受着指尖的那种冰凉光滑后,不急不缓地将五颗黑子儿拍在棋枰四边星位和天元。心道:玩吧,那就好好玩一把。

  这个时代的围棋下法分为敌手棋、饶子棋和先两子之规则。位尊的、水平相当的敌手棋,一般都是执白先下。水平高者与低水平者下饶子棋是高手执白,低者执黑先下,以示请教。

  张老夫子没在布局上耍花样,走得极其平稳,完全是以上手的姿态稳扎稳打,隐然含有指教意味儿,慢慢蚕食着黑子的地盘。

  唐睿也不出狠招,对方怎么走,他就跟着怎么应,对方想占便宜,他就让对方去占便宜,对方要攻击,他就让对方来攻,对方想围地,他就让对方去围地,完全一副听从指教的模样儿。

  这下可急坏了在旁看棋的顾姆,可顾姆只能急促呼吸,一个劲儿地摇头暗叹:今儿少郎主咋不凶狠攻击了?

  茶客们从唐睿一开始落子,就露出果然是个送财童子的眼神相互一笑,见张老夫子占据上风便端碗轻啜茶汤,期盼张老夫子很快一子定胜负。

  棋过中盘临到官子阶段,一直觉得顺风顺水的张老夫子忽然发现自已那看似围得如铜墙铁壁黑子,被唐睿在中间扔下一个子后,瞬间就只剩下一个空架子。而自已侵入对方空中没过几手,所有白子便如肉包子打狗,一去便被吞。

  又继续短短二三十个回合,张老夫子静下心来一数盘面,发觉去掉死子儿后,黑棋居然超过白棋三十余子。

  这是怎么回事?张老夫子傻眼儿了。

  “张夫子咋的了?”

  那些自始至终都觉着这是一盘没有味道对局的茶客,压根儿只当落子声为乐曲,一如既往地辩论着老庄章句或诗文,只不过是轻言轻语而已。这一刻,猛然不闻落子声了才发觉张老夫子已陷入长考,立时向临桌悄声打探。

  “这……”被问茶客都是一脸懵逼样儿,红着脸吭哧吭哧地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硬着头皮回应道:“大概、可能是张夫子大意了,现正思虑怎么赢呢。”

  “就是嘛……”一个黑袍白冠儒生点点头,舒了一口气便端起茶碗儿轻啜一口,砸吧着嘴夸赞道:“真为难张老夫子了,呵呵!一边指导童龀行棋,一边谋筹怎么奠定胜局,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

  “是极!是极!”所有茶客无不点头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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