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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愤怒、豹胆熊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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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下,你们这是作甚?”见紫烟指挥着唐睿身边的四大亲卫和八大桡夫,有条不紊地抬着两只烤炉、大鼎锅和食材嘻嘻哈哈地往船上走去。唐耀武恼怒之极,高声咆哮道:“通通放下!”

  “嘻嘻,我家小郎主说了,今天他要带着墨韵斋的所有人过一个别开生面的重阳节。”唐雄望着唐耀武抱拳一礼,嘻皮笑脸言道:“小郎主吩咐了,凡属准备给墨韵斋众人野炊的东西通通带上船去开什么琶醍【party】,还特地吩咐我等,十六叔要请客,十六叔院里带来的一粒松仁儿也别拿走!”

  “阿睿,你又在搞什么飞机?”唐耀武旋即扭头,望着趴在楼船二楼栏上笑嘻嘻的唐睿一戟指,吼叫道:“唐家颜面都让你小子给丢尽了,还不快让他们还回去!”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呢?十六叔可否听过士族烧毁寒门子坐过席子的故事?嘎……”唐睿一连三问后大笑道:“小子我胆子很小,不敢学十六叔那般胆豪去摸老虎屁股,不得已,只好谨守寒门子的本份远离了,否则,那几位高门贵族见小子身边人在他们面前晃悠,忽觉喝酒不爽,有辱斯文,来个欲加之罪,这叫小子怎么活?我很怕死的,更不敢拿身边人的生命去开玩笑。”

  元慕月、羊侃、刘之遴和潘金刚闻言,甚是意外。他们似乎都没想到自己在唐家童龀眼里,如此不堪,如此不受待见,如此“啪啪”打脸,无不暗问:是童言无忌?还是故意为之?

  “你……”唐耀武面红耳赤,无言以对。暗中哀嚎:我就知道这小子不简单,我就知道这小子不好对付……

  “十六叔啊,听阿睿一劝,士庶天隔,别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了,否则,你将尸骨无存。”唐睿露出一副悲天怜人地神态沉声道:“做人呐,还是谨守本分为上,你比我年长,自己去权衡拿捏,言尽于此!”

  唐耀武忽然低头望着脚尖,面色青红变换不已。

  羊侃、刘之遴忽然将目光投向元慕月,满脸凝重。

  元慕月丽脸一红,腰杆突然挺直,双眸陡然射出森寒之光望向唐睿,摩挲着嗓眼儿大喝道:“你这狗奴才,本宫能乘坐你唐家破船是抬举唐家,是唐家荣耀,可尔却这般不识好歹,是无知呢还是想翻天?”

  “哦米豆腐,善哉,善哉!”唐睿打着稽首,戏谑问道:“尊敬的河间郡主殿下,本少是否要将你和那北虏女皇乘坐的这艘游船,当成神佛供奉起来后著书立传了才觉不负殿下美意,才觉殿下的荣光照耀唐家了吗?”

  不等被呛得差点吐血的元慕月回答,唐睿小脸儿一狰狞,挺胸抬头,尖声咆哮道:“这等荣耀我唐家不屑,更是我唐家的耻辱!尔等胡虏占我华夏故土,杀我华夏族人,奸~淫我华夏姐妹,此恨绵绵无限期!待年长,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到那时,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索儿血,横扫千军如卷席……”

  “好!”羊侃一掌拍碎身边的酒坛,站起身来长笑道:“我辈子孙当如是,方不负华夏儿男,一世为人!”

  笑讫,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席座,大步流星地走向河滩,跳上乌篷船,站在船头,仰望着青天高歌道:“白马紫金鞍,停镳过上兰。寄言狭斜子,讵知陇道难……长驱入右地,轻举出楼兰。直去已垂涕,宁可望长安……”

  刘之遴见羊侃离席上船放声高歌,铿锵有力,遂摇了摇头,抱起酒坛便是一阵鲸吞狂饮,淋湿了胸前衣襟也不觉,随手往后一抛,便在“啪嚓”声中站起身来,一摇一晃走到唐耀武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道:“唐耀武啊,不及汝侄儿远矣!”

  言讫,扭身对元慕月拱拱手,转身沿着河滩走向方山津,边走边沙哑吟哦道:“岁岁重阳,今又重阳,童言铮铮醐灌顶,震耳发聩羞华裳。江左自疆,忘却旧邦,仰天大笑随风去,老骥托孙灭胡羌。”

  “太常卿,台城重阳宴申时开,你打算去往何处?”羊侃扬声问道:“你这老骥莫非这就去托着孙儿灭胡羌?也太心急了吧?”

  “吾家长孙去了方山,老夫自去寻他一同回城,耽误不了重九宴!”刘之遴一摇一晃,老神在在回答。

  “醉态踉跄,人家渴饮索儿血,莫非你想来个醉卧沙滩,鲸吞河水?”羊侃高声打趣。

  “醉卧沙滩,头枕河水,仰观青天,笑看风起云涌,哈……”刘之遴不以为忤,反而得意洋洋笑道:“老夫知音少,蹉跎岁月宝刀老,唯有河水能明老夫那一颗丹心,吞进肚里又何乐而不可呢?”

  突然生变,搬运炊具食材的唐雄等人一时之间没转过弯儿来,集体傻望着羊侃、刘之遴这两位高官言来语去,放浪形骸,竟然都忘了手中所忙碌的活计。

  “一群呆鸟,快干活儿呀!”唐睿见状,遂没好气高声吼叫。

  他原本只想要教训一顿元慕月别太嚣张而已,却没料到带来这大变故,亦惊亦喜。惊的是这两位朝中大臣并没当华奸,也没糊涂透顶,羞愧之心仍在。喜的是他俩都心存北伐收拾旧山河的雄心壮志,真可谓吾道不孤也!

  此刻,听闻羊侃调侃刘之遴醉卧沙滩,不由得热血澎湃,情不自禁望着路过船前的刘之遴高声吟哦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妙!秒啊!”刘之遴忽然手舞足蹈,咀嚼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羊老虎,冰心之才这诗句何如?”

  “明知故问!但比之前那‘壮士饥餐胡虏肉,谈笑渴饮索儿血’之妙句,差了一点儿男儿雄强,哈哈哈!”羊侃一笑,招手道:“吾船上有酒,今日亲耳闻得如此豪迈佳句,可敢上来共谋一醉!”

  “固所愿,不敢请耳,咔咔咔!”刘之遴立马转身,放浪大笑朝乌篷船孑孓而去。

  正午的阳光终于把山上的积雪融化得一干二净。一条条细沟把雪水送入大沟,汇成溪水,无声无息地跳到河滩,爬进秦淮河便随着河水一齐欢呼,“哗哗哗”地直朝东海奔涌。似乎对唐睿不知疲倦地戏谑长笑:吾等不服河堤,就服你这文贼。

  唐睿很邀请两位名士上游船一谈,可惜以他这身份连招呼他们上船的资格都沾不上,更不要说去与历史名人套近乎了。

  他很想对羊侃说:从投靠萧菩萨那一刻起,你的人生就进入了冰柜。地位你有,美女你有,就是没有独立领军的机会。哪怕你纵情放浪,也换不回萧菩萨的提防。

  明明是咆哮森林的老虎,却被关进笼子让人观瞻,可惜了呀!若非台城保卫战时大显身手,这只猛虎恐怕连史上留名的机会也没有……忽然,他很想化成雪水躲进乌篷船船底,去偷听羊侃和刘之遴在背后如何评说他。

  天空清澈无比,白云纤尘不染。但这建康上空的空气却已被浓浓的香烛味儿侵染,慢慢渲染成地狱景象……这一刻,他忽然心有所感,异象丛生,发觉自己已经过了第一次睁开眼来看这世界的新奇感,对这个世界再没恐惧了,是因为有个强大得没谱的师尊撑腰吗?唐睿迷糊不解。

  元慕月呆若木鸡,脸色冷得几欲结冰。心中把那海天般的怨气直向唐耀武泼去——本宫已经打算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给你了,却没收获应有惊喜不说,还收了满满屈辱。连一个童龀也降不住,真窝囊废,本宫看错你了!

  探听到羊侃在南朝并不重用后苦思了无数夜晚,并指使唐耀武送去了美女才谋得一见,实施招纳羊侃护送她回到河间,助她聚兵之计划,撑起父王留下之基业。

  若又让潘华与唐睿定亲,就可以联上鄱阳王府势力,获得唐家江湖势力同时,还能获得那神奇之晒盐术,如此一来,就一定可以据幽州而俯视中原,雄霸一方。

  哪料,所有的计划就像这面前刮过的秋风一般,不留一丝痕迹就落空了,本宫何去何从?嗯,羊侃不是好色吗?那就让尔销魂,等汝成为本宫裙裾之臣,能逃出本宫之掌心才怪。

  今儿栽这么大一个筋斗,都是小瞧那童龀所致……欧耶~!不能让这童龀成长起来,嘿嘿,看你一个死人拿什么去‘壮士饥餐胡虏肉,谈笑渴饮索儿血’?哼,不为本宫所用者,一律处死!

  唐耀武听得一声吆喝声起,抬头便见一支竹篙撑着游船缓缓离岸,紧接着船头调转,在桡夫的号子声中慢慢滑进中流水。而后船桨全部收回底仓,游船便慢悠悠地随波逐流,驶向建康城方向。

  他几次张口想喊那船别开走,却见元慕月浑身冷若冰霜地盯着他,使之浑身发麻,心一慌便不知如何办才好。一会儿想问元慕月,这船走了如何回建康;一会又担心真上船后,会否跟唐睿身边的四大亲卫大打出手……

  落入热恋的男人蠢如驴,似乎就是说的唐耀武这种人。

  他见游船越行越远,遂一屁股坐下河滩,双手捧着脸颊垂下脑袋,仿佛无脸见人。心里却在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元慕月的一颦一笑,回忆着这些天跟元慕月在一起的快乐日子暗自呢喃:真是癞蛤蟆吃天鹅肉吗?寒素真就不能结婚吗?可长兄与长嫂为甚就能呢?

  月儿定然是很喜欢我的!不然,为何她沐浴时非要我去给他添热水呢?那肤色,那香味儿……真美呀!

  可阿睿也说得对呀,自古寒素不婚,我一不是族长嫡子身份儿,二没进入军营去担任鄱阳王中军校尉的本事,三又没孙卿老帮忙,怎能获得郡主之亲睐,莫非月儿是在玩儿我……难道……难道她真把我当成那啥……

  唐耀武心里一堵,猫尿便忍不住从眼角滑落,遂赶紧把头埋进裤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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