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逃避、身似野花
“着火了——”唐睿睁眼就看到了一片红光,一惊爬起,尖利高喊。
“咯……”两道笑声冲天而起。
“呃!”唐睿一愣,循声看去,见紫烟和紫薇站在窗边,沐浴着从窗外射进来的血红夕阳光芒。紫薇双手拿着的铜镜正对着一身朱红锦裙的紫烟,摇曳不定的反光光束通红刺目,映红满屋。当即咋呼道:“哇塞,紫烟姐要当新娘了吗?真喜庆!”
“说甚呐!”紫烟一娇嗔,砸个卫生球幽幽叹息道:“喜服乃白色,莫非郎君连这也不知?”
“呃……”噎得鼻青脸肿的唐睿听出紫烟话里有话,遂俩眼一转,讪讪打趣道:“烟儿姐想出出嫁了,看来本少得预备礼物了,呵呵!”
“不是奴婢想出嫁,而是……”紫烟半吐半留,转而闪到床沿,扭身坐下,望着唐睿嫣然一笑,眨巴着眼睛问道:“郎君,女郎赏给奴婢这裙装漂亮吗?”
“嗯……”唐睿上下左右扫描着,老神在在地故作深沉,点头道:“女孩子嘛……穿上自己喜欢的颜色,不漂亮也漂亮,若自己不喜,再漂亮也不觉漂亮咯!”
“这是为啥?”怀抱着铜镜的紫薇走到床头,屁股一歪,坐在枕头边,狐疑扭脸,睁大美眸,萌萌的、甚是讨喜问道:“阿娘说,要别人夸奖漂亮才叫漂亮哩!”
“哦,是吗?”唐睿觉得这个问题很难掰清,遂挑眉望向窗外夕阳,惊讶问道:“太阳就要落山了耶,莫非皇帝佬儿不打本少屁股了?”
“呃……”紫烟、紫薇齐齐一愣,俄而又一齐低垂脑门儿,似乎无言面对他们的郎君。
刚刚溢满屋里的喜乐气氛倏地化成凝重,压得唐睿的心直往下沉。他左看看,右瞅瞅,忽见紫烟一滴晶莹的泪珠儿在夕阳里划过,当即惊愕张嘴,百爪挠心。遂栾着舌头强着一笑,期期艾艾问道:“你们……这是咋的啦?”
夕阳照着紫薇手里的古朴花纹铜镜,光焰烁烁,一动不动。紫烟却在发抖,在流泪,抖得就越厉害,泪也流得越多。
紫薇终于抬起眼眸,望了一眼紫烟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呐呐道:“郎君……皇帝佬儿呃……是陛下皇帝改、改成明日午时了……还……还让……哇呜……”紫薇忽然一抛手中铜镜,扑在唐睿的小肩膀上,抱住唐睿的脖子大哭起来……
听完紫烟复述着今天下午发生在前院的趣事,唐睿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大赞阿娘伟大。当他听到鲍邈之带来的圣旨内容时,脑袋当即一炸,懵了。
他恍惚鸟瞰到自己如羊羔一样按在朱雀台上,四周齐唰唰地射来宗室子弟的嘲笑目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一仰首,向天咆哮道:“苍天啊,大地啊,为甚?不就是揍了一群粉郎吗,为何要般折辱人!”
鼻腔一酸,眼泪便情不自禁地在眼眶里泛滥成灾。遂伸出舌头,舔着沿着鼻梁爬来的泪水,独自品尝那咸咸的、涩涩的滋味儿,暗自发狠:我不能哭,本少决不能示弱!然而,泪水似乎一点也不听他招呼,依旧滚滚而来。
紫烟、紫薇见唐睿仰天舔着上嘴唇,对望一眼又赶紧垂目。旋即都是心尖一扯,落寞偷笑,眼泛泪花。
默然流泪的唐睿很想钻进被窝里永久不出,又觉得这是怯懦行为。“跑!”心念一闪便把持不住自己,立时跳下床榻,抓起衣袍一揩双眼,手忙脚乱穿戴起来。
“噗,咯咯咯,还是奴婢来吧!”紫烟见状,喷笑起来。走过去帮助唐睿穿上衣袍,柔声问道:“郎君要回墨韵斋吗?可女郎吩咐了,要你在这儿用晚膳过夜呢。”
“啥?将我囚禁了吗?”唐睿愤恨问道。
“说甚呐,女郎担心你回到墨韵斋又要练功,才要郎君歇息一夜哩。”紫烟一边从头上拔下木梳,一边温婉回答。
紫薇见状,赶紧拿起床头柜上的紫色腰带靠近,王唐睿腰间一系,便默默无语地整理着唐睿的衣袍。
院里的仆女们痛骂着斋仗使赖在堡坞白吃白喝,叹息着不能再给酒里加巴豆香粉,嘲笑着茅厕今儿算是最热闹了……她们从窗外渐渐走远,响亮的话语突然消逝了,又传来沉重而有节奏的空咚声,那是没当值的家丁们在练武场上打桩。
唐睿茫然四顾,心中怅然,不知何去何从。
他看到窗外的树枝将张牙舞爪的身影投进房里,正像个恶性肿瘤一样迅速扩张着,蛮横霸道地挤掉了斜阳光芒,仿佛恶鬼张狂。
这一刻,他眼里雾气濛濛,像潮水般追逐着漫过心海。那重生者的自信宝塔在浪潮里摇摇欲坠,又轰然垮塌,尘烟滚滚,厚厚笼罩,死寂死寂。
他不想沉沦。
他想呐喊,想咆哮,却顿觉心力全无。遂一扭身板儿,挣脱出紫烟、紫薇的手,赤脚跑出卧室,慌不择路地踏上去往后花园的林荫道,披头散发。
“哎呀,头发,梳子!”紫烟惊呼起来。
“鞋子,郎君,你还没穿鞋子!”紫薇高声喊叫。
夕阳血红,两侧槐树林里一片鸟声,聒噪喧闹,隐藏在林子里的菊花香气在夕阳里打滚,四处膨胀。
脚踏冰凉,唐睿这才觉察已站在后花园里了。
他麻木地沿着青石板路道转悠,嗅着泥土散发的腥味,忽然跪下,虔诚地向天磕头,虔诚祷告:“老天啊,我服了,我服了,真的服了!你就大发慈悲,让我回到前世吧?不就是在昆仑山脉撒了包尿吗,为何要将我弄到这个黑暗世道来活受罪……”
右手提着唐睿的筒靴,左手拿一枝菊花远远吊在唐睿身后的紫薇忽见唐睿虔诚拜天,嘴里念念有词,露出担忧的神色停下脚步,扭脸仰望着紫烟问道:“姐,郎君在作甚?”
“哎!鬼知道!”心情无比沉痛的紫烟一叹,踏着夕阳走了几步,心中烦闷难解。旋即竖眉瞪眼,转过身来,抢过紫薇手中的菊花猛地一砸,“嘭嘭嘭”地一阵乱踩。咆哮道:“皇帝佬儿,你为何要这般作践人!”
紫薇一愣,望着自己脚下那东两片,西三片的金黄花瓣,心中更加迷糊了。
感觉地皮震动的唐睿一惊,醒过神来。看见着己居然跪在青石板上,苦涩一笑,低声嘟哝:真窝囊,求天若有用……呃,天地玄奥,谁能说得清?只能说我前世那三十多年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神经脆弱,很脆弱啊!哎,折腾我一个童子,很有成就感吗?
忽觉自己因羞愧而小脸充血,滚烫滚烫。他转脸迎着晚风,让凉凉的秋风轻拂着自己的头颅,长发飘飘。恍惚中感觉前世的母亲又坐在了自己身边,晚风就是她刚在冷水中洗过的手,拍打着自己脑门儿温言开解:乖儿子,别懒床,在这知识爆炸年代里可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郎君,快穿上鞋子!”紫薇感觉手中的靴子将要滑落,一惊,便举着靴子屁颠屁颠地跑向唐睿,边跑边喊。
“这个世界,本少似乎已经输在跑线上了。”唐睿嗅到了布袜上的汗味儿,扭脸望着露出灿烂笑容跑来的紫薇,感觉那是从夕阳里飞出的精灵。刹那间,巨大的幸福感猛烈冲撞着他的心灵,眼眶一热,又嘟噜嘟噜地冒出眼泪仓皇爬起来,露出傻傻的笑脸,任凭泪水落在青石板上滴答有声。
紫薇又傻呵呵笑道:“哭了哩,郎君真不害臊!那棍子打在身上“啪啪啪”的都不哭,不就是穿鞋嘛,哭甚呐?”
唐睿闻言,心一下子又乱了。
“紫薇,瞎叨叨些甚?你能不能别说话,先把靴子给郎君穿妥当?”一摇三晃走来的紫薇一嗔斥,又叹了一口气,用一个母亲对孩子说话的口吻轻言道:“郎君啊,八岁男孩儿可是要定亲了哦,开年你就八岁了,难道还当自己是个小孩子吗?”
“那是人家,不是本少。”唐睿大翻白眼。
“哟呵,你真不想媳妇儿?”紫烟蹲在唐睿身边一抱,把他的小身板儿圈在怀里,抓住他的双腿对紫薇扬颌道:“穿上!”
唐睿的脑袋紧贴在紫烟的胸间,被两个圆乎乎的山峰左右夹持,动也不敢动。只得红着一张小脸吭哧吭哧喘气。心里高声呐喊:天呐,这是吃果果……吃果果地欺负本少不能人道哇!
“少郎主,你真在哇!”身背长刀的唐雄老远见到被紫烟抱着穿鞋的唐睿,立时大声咋呼着跑来。
唐睿大吃一惊,心里很不争气的通通大跳,难为情的小脸更红了。但随着唐雄的逼近,他的心反而坦然,暗自嘟哝:我是童龀我怕啥?
既然已经决定反了这王朝,被皇帝佬儿当成宗亲典型受戒又如何?三十笞捶又如何?再来三十笞捶又有何妨?那活儿要干得名正言顺,就是要他犯下的罪孽越多,越血腥,才能让本少有号召力。
折腾吧,使劲折腾,对于我唐睿这样的人,命中注定若不上天堂,就是下地狱了。最要紧的是受了这一场劫难,今后行事儿得多加思量,绝不再犯同样过错,否则,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钞票呢。
想到此,他简直就是陶醉在幸福里……嗯,在美人怀里,能不幸福吗?
靴子终于穿好了。
唐睿一拱,脱出紫烟怀抱站起身来,抖抖肩膀,感觉浑身轻松,如释重负。忽然,他看到林子里那一朵又一朵苍白的野花,心里不由感概:人要活下去其实也不难,适应环境耳。
他扫描着那些花朵,见其间有朵盛开的,苍白里彰显着黯淡红色的特别花朵,心一动,跃进林子,伸手连根拔起那朵花,稍加欣赏便凑近鼻孔深深一嗅,发觉花蕊散发着甜味,遂塞进嘴里去。
花瓣嫩滑之极,一咬顿觉柔软,仿佛是在咀嚼前世那最爱的回锅肉。便大嚼几下,唾液混着细碎细碎的花瓣酸甜腥涩。只是一瞬,胃气翻腾,直冲喉嗓,几欲作呕,赶紧吐出。
嚼碎的花瓣仿佛一团凝固的鲜血,“噗”地砸在草叶上一散,彷如一缕缕血丝织成的幕布挂在夕阳里,鲜艳艳,红彤彤。
“呃!”唐睿见状,当即傻眼儿了。
“哇呀,白花为啥变成血丝?真稀奇!”紫薇当即咋呼起来。
“有啥稀奇,因为大地浸透了人们的鲜血啊!”唐睿心念一闪,大发感叹。恍惚自己就是那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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