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擒敌首,占仇池(六)
“……梁天监二年正月,魏梁州氐杨会作乱,魏诏令行梁州刺史杨椿与军司杨祉讨之,五月大破氐众,斩首数千级。十一月,魏以王上为都督、南秦州刺史、征奴将军、汉中郡公、武兴王。”
唐睿拿起一卷武兴国山川羊皮卷,盯着堂下摆足王者风范,端着在肩舆里的杨绍先瘪瘪嘴,笑盈盈地朗声戏谑道:“天监四年正月,南梁行梁州事夏侯道迁以州降魏,魏遣征西将军邢峦率大军赴汉中。魏主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当即派大将邢峦率军收取梁州。”
“二月,魏军到达军汉中,在夏侯道迁等降将的帮助下,邢峦大军进攻异常顺利,对各个城戎的进攻,所向披靡。”
“王上看到魏军南下如此迅速,安王杨集起、杨集义又担心汉川一旦被北魏完全占有,武兴将陷于北魏包围之中,难得自保。于是,闰三月,举国反叛北魏,令杨集义切断白马戎交通,断绝汉中粮道,邢峦派兵打击,连续大败武兴氐军,魏又遣梁州刺史李焕督别将石荣、统军王祐等与军司苟金养一起讨伐武兴,大破杨集义军。”
“四月,魏占梁梁州十四郡,东西七百里,南北千里,迫得南梁徙梁州治于西城(今安康市),魏梁州由仇池徙治于南郑,分南郑县置汉阴县,分沔阳置嶓冢县,分城固置龙亭县,废西乡县,置丰宁郡、丰宁县。”
“十一月杨集起、杨集义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拥立王上为帝,俩人也都称王,外引南梁为援。魏恼怒,诏领杨椿率大军讨伐,十二月又诏领骠骑大将军源怀为使,持节侍中、都督平氐诸军事。又有舆廢、任从权、记其、邢峦、李焕并为节度,是时,氐王杨定进犹拒方山,与秦州叛人吕苟儿响应,李焕暗中招募氐人赵芒路斩杨定进。”
“天监五年正月,杨集义围攻魏关城,邢峦派建武将军傅竖眼讨伐杨集义,杨集义逆战,竖眼频击破之,乘胜逐北攻克武兴,活捉王上送洛阳,杨集起、杨集义逃走,之后杨集起、杨集义兄弟相继降魏。”
“至此,武兴国被灭,魏以其辖地武兴、仇池、盘头、广长、广业、梓潼、洛丛七郡改为武兴镇,随后又改名东益州。王上呢……虽人在洛阳,却暗中指使东益州不断反叛,直至大通元年十月,北魏大乱,东益州氐人趁机悉叛,刺史唐永弃城向东逃走,氐人遂削平城堞。”
“于是,整个东益州复为氐地,为王上再回武兴,复兴武兴国创造了机会。果然,大通二年(530年)洛阳陷落,王上趁机逃回武兴,终于复国。然而,王上似乎缺少天运护佑呐!”
“去年被宇文丞相讨伐,今年又面临晋寿、白马两地的大军夹击。若本少没猜错,王上正在犹豫是否献土于南梁,却突闻辛苦打造的一幢铁甲重骑被灭。于是,王上便顺势率这东益州四千户请求徒附于道庭,想借道教力量从中斡旋,以保子孙富贵……好算计呀好算计,王上,本少可否说错?”
“武兴国这点儿糗事少宫主居然都知了,不愧是名震建康之妖孽童龀,这博闻强记之本事,集当今天下之南北黄口龆年,也无人可比……”心底大惊的杨绍先皮笑肉不笑,沉声反唇相讥道:“孤闻道教大肆宣扬天帝赋予人之生命权、自由权、追求幸福等不可转让之自然权利,赋予人之先天理性来引导人们认识善恶,故人人生而平等……”
不等唐睿回答,喘了口气的杨绍先继续言道:“我氐土与中原相邻,虽歆慕中原文化,但却总被中原王朝士族用华夷之辩来欺压,是故,不得不反抗。今闻道教反对儒家三纲五常,反对佛教因果之说,提出凡说华夏语,守华夏法,遵华夏礼者都当视为华夏族人,没错吧?”
“今吾族之人都说华夏语,且有不少华夏人落根于武兴国,他们只想过与华夏人、鲜卑人相平等之日子。现东西两魏相战,无暇顾及吾氐族生存之国土,不料南梁又对吾族领土虎视眈眈,为何南北相争总是将兵灾降在吾国头上?”
忽然凄然起来的杨绍先眨巴着老眼,举袖一揩或有或无的泪水,抖着胡须哀怨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岂是孤能左右?子曰: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但老朽时日无多,又忝为氐人之主,理当为氐人谋福,不存私利也,尚请少宫主明察。”
“是吗?呵呵!”唐睿大乐。心道: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好像还动了真情,把儒家的虚伪精华、刘备那能哭能笑资本学得个入骨三分啊。遂端起茶碗一示意,很是腻歪地挪揄着请茶道:“得闻王上说我道教宗旨,心花怒放,本该大饮三爵,可小子思虑不周,只奉清茶一杯。茶水没毒,放心饮用。”
“少宫主说笑了,嘿嘿!”杨绍先下意识地一捋白花花胡须,胖胖的脸上悲戚不再。那左肩旁的宦官立时上前,弯腰长案,端起茶杯一揭茶碗盖儿,举袖遮面,轻啜一口,品砸良久才嘎嘎一笑,盖上茶碗儿,转身捧在额前,跪拜敬茶道:“清香、提神,是享誉南北之唐家仙茶,王上,请饮。”
杨绍先接过茶碗,抖抖索索地揭起茶盖儿嗅了嗅,举袖贪婪饮了一气,差点儿把茶叶也给喝进嘴了才将茶碗递给宦官。一捋胡须上的水珠儿摇头叹道:“好茶,好茶,无愧仙茶之誉!”
“真不讲卫生!”唐睿腻歪腹诽,白眼上翻,旋即拍拍手。立刻,一身雪白的玄叶就端着精致的铜暖壶袅袅聘婷过来,给那喝干的茶碗儿添水,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站立在肩舆两侧的四个壮汉的八双眼珠儿当即都绿了,差点儿滚出眼眶。那赋有侵略性的眼神很是火辣。
唐睿尚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揭短道:“请教王上,这户籍上的四千户,是否就是当年王上之祖杨茂搜所率部落迁到仇池之四千家?小子曾闻杨难敌继位,号左贤王,屯下辨。其弟杨坚头号右贤王,屯河池(今徽县),其后兄弟内斗,国力日弱,没料想,四千户依旧在册,不简单呐!”
“权欲蒙人心智啊,我族是故一年不如一年了,哎~嗨——”杨绍先一长叹,猛然发现唐睿是在讥讽他嘴里之人人平等之言,立时狡辩道:“自古以来,胜者为民,败者为奴。当年随先祖而来之四千落分散各地,各落人家之奴客少则二三十户,多则上千户。”
“连连战祸祸及吾族,致使吾国人丁骤减,躲入山林沟壑求存,是故,孤才向少宫主请求徒附道庭,与民休息,以求苟安,还请少宫主垂怜。”
“王上既然不能保国安民,那他们用白骨垒起来的王座让王上日夜端着其上,未知心安否?”唐睿毫不客气,痛打落水狗。
胖大的杨绍先呵呵笑了起来,甚是尴尬。心道:言辞咋这般犀利?还是个黄口小儿吗?莫非是这两位道庭尊长在孤来之前就授意给他了……不对,他拒绝二郎纳降,似乎真去西域以茶兑马,根本料不到孤连夜赶来……
妖孽,真是个妖孽!若南梁将来重用这妖孽,何人是他对手?这天下迟早会落入这妖孽手中。他本是鄱阳王萧恢之孙,论起来也是那萧菩萨之宗亲后裔,为甚成了道庭之少宫主呢?是因那巴东土豪唐家吗?
前些日子,去唐家窃取那神奇农具之细作传来消息,说唐家从前年便开始取消了三十六房而制变革为镇,大规模释放徒附、奴客,去年又对周边那些没有徒附之夷僚人施行改土归流,将那些顽固之夷僚人全抓去干苦力。
据说新村都是以一百户为单位建立群居农庄,开荒建渠,建得像一座小城,又以十二个村为一镇。更为稀奇的是那些成人男女白天干活儿,晚上强制进什么扫盲班,更为颠覆之事乃不分贵贱,凡属于唐家治下之七岁至十六岁以下之男女都要进学,还将不送儿女上学之处罚条款写进了那什么村镇条约。
若细作传来之消息无错,唐家治下人口就已经超过武兴国了。照这趋势,再过十年,巴蜀将不再有夷僚人,大巴山、黔州大部也将全是唐家所属,嘶……
杨绍先想到这,不由得大吸冷气,瞅着细细品茶的唐睿暗自检讨:看来孤欺他纨绔心性,少不更事,糊弄他应答徒附道庭而不向南梁称臣之策,似乎被这妖孽小儿看穿了……真要向南梁称臣么?不甘心啊!
于是,他牙一咬,沉声问道:“武兴国徒附道庭有何条件,少宫主尽管提,孤将尽全力兑现!”
“是吗?嘎……”唐睿大笑着一字一句说道:“若让你杨氏放弃王位呢?”
“啥?”杨绍先大惊失色,浑身颤抖起来。过了良久,忽然变脸亢声反诘道:“岂不闻……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吾氐人岂可例外?少宫主莫非连这浅显之理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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