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长萝蔸、翘扁担
唐睿很是讨厌自己年岁太小。
他俯视着年近不惑,取字世仪的王舅,史书评价他虽无学术,而以筹略自命。爱奇玩古,招集文才,率意题章,亦时有奇致。起初为太子洗马、秘书郎,后历黄门郎而迁卫尉卿。每夜自巡警,当今皇帝嘉其劳苦,便外放为益州刺史。
“嗖!”萧范像插木桩一样将唐睿笃在地上,又顺手抱起忽闪着大眼睛,迟疑着下跪的唐聪,哈哈大笑着打趣道:“怎么?王舅还有假冒的?”
“哦……不对,你没没阿娘漂亮,肚子也阿娘大,若是长舅……为何跟萧山娘舅长得不一样呢?”唐聪扭头望着萧灵慧,瞪大眼睛求证道:“阿娘,你又在……又在哄骗聪儿对吗?”
萧灵慧一笑,艳光四射。旋即把脸一板,边走边扬起手掌嗔骂道:“你这小子!连娘的话也敢置疑,下来挨抽,阿娘今天要好好教训你这个不孝子!”
唐聪一听“挨抽”二字,赶紧在萧范怀里一拱一挣,滑下地来,跑到唐睿身边,拽住唐睿的宽袖尖叫道:“阿娘又要打人了,阿兄,快跑!”
立时,压抑的笑声满堂翁鸣。萧映雪所发出的“嘎嘎”笑声最为响亮。
但见她迅捷俯身,闪电揪住唐聪的耳朵戏谑道:“看你往哪儿跑!快,叫雪姐,不然有你好看!”
太王妃一笃拐杖,故意板起面孔责问道:“这才巳时下刻,世子不在武宁殿待客跑来后院作甚,怠慢了客人,就不怕他们攻讦你还没上任就傲慢无礼吗?”
萧范见老太太有气,赶紧抽身上前大礼参拜道:“见过阿母、众位阿娘!阿母教训得对,但儿听了睿儿之诗,大感惊异,便高兴过头,急急离席而来,又对小妹家能出一个大才而忘乎,所以……有怠慢贵客嫌疑,但也不能再阿母、众位阿姨身前膝前失礼呀?”
唐睿之翻白眼,暗忖:惺惺作态,不就是想让唐家出钱出人,帮你打天下吗?太肉麻了!
“你还知道失礼呀?”太王妃没好气嗔骂一句,旋即露齿一笑,沉吟道:“嗯,这首《送别诗》甚有谋略,与当今流行之诗风大有不同,我儿惊异不为奇怪,情有可原,起来吧,到阿母身边来!”
“诺!”萧范乖乖站起身来,绕高台而上,规矩坐在太王妃身侧,一脸恭敬地替代侍女,扶着太王妃坐在几案前,笑嘻嘻地招呼侍女斟酒,对太王妃奉茶点、水果,忙个不停。
唐聪摇着身板儿,没挣脱萧映雪的魔手,小脸红彤彤地忿然尖叫道:“恶魔女,放手!欺负小孩儿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与阿兄打一场,保证阿兄把你的小屁屁打得啪啪响!”
“粗鄙,小小孩童不习雅言,太粗鄙了,该打小嘴儿!”俏脸一红的萧映雪一瞪唐聪,凶巴巴地扬起小拳头威胁不已。俄而一眼望见唐睿笑意阴险,连忙吐吐猩红的舌头直扮鬼脸,惊慌放开唐聪小手。
唐聪赶紧钻进唐睿的腋下,望着萧映雪咬牙切齿,不停喊叫道:“恶鸡婆,恶鸡婆,长大没人娶进门,跑进寺庙敲木鱼,咚咚咚泪成河……”
“咦?哪家小孩儿口出恶言?真该好好管教!”唐聪把从盐市上学会的儿歌对着萧映雪大声唱了起来。还没唱完,就听见大门外笑声脆脆,由远及近地撒进大厅。一语未完,又惊诧问道:“今天为何这么安静?恕罪!恕罪!来迟了,咯……啊呀,该打!”
言讫,便见一群仆妇丫鬟的簇拥着一位丰胰丽人刚跨进大门,就快步走向高台。但见那丰胰丽人一发绾髻鬟,五凤朝阳。宝珠攒髻,光华耀眼。一身彩绣鹅黄襦裙泻于地,白沙披肩,双臂缠挽迤三尺,犹如一只骄傲的孔雀踏浪开屏,貏貎四周。真如是:金步摇上金凤凰,挂珠摇曳叮铃响。丽容若春梅绽雪,双眸如月照大江。唐睿见王舅母谢王妃姗姗而来,暗中大赞不休。
他一直很奇怪,东晋到如今的南梁,由于士族近亲联姻,致使他们后代的身体素质极差,很难见到像谢王妃这么高挑丰胰,凹凸有致的士族高门健康身坯女子了。暗暗庆幸自己的血脉里没有近亲结婚所遗传下来的基因毒素。
“阿母!”萧映雪又对着唐聪示意了一下小粉拳,娇呼一声便窜到丽人身边,抓住那金黄彩袖大肆撒娇道:“你怎么才来呀?”
谢王妃笑盈盈的圆脸呼地一拧,俯视着萧映雪嗔骂道:“成何体统,还不放手!”
“呃!”萧映雪一愣,放开衣袖,期期艾艾地跟了几步便落在谢王妃身后,红着小脸儿迟疑不前,支支吾吾,闻不可察。
谢王妃是乌衣巷谢家嫡女,闺名儿绾绾,无愧于士族高门风范。尽管已有三子一女,但那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却依然让男人见之动心。她动作轻盈妩媚,走到高台前施礼参拜道:“儿媳拜见王母,望王母饶恕儿媳迟来之罪!”身后的仆妇丫鬟一齐趴伏拜见道:“奴婢见过老祖宗,老祖宗恭安!”
太王妃将手中的拐杖抛给身边的侍女,双手遥遥虚扶,眉开眼笑着亲切道:“好,好!起来,起来!阿绾今天够辛苦的了,何来罪过?嗯,乖儿媳,别来不来就自揽罪责,让人笑话本宫刻薄。”
“谁敢说阿婆刻薄,阿绾顶部饶恕他。”谢王妃一笑,站起身来,顺势一秀婆媳情深笑道:“人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可是吾等儿媳之福分呐,何来辛苦之说,只要阿婆和众位阿姨、姐妹们不责怪阿绾安排不周,就心满意足了。”
唐睿望着彩绣辉煌的圆润撇撇嘴,暗骂一句:我呸!作践我娘的势利小人!又暗叹道:“不愧是鄱阳王府的当代女主,真可谓:貌美如花,虚伪奸诈!”
“阿绾见过夫君!”谢王妃又对坐到太王妃身边的萧范蹲了蹲娇躯,眨巴着美眸,秀一秀妩媚,俄而又像母老虎守卫着自己的领地一样,笑嘻嘻地提醒道:“夫君,午时了哦,武宁殿已是高朋满座,为何……难不成担忧臣妾照顾不好王母?”
“呃……”萧范一噎。他是个纯粹的武人,没什么深刻见地,对有士族豪门的娘家撑腰,又精明强干的谢王妃无法摆脱其敬畏。因此,为了不失王爷威严,当即板起面孔,振振腰杆,扮起男子汉大丈夫气概愠怒道:“不劳你操心,本王想多陪一会儿阿母难道有错?身为鄱阳王府娘主,为何厚此薄彼,又不给身怀六甲之十五小姑一家设置席位?”
“咯……夫君也要管内院之事儿吗?”谢王妃大乐着戏谑道:“臣妾这般安排,是为不扫妯娌姐妹们兴致,只得委屈十五小姑一家……”
“好了!好了!别闹了!”太王妃见谢王妃似要坦率直言,赶紧打着圆场,扭脸对萧范说道:“内院之事自有为娘和阿绾做主,范儿自去武宁殿招待宾客,别让人说咱鄱阳王府傲慢无礼。”
“诺!”萧范转身一拜,顺势下楼,不再多话,起身大步下台,走到萧灵慧身前微笑道:“小妹能来,很是高兴,不知妹夫是否跟随?阿兄很想与他共谋一醉呐!”
谢王妃缓缓转过身来,双目晶晶,旖旎如画,光采人。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萧灵慧后故作惊讶,丹唇未启先闻笑:“咯咯咯!罪过,罪过!还请十五小姑这个稀客饶恕本宫失礼之处!夫君呀,你不去武宁殿,怎会见着你那妹夫呢?这里女眷太多,去吧,去吧!。”
“哼,注意一视同仁!”萧范扭过头去冷脸一哼,旋即上前对萧灵慧低声说道:“小妹,又要生了吧!你也看到了,这后宅似乎不容于我,愚兄只得祝愿小妹保养得法,笑口常开。”
“多谢王兄、王妃牵挂小妹夫君……”萧灵慧答礼,讥诮笑催道:“是啊,王兄还是快快去招待满朝达官贵人,至于小妹嘛……和王母、阿姨们说说话儿就离开,只不过小妹夫君身份卑微,加上要养活一大家子,不得不奔波于江湖,无暇前来领略王兄美酒,还请王兄赦免夫君大不敬之罪!”
“你……”萧范尴尬难言,露出遗憾的神色嗔怪道:“小妹说甚疯话,见外了吧!”
“是吗?咯……”萧灵慧仰望着萧范的双眸大笑道:“你妹夫出身寒门,哪能与高门名士同席饮酒,要是他忘了卑微身份真来了,还担心坐过的竹席自己忘记烧掉,又要麻烦王府仆役了,何必呢?也就自恃把鄱阳王府当成娘家之小妹才敢厚着脸皮,瑟瑟发抖前来,为王兄出为益州刺史贺,为王兄称霸一方贺,为鄱阳王府礼法森严贺,为王母身体安康、百岁可期贺,为王侯兄弟们前程远大贺,为夫人、郡主们中秋夕快乐贺。”
萧范顿觉脸皮被打得“啪啪啪”的倏然一红,迅捷扭头瞄了一眼太王妃、谢王妃,回过头来微蹙眉头,露出讪讪笑意狼狈道:“愚兄今儿应酬不少,这里可是小妹从小玩到大的地方,就安心住下,愚兄还有要事与你洽商呢,等愚兄忙完这一阵子就来找小妹叙话,呵呵!”言讫,就迫不及待地绕道离开。
萧灵慧转着笨重的身躯,盯着萧范的身影喊道:“小妹还没说完呐!别着急嘛,可否求王兄一件小事儿?”
“哦,小妹又见外了不是?”急匆匆的萧范立时刹步,扭脸望着萧灵慧拍着胸膛说道:“别说什么求不求的,只要王兄能办的一定照办!”
“是吗?”萧灵慧翘翘嘴角,戏谑笑问道:“听说圣上派黄门侍郎王大人前来考察王府子弟才学,不知我家大郎能否有幸参予?”
“这事儿啊……”萧范虎躯一震,旋即捋着嘴角边的胡须沉吟起来。
你有长萝蔸,我有翘扁担,你们有七算,阿娘有八算,亲戚之间,真诚全无,虚假仁礼,言辞堂皇,不愧深受儒家毒害。但算来算去,还是阿娘这打脸来得爽口爽心,阿娘威武,睿儿给您点个赞!唐睿咧嘴大乐,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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