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寂寞烟花

　　

<p>灯火辉煌，举国同庆。</p>

<p>上元佳节，又值帝妃生辰之际，皇城陷于一片灯同花的海洋之中，繁盛得不似人间。</p>

<p>传闻皇帝最爱此妃，人虽并非花容月貌之姿，然而心思缜密，甚至精通法术，在多年前的宫廷内乱之时，辅佐皇帝从不起眼的皇子坐到今天的宝座之上。</p>

<p>然而人骨子里都是喜新厌旧的，就算是把她当成活菩萨供起来，但是感恩与感情岂可相提并论？外界道，皇帝只是忌惮帝妃的法术，并非一心非她不可。</p>

<p>不论真相究竟如何，这总归是宫廷里的事，和外界的小老百姓又有什么所谓呢？太平盛世，自是自在逍遥，努力生活，享受当下。至于法术的事，到底是大家编的故事，打发饭后闲余的。</p>

<p>“你说这娘娘真的会法术，可以扭转乾坤？”</p>

<p>“废话，你是呆子吗？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哦，你还不允许皇帝陛下和娘娘是真心相爱的？”</p>

<p>明月听到身后人的聊天，不禁低声笑了出来。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皇城帝都，真是看花了眼。正赶上过节，热闹得不成样子。这让她这个在新世纪活了二十多年的人都不禁沉迷，这就是所谓的古代盛世了吧。</p>

<p>明月心里想着有趣的事，突然听到前方兴高采烈的声音，“快点，快点呀，要开始了！”</p>

<p>“请问一下，什么要开始了啊？”明月拦住一位年轻姑娘。</p>

<p>“那边，护城河那边一会儿会放烟花的，要赶紧去，如果可以赶上第一发烟花，整一年都会好运不断的。”姑娘激动地说，语调也快，好似再不走就来不及了。</p>

<p>明月跟着人群走去，脚下生风。</p>

<p>然后她终于弄清楚了。原来今天是皇上宠妃的生日，每年她的生日都会放烟花，如果能够在现场看到第一束烟花的绽放，来年一定会走好运。</p>

<p>大家都把帝妃当成国家繁盛的象征，只要她好了，仿佛国家就会更好，连年丰收，不被战乱侵扰。</p>

<p>明月来到远一些的地方坐下来。前方已经黑压压地都是人了，她靠在一棵小树下面，欣赏着人间百态。</p>

<p>作为一个脑洞比较大的美少女，明月也曾经幻想过如果自己有朝一日穿越了，那会怎么样呢？</p>

<p>进宫做娘娘，成为皇帝的宠妃，走上人生巅峰这种路线应该是每个精致女孩都不会遗漏的情节了吧。可偏偏她倒好，睁开眼看到的却是破碎的山村，以及一个朴素到不行，老实到不行的小哥。</p>

<p>小哥说她是被自己从山下救回来的，在昏迷前，自己曾说过“我家在帝都，送我回家，我爹一定会感激你的”这样的话。然而小哥也不想，她醒来之后竟然忘记了这一切，甚至根本变了一个人。</p>

<p>听到帝都二字，明月觉得似乎她的穿越生活有了些指望，说不准自己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呢。再看看自己身上仅有的一些首饰，好像还挺值钱的。于是她换了银子，发誓千辛万苦也要来帝都“寻亲”。</p>

<p>走了小半天就到了。</p>

<p>原来这小村庄也不过就在城郊。</p>

<p>正想着，不觉眼前夜空突然亮了起来，她抬头看去，也不禁喊出声来，“哇！好漂亮啊！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烟花，一簇簇，那么大，那么亮，把黑夜变成了白天，整个天空都成了烟花的世界。”</p>

<p>她听着周围人的欢呼。</p>

<p>突然，欢呼声好像变了味道，大家大喊着四处躲闪。原本天空中美丽的烟火碎末竟然如同一支支小剑，从空中飞速落下，四散开来，打到人的身上，这人便被燃烧了起来。</p>

<p>这种场面可不是一般人经历过的，大家都慌了神，然而护城河虽长，烟火并不能够全部落到河中。城门边上，四下空旷，几乎是无处躲藏。越来越多的人被烟火伤到，好好的一场烟花许愿变成了人群中的灾难。</p>

<p>好在附近有河流，虽然伤了不少人，但是大家性命总算是没有危险。人们兴冲冲而来，却带着一身悲伤和疼痛离开。</p>

<p>第二日，城中便有传闻说，上元节的烟花是不详的征兆，今年必定会有大事发生。又有人传言，其实宫中帝妃是妖孽幻化，就是要来霍乱国家的。</p>

<p>他们口中帝妃的那些“丰功伟绩”仿佛一下子都消失了，就因为这场烟火事故，帝妃便从菩萨变成了妖孽。</p>

<p>明月收拾行李，准备继续打探自己的身世。</p>

<p>昨晚好在自己够机灵。她想想都有些后怕。既然说看到首发烟花会走运，那她看了不该看的，这可如何是好。她一直觉得能有机会闯荡江湖，一定是特别刺激的事。这还没出皇城呢，就给她刺激死了。</p>

<p>帝王恩宠，明月当然听过不少。听着那种家国背景下渲染地云里雾里的爱情，自己也仿佛感同身受，羡慕这女人，能够拥有一个君王，甚至一个国家。</p>

<p>然而愚昧就是愚昧，你们怎么能把事故完全归结到一个女人身上呢？难道不应该责问烟花制作或者监管的失职？这样一来，她又十分同情那个宫里的女人了。</p>

<p>深宫。</p>

<p>昨夜烟花现场突发事故，朝廷已经派人力物力安抚了受伤的百姓，可是这不详的代价，却要帝妃一个人承担。</p>

<p>“娘娘，您不觉得委屈吗？”看着侧身躺在暖阁的帝妃，服侍丫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出了自己的困惑。那烟花的制作每年都被严格监督安排，怎么可能会有纰漏？若不是陛下暗允，谁有这么大的胆子？</p>

<p>“我这可不是好好的，委屈什么。”帝妃并无太多悲伤的表情。</p>

<p>“娘娘，自从陛下登基，这几年来，娘娘您其实并没有一天真正开心过，为何陛下对您始终是，始终是......”不冷不淡，剩下的话她没有说，也不忍心说。</p>

<p>天下都道皇帝陛下深爱帝妃，然而虽然后宫并无其他嫔妃，可是宫里的人知道，陛下对娘娘并不好，陛下执政也好几年了，却并没有册封皇后，唯一呆在他身边的娘娘也只是个妃子。大家心里都明白，陛下和娘娘的事是个禁忌，说不得。那一年一度的烟火和繁华究竟是陛下做给谁看的。</p>

<p>“清风，你又在为我打抱不平啦？”帝妃无奈地看看身边这个丫头。</p>

<p>夜风吹来，带着凉意。初春，这乍暖还寒时候，也还需在暖阁呆上一阵子的。</p>

<p>帝妃拉了拉身上的毯子，将手臂轻轻托在头下。她身上散发着慵懒气息，虽然发丝微微凌乱，却不影响主人的从容。</p>

<p>这几年来，从未离开深宫后院，帝妃的天地仿佛只剩下这么一点。虽说宫殿巍峨，可是和外面的世界相比，也确实太小了点，憋得让人喘不过气，然而她却还是得给自己找些乐子的。</p>

<p>她把玩手中的发簪，眼睛亮亮的。</p>

<p>“清风斗胆，陛下他为何对娘娘这般不冷不淡？”清风实在忍不了了，怎么到头来好像是自己在干着急，娘娘这样子可以一点不像个受了委屈不受宠的人。</p>

<p>“他对我很好啊。”帝妃轻描淡写，仿佛说的是其他人的故事。</p>

<p>“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睡吧。”</p>

<p>“娘娘。”清风还想说什么，却没有来得及问出来。</p>

<p>前院侍从的声音穿过晚风传了进来。</p>

<p>“陛下来了？”清风突然有点慌张，陛下从来都没有在夜晚来过他们锦绣宫呢。</p>

<p>“娘娘，这......”清风慌张是怕，万一陛下也是因为烟花来的，是问罪的，那可怎么办？</p>

<p>“你先下去吧。”帝妃并没有因为来人而改变自己的姿态，依然侧躺着，手撑在头下。长发已经散了下来，几缕发丝被窗口的风吹动。</p>

<p>应该是他命令锦绣宫的内侍都离开了，诺大的暖阁此时显得有些凄清。</p>

<p>“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p>

<p>“昨日的事......”来人刚开口，却被打断。</p>

<p>“昨日的事你不必多言，我无所谓。”</p>

<p>“锦绣，近来江湖又起纷争，武林怕是有变，而朝廷也不断有人陷入其中，那烟花只是作为警醒，不能给作乱之人警告，也算是让百姓留个神，多加警惕。”</p>

<p>“我当然懂，你做事向来都会有缘由的，不用和我解释。”帝妃边说边躺了下去。</p>

<p>“夜深了，你快回去吧。”</p>

<p>“锦绣，你放心，就算烟花失事，孤也定会护你周全。”一身黑衣的帝王沉稳端庄，在昏暗的烛火下面，模模糊糊的，好像很遥远，看不清楚他的脸，也看不清楚他的心。</p>

<p>“你保护别人的方式真的很独特呢。”锦绣翻身，不再看他。</p>

<p>宫殿一片寂静，能听得到窗外的风声。她听到那人又说了一句“天还凉，多穿一点”然后逐渐消失了声音。</p>

<p>那日的烟花到底是放给谁看的，她心里清楚得很，只是她没想到，经过了这几年，这位帝王心里的结反而越种越深了。</p>

<p>一夜寂静，锦绣睡得安稳。她其实并非外界传言那般，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更是一个待人热情的人，然而她只是不愿意再热情，几年前那场乱事，让她没办法再次热情起来。</p>

<p>窗外的花骨朵偷偷探出了脑袋，小心翼翼地，仿佛害怕被人发现，想要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等待过一阵子的绽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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