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树妈妈》
没有人能够说的清楚,人这一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有的人说,是为了亲情,跟自己的家人一起过着平凡的日子,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一复一日的操劳。 也有人说是为了爱情,因为爱情是生命的源泉,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自己的另一半,风尘仆仆的从世界的另一端赶来,从相遇到相知再相爱,互相拂去彼此身上的尘埃。
也有人是为了名利,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证明他比别人略高一筹,在浩瀚的人海中发出点点光芒,点亮自己也照耀路人。生灵万物都有自己独有的表现方式,风有风的归处,云有云的彼端,春去秋来,花谢花开,就这样孤独的欢聚,喧闹的分开。而我此时却无法想象生活给我带来的些许美好,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活下去。
那年的清晨,我吃过早饭,背上军绿色的斜挎兜,走在去赵老太太家的小路上,兜里装着是一束檀香,四个桃,四个苹果,还有一条红绸带。由于并不知道她家的具体位置,一路走一路打听,最后来到一个百家泥做的院落前,这虽说是院子,但四周所谓的围栏都是用木板皮做的,这是大兴安岭独有的风格,因为除了木头就是木头,在林海雪原,就地取材,每家每户的生活用具基本上都是自己做。
比如谁家盖个房子,材料不用买,召集三五个亲朋好友,拿着斧头锯子就上山找,什么样的树木适合做房梁,什么样的树木适合做柱子,在有经验的老长辈一一选中之后就可以动手采伐,也不用去林业部门申报,因为那时各项体制不算太健全,你看上的就是你的,到山上,那基本上就跟到自己家里一样,待众人采伐完之后把木材整理好,归拢成堆。
若是夏天的话,这些木材不好运输,就得在村里雇佣一些四轮车,也就是拖拉机到山上去拉。要是在冬天就相对好一些,赶上几个牲畜,套上木头借助雪来减少对地面的摩擦力,就可以很轻松的运到家里。盖完房屋剩下的木材边角料可以做成各种生活用具,大到冬天出行时用到的爬犁和各种工具的把手,小到可以做成孩子手中玩耍的鞭子,当然这鞭子不是用来赶牲畜的,而是用来抽冰猴的。
赵老太太她家的围栏已经破败不堪了,院大门也是摇摇欲坠,她老人家在我出生时就是一个人过,老伴儿走的早,儿女又都在远方,由于岁数大了,身体不太好,沉重的活计都疏于搭理。
我推开门走进院儿,这小院儿不大,有零散堆在角落里的柴火,一口铁质的水井上锈迹斑斑,还贴着去年过年时候张贴的“出门见喜”。一条大黄狗慵懒的趴在门口,嘴里的舌头搭拉出来,斜着眼睛看太阳。
这条狗现在很温顺,遇到生人也不呲牙。因为之前这只大黄狗近乎是条疯狗,见人就咬,栓都栓不住,最后赵老太太没招儿,就请了村里的陶兽医给它打上一针,从那以后这狗就变的非常的温顺,说温顺是假,说痴呆是真。
但就是这样,也觉得比赵老太太的儿女要强,毕竟陪伴她度日的只有这条大黄了。我开门进屋,跟赵老太太打了声招呼,她正在灶台上忙着做饭,锅里热气腾腾的也不知道煮着什么,她见我来,也没顾得上招呼我,简单的说了一句让我先坐一会,就继续忙着她手里的活。
赵老太太家里的房子采光并不是很好,不是正南正北朝向,也不是正东正西,好像围着四面八方随意的转了一个角度就盖了房子,让人觉得很是随意很是奇怪。房里没有做棚面,能清楚的看到里面的房梁和房盖板,因为那时家家户户的厨房都不是封闭式的,所以时间久了,屋内凡是木质的物品都会被染上人间烟火,颜色是黄中有黑,黑中带黄。没有特定的挂物品的挂钩,这老太太就直接在房梁上订上钉子,挂一些山里特有的山产品,干蘑菇,干猴头等。
我漫无目的四处打量着,忽然看见屋子角落里有个小桌子上供奉着一个被红布蒙着的东西,看不清楚是啥,隐约觉得是个立着的长方形,桌上还有一些贡品,香炉里的香已经烧完了一半,香灰零零散散的洒在桌子上。
我看的入神,出于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就走过去,手情不自禁的想掀开那蒙着的红布,就在手要触碰到的时候忽然被一声断喝打住。“别动!”我一回身,看见赵老太太已经做好了饭,手里端着一碗噶瘩汤,放在饭桌上随自也缓缓的坐下,她一边细嚼慢咽的吃着噶瘩汤一边看着我说道:“小崽子,别以为你会堆个雪人我就不揍你,你要敢对神明不敬,我绝对饶不了你。”
我对着突如其来的话语惊的一时语塞,愣在那里,只是直直的看着她。赵老太太继续说道:“东西都备齐了吧,一会到了山里,你要学乖一点,认妈不像是你出去买吃的,看哪个好吃你就买哪个,就算你心诚,神灵也未必会看得上你这后生,所以,别以为我领着你是出去游山玩水。”我听完一个劲儿的点头,一句话都没说。
等赵老太太吃完,桌子也没收拾,她拿着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小包袱拎在手里,就跟我出了屋门,走的时候门也没锁,因为那时的人心还很淳朴,村子里也没有太多户的人家,还保留着人性最淳朴的一面。
我们老少二人,一前一后的向山里走,那时是秋天,秋高气爽,天气也不错,从村里的小道一路向北,开始还能看见村庄里的房子和袅袅升起的炊烟,出来放羊的大叔和路边奔跑嘻嘻的孩子。后来越走越远,回头望去村庄已经淹没在林海深处,耳旁只能听得到山里时断时续时摇曳的秋风。
路上无话,我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跟在赵老太太的后面走,不知走了多久,在一处高山上毅然挺拔着一棵大松树,这山不是很高,但是四周几百米的见方处,都是石头和青苔,唯独有它在这里傲然挺立,很是奇怪。
这棵大松树已经有几百年的寿命了,庞大的树根体系都鼓出了地面,树高有二十米左右,树身的宽度无法估量,这大树的周围都是长年累月落下的松树针叶,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落了很厚的一堆,树上有一个又一个在树枝间搭建的鸟巢,时不时的有三两只奇异的鸟类在其中飞来进去,虽然树的枝叶大部分已经泛黄,但是有鸟的衬托,依然是显得那样的生机勃勃。
我站在一旁望得出神,心里想这难道就是自然母亲?好一派包容万象的气势。赵老太太从我的挎包里取出物品,把红绸带递给我,让我自己去找一个树枝挂上,自己能挂多高就挂多高,越高越好,然后她把其他的贡品摆好,点燃了3根檀香。我拿着红绸带在树下张望,转了一圈又一圈,也没有找到我认为理想的地方,好的地方挂不上去,因为太高,其他的地方又太矮,不合乎心意,思来想去的纠结在那里,迟迟没有动手。
忽然,一只奇特的松鼠从旁边的石缝里窜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了大树,在一个很不起眼的树枝旁停下,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我,然后眼睛若有所思,从旁边的小树洞里拿出来了一只松树塔,放在那里之后就跑走了。我一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就走进去拿下那松树塔握在手里端详,这就是普通的松树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苦于没有太合适的地方,我就把红绸带系在了松鼠落过脚的地方。这时赵老太太已经把各项准备工作完成,喊我过去。
我跪在临时搭建的供桌前,赵老太太从她的包袱里取出了一个面具,样子有点像京剧的大花脸,很是古旧,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异样的光芒,她戴上面具之后点燃了檀香,伴随着檀香味与一丝丝青烟,她身体左摇右摆的晃悠,嘴里念念有词,也听不出说的是什么,还时不时做出一些常人根本做不出的动作,我在旁边跪着,犹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般。
待一炷香烧完,她也停了下来,摘下面具,满头大汗的喘着粗气,时不时的还伴随着剧烈的咳嗽,我忙起身去搀扶她,她喘着粗气对我说,好在一切顺利,要不然我这一把老骨头就算是白折腾了,你的树妈妈已经和你的生命连接到一起,你看看你的左手。我听闻低头看左手,左手上的生命线以前还很短,但是现在多了一条绿色的纹理,说纹身还不像是纹身,到像是一条很突兀的绿色印记,把生命线延长了不少。
赵老太太对我说,认完树妈妈,从今往后你就不能回家去住了,因为是它给了你第二次生命,你的亲妈在你十八岁以后才能去见她,到你成年之后才不会妨到她,你记住了吗?我点点头,虽然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舍不得,但是为了生存,为了能以后见到她,就把这短暂的分离当成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聚吧。
这时天色已晚,夕阳西下,从没觉得一天的时光过的这么快,我又在树妈妈面前跪下,对着拜了又拜,站起身和赵老太太下山回家,我一边走一边问她,我以后要去哪里住?赵老太太说,我跟你无缘,所以我家里你是万万去不得,我昨天给你算过,你五行缺火,木多火塞,从今往后你就去村里的老孙头家里住吧。我一听,什么?老孙头?孙大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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