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天心
进了白家之后,白舒正发愁不认识路时,旁的就有一小厮上前来引着白舒往里面走,说是小姐吩咐留下来侍奉的。
白舒不由得感叹白汐的心细,她的玲珑心肝比起董色来,也差不了多少了,只不过董色是古灵精怪,而白汐是稳中有细。
时以盛夏,细雨也渐渐下的大了起来,那小厮带着白舒到了一处长廊,长廊尽头,是一座观雨亭,除了白汐和白采之、杨孤城钟雨微几人,还有两个中年人和一位年轻人。
见到有外人,白舒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靠在了廊柱的后面,可就是白舒这么一闪而过的身影,却被白汐惊鸿一瞥所看到了。
观雨亭中白汐告罪离去,直奔着白舒所站的廊柱处走去。
见到白舒背靠着廊柱,望着屋檐上滑落的雨滴,怔怔出神的样子,白汐又一次觉得这人是如此的干净清澈,旁人要是知道自己是白家的人,恨不得一门心思的扎在白家,想要获得什么好处,而白舒却对白家避之不及,白汐知道,若不是白舒因为纸鸢的原因勉为其难的收下了绾梦,他根本不会踏进白家一步。
白舒见白汐走过来,对白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白汐却是按着裙子,轻巧的坐在了廊柱边的石阶上,缩着脚避开了雨水,将手撑着膝盖上,托着脑袋抬头像白舒那般看着雨檐。
“你怎么不过去?”白汐问道。
白舒没想到白汐居然如此随意的坐在地上,在白舒心里,会做这种动作的,只有董色,像白汐这种大家闺秀,是随时都会注意言行举止的,白舒却不知道,白汐是把他当成了自家人。
白舒也坐在了白汐的身边,回答道:“有生人在,我怕你不好介绍我的身份,你也知道,我不想别人知道我和白家有关系。”
白汐偏头看着白舒道:“堂弟,你为什么不愿意别人知道你的身份呢,咱们白家,不好么?”
白舒有些沉默,白汐口中说的“咱们白家,让白舒感觉嘴里面有些苦涩,半响白舒才道:“我还有事情要办,等办完了,也许就会让别人知道吧。”
白汐很会察言观色,也能准确的捕捉到白舒话中的细节,白舒既然没有说要办什么事情,那白汐也就不会主动去问,她点了点头,伸出手接着屋檐上落下来的雨滴。
雨滴落在白汐雪白的掌心,溅碎成更细密的水花,白汐揉搓着掌心的雨水,对白舒道:“那这么多年,你为什么都不回家呢?”
白舒不解道:“我和我娘本来是有家的,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只可惜我娘死了。”
白汐好奇道:“我听说过很多关于伯母的消息,但我觉得那些传言都太夸张了,世上怎么能有那么好的女子呢。”
白舒反问道:“你又没见过她,你怎么知道她没有那么好。”
白汐沉默,心中有些遗憾白访云没能把凌问儿娶回丰嘉城来。
白舒却不想纠结这个话题,问白汐道:“你告诉钟雨微绾梦的事情了么?”
白汐点了点头道:“亭子里面那两个中年人,是杨家和钟家的两位家主,我带钟雨微她们过来,也是钟老爷子授意的。
白舒心中微微一沉,想到杨孤城和钟雨微偷跑出来的事情,再看他二人在亭中蔫头搭脑的样子,就不难想象到两人此刻是多么的没底气了。
“不是和钟家断了关系么,他们怎么还会在白家守株待兔。”
白汐叹气道:“终归是有过紧密联系的,断又哪里断的干净。”
白舒看了白汐一眼,却没能从白汐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她这话仿佛一语双关,时刻提醒着白舒他自己是没办法和白家划清界限的,因为就连此刻白舒身上穿的衣服,内衬里还绣着一个白字。
白舒轻咳了一声问道:“那那个年轻一点的人呢?”
白汐往观雨亭中看了一眼道:“那是我们未来的姑父,他叫詹思远,是咱家的上门女婿,以后姑姑就不会再形单影只了。”
提起那人,白汐的语气极为满意,招一门上门女婿,白采之就还能留在白家,还能在她眼皮子底下,白汐就已经很满足了,白采之再承受不起远嫁,而丰嘉城中,也不可能出现什么大的变故,不是因为白家有多么的强大,而是因为太虚观就在丰嘉城内,山上不仅有罗诗兰,还有观主。
和白访云亲如父子的观主,立白访云为少观主的观主,把荷花塘居给罗诗兰住的观主,天启境界的观主。
外人或许不知道,但白汐知道,他们白家最大的底牌,不是自己苦心经营的产业,而是莫渊山上,住在梨花小筑的那个男人。
因为自白访云死后,太虚观再也没有少观主这个称谓,仿佛这个位置,观主还犹不死心的给白访云留着,等待着他重生归来的那天。
要真说起来,白访云还活着。
雨势愈发的大了,观雨亭中的詹思远拿起挽在臂弯的披风,轻轻披在了白采之的身上,柔声道:“采之,天气凉了,回去吧。”
白采之身上依旧有挥散不去的幽怨,但在此刻,这种气质已经淡到了极点。
钟老爷子看着曾经自己的儿媳妇,如今将投身到别家人的怀抱中,心有感叹道:“采之啊,我一直把你当成我自己的亲女儿,甚至,比亲女儿还亲,不管你还在不在我家的门里面,我都全当你是我的女儿,思远这孩子很不错,我也很满意,你们若是成亲,你的嫁妆,我一定要出一半。”
钟家是官家,白家是商家,白家闺女的一半嫁妆,对钟家来讲,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白采之心中感动,面色动容,终于没忍住喊道:“公爹,您费心了,采之永远是您的女儿。”
亭外天光朦朦胧胧,暴雨倾泻而下,落在地面溅起阵阵水雾,天地间被窖藏的灵气变的活跃了起来,白舒的视线被密集的雨帘封锁在了这小小的亭子之中,其余人都已经离开了,只剩下白舒和白汐两个人。
白舒贪婪的呼吸着纯净清新的空气,仿佛每次下雨,都能洗去天地间的污浊。
白汐却有些受不了水汽和寒意,打了个哆嗦。
白舒看了白汐一眼,将灵气放出来包裹在了白汐的周围,将寒气阻隔在外面,同时运起七月流火,将温度再次升高。
白汐见白舒看了自己一眼,自己就觉得暖和了起来,惊奇的问道:“是道法么?”
白舒点了点头,道:“你怎么不跟着他们回去,外面可是有些冷了。”
白汐全不在意,失落的道:“我爹就不让我去太虚观里修行,他说修行不是一件好事,想逆天改命的人,半途都像二伯那样死掉了,活下来的,都是匍匐在老天脚下,瑟瑟发抖的小人。”
白舒眉头一皱,忽然想起记载着天心掌的那本书上所写的一句话,悉天心者,道法自然。”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洞悉上苍之意的人,才可以做到道法自然。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上苍对待任何生灵,都是一视同仁。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既然自然是最初始的状态,那么人有意识的修行,聚拢吸收天地灵气,算不算自然呢?
如果算自然,那为什么有人终其一生,不得所望,而有些人从不强求却无所不成呢?
如白汐所说,逆天改命的人都死了,只有敬畏天道的人才活了下来,当一个人无所畏惧的时候,他往往以为自己是最强大的,却不知,自己和天意背离以远。
天心掌,重在一个心字,什么是上天的心呢?
白舒望着亭外的雨帘,那些飞速滴落的雨水在白舒的眼中逐渐慢了下来,每一次水花与石板的碰撞,都是一幅完全不同的画卷,天地间找不出两颗雨滴,是完全相同的,所以天心掌,也不需要任何相同的招式,每一掌都是应该用最合适的力道,击打在最恰当的地方,不需要太注重于去算计,只需要做最自然的反应,因为向来,人算不如天算,天算就是自然。
白舒想了很久,终于确信,天是没有心的,也没有任何主观的情绪和偏好,上苍之意,就是顺其自然。
一直以来,白舒用天心掌都是全力以赴,只沉迷于天心掌的威力之中,拘泥于形式,他总感觉,这天心掌厉害是厉害,但总没有书上写的那般厉害,原来是自己固步自封了。
白舒手有些痒痒,一时之间却找不到练手的对象,不禁有些意兴阑珊。
“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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