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壁画
孤尘脱力一般地跪倒在地上，大口喘息着，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危机时刻，他身体的某个深处，传出了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帮助他重创了柳长风神魂，解除了夺舍危机。
“哈哈……哈哈哈哈，死于天命，原来这就是死于天命么！原来这小娃娃，便是柳长风选中之人，闻道之座，果然只允许天命之子自由进出！先将老夫骗入此绝地，再借助天命之手杀死老夫么……通天老儿，真有你的，我百里云凌心服口服！”
一旁“柳长风”，或许应该叫百里云凌，捂着手臂癫狂地笑着，他的神魂体态愈发愈地透明着，他之前的话中虽然谎言百出，但有一点却是真实的，他的确肉身毁灭，神魂重创，依靠此地苟延残喘，刚才夺舍失败而造成的反噬，更是对他造成了致命一击。
此刻，他连魂魄之力都无法凝聚了，很快，这具神魂便会完全消亡，从那以后，百里云凌，便算是真正的道陨了。
孤尘冷眼旁观，他早就有所猜测，这百里云凌是在说谎，至少其并非是什么雅圣。
“只是老夫想知道，你一个淬体境的小辈，是如何看穿老夫的！”百里云凌向着孤尘咆哮，他确实应该心有不甘，他以重利相许，如果能够成功蛊惑孤尘，他便能毫无阻力地依附于孤尘身上，夺舍几率至少会提高五成！
毕竟在对方有所察觉的情况下强行夺舍，会降低五成成功率，乃是修真界的常识。
百里云凌的下半边身子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孤尘注视着前者，心中升起一丝哀凉，说是兔死狐悲也不为过。
修真界，原来是这么残酷的么……失败者顷刻之间，便会落得消亡的下场。孤尘联想到了白天时被巨鼠追杀的凶险，有所感悟。
“前辈虽然许下重利，而且晚辈也很动心，让晚辈起疑的是，前辈从未问过我的名字。”孤尘和百里云凌保持着距离，轻声开口，“这说明前辈并没有将我放在心上，更不用说是将我收为弟子，教导我修行，所以晚辈猜测，前辈只是想利用我罢了。”
“只是因为这点？”百里云凌眼神复杂，沉吟些许，说道，“倒是老夫疏忽了，数百年没有与人接触，这么简单的道理都忽视了……”
“不，不止是这点……”孤尘沉吟了一下，“更多的，是直觉。直觉告诉我，如果前辈真的是雅圣，应当拥有通天彻地之能，不会被这宫殿所困。”
“圣境？哈哈哈哈哈……”百里云凌眼中闪过悲凉之色，“你说的对，如果我有雅圣的修为，又岂会被骗入此地？又岂会被困数百载？”
孤尘默默无言，百里云凌张口被骗，闭口数百年，好似是有着莫大的冤屈，但这些都与他无关。
“只不过，通天老儿，纵使你坑害了老夫，又能如何？”百里云凌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孤尘，“驱使天命者，终究将被天命所伤，这个小辈的灵魂深处，藏着的，是整个世界啊！”
是在说我么？孤尘一愣，有些疑惑，百里云凌所说，实在是令人费解。
“老夫虽然不是真正的雅圣柳长风，但此地确实是柳长风的闻道之座，有着诸多机缘，即使是花费了数百年的时光，老夫也只是参悟了小半。你既然能够随意进出这里，必然是柳长风选中之人，那么这里的圣人传承，你也应当不容错过。”
百里云凌神魂消散得越来越快，只剩一个头颅，他不由得连续快速说道：
“地上那枚储物袋，其实包含了老夫的毕生收藏，对你修行有着莫大的好处。”
“另外，老夫有个不情之请，储物袋内有一枚镶嵌金色宝石的戒指，很显眼，如果有一天你到了逐日王朝百里一族，还请将这枚戒指交于百里族族长，如果你不乐意，老夫也不做强求，顺其自然罢……”
“我很期待你获得传承、成长起来的样子，只可惜，老夫看不到了……”
话已至此，就连那最后唯一的头颅也无法保存，化作点点星芒，飘扬在这大殿之中。
“故乡，我的故乡……怕是再也回不去了……”百里云凌最后的话语久久盘旋于孤尘的耳畔，语气中既有释然又有一丝不甘。
百里一族？对了，他也姓百里？孤尘怔在原地好半天，这才反应过来，亲眼见证一个活了至少几百年的老怪道消，他实在是有些震撼的。
不知道他和百里渊是不是同出一脉……
孤尘思索道，同时环顾四周，洞口处，那道拦住去路的金色壁障也已经消失。
是离去，还是探索一番？
孤尘又谨慎地试探了一番，这才确定前者没有耍别的鬼点子。况且百里云凌连夺舍都未能成功，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想到这里，孤尘完全放下心来。
那百里云凌说，这里有着诸多的机缘，只是不知道，机缘藏于何处？
孤尘在空旷的大殿里踱步，仔细打量着那些壁画，却未曾寻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算了，机缘什么的，不要也罢，光是获得这枚储物袋，我便心满意足了。孤尘大踏步走到百里云凌留下的金色储物袋旁边，将其捡起，爱不释手地把玩了一会儿，又回到洞口，在石堆里找回了身份玉简，将它们一同藏在左手袖口之后。
就是不知道地道入口怎么打开，或许藏有什么机关？实在不行大声吼两嗓子，让百里渊用灵力帮助自己打开出口，这大殿被他知道也没什么，百里云凌只召唤了我，说明可能只有我能随意进出大殿，就算不是如此，便宜了百里渊，倒也没什么……
孤尘思量着，刚想离开，可就在他即将踏出洞口的刹那，忽地一阵心悸，莫名的情绪在心间酝酿，就仿佛这大殿与他有所关联，如果他就此离开，便会后悔一般。
要不……再找找？
孤尘重新回到了殿内，平心静气，细心地看遍了殿堂里的每一个角落。
忽然他一扭头，看向高台上，那只金色的龙椅。
等等，之前光注意壁画了，那龙椅还没有搜查，百里云凌神魂也是从龙椅中浮现出来的，莫非，机缘就藏于那龙椅之中？
孤尘缓步踏上高台，踌躇片刻，然后福至心灵地……往龙椅上一坐。
“轰！”
整座大殿都是一震，殿内的光华比以往更甚，收到了某种命令一般，墙上壁画里的山川、河流、日月星辰，皆是流转了起来，穹顶之上的九条金龙，齐齐舞动起鳞片，隐隐间，似乎还有真龙咆哮。
孤尘只感觉心头似乎有什么东西爆开了，当他坐下的那一刹那，这雄伟的殿堂活跃了起来，就像是在欢庆他的归来，欢庆……主人的归来！
“嘎吱，嘎吱，嘎吱……”
墙壁背后传来摩擦的声音，灵气四溢之间，那些壁画竟然开始缓缓移动，不断重组，最后拼成了一幅巨大的画卷，画卷之中，是群山和古庙，天空之中星辰若隐若现，而在它们中心，则是一轮巨大的赤日，直接占据了画卷接近一半的位置。
孤尘抬头望向画卷，心神剧烈震颤，这高山、这古庙、这巨日！分明和那两次奇怪的梦里的场景，一般不二！
再看那轮燃烧着炽焰的巨日中心，有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越来越清晰，可以看出，是一个盘膝而坐的老者，他并不是百里云凌，而是……
“阿公！”孤尘失声叫了出来。
那熟悉的面容，孤尘一辈子也不会认错，不是他已逝的阿公，还是谁？
“阿公，我是尘儿啊！”孤尘涕泪横流，想要起身抚摸阿公的脸庞，可坐下的龙椅上，传出一股莫大的引力，将他紧紧地吸住，不得动弹。
壁画中的老者丝毫没有受到孤尘的影响，眼神威严而又冷淡，宛如不认识孤尘。
孤尘痴傻似的瘫软在龙椅上，这只是一幅壁画，是某种强大的术法留下的留影，即便他如何企盼、如何幻想，他的阿公也不会再重返人世，逝者无法复生。
“老夫，雅圣，柳长风。”壁画中老者开口。
雅圣，柳长风，这便是阿公的真实名号了么……他以往只知道阿公的姓，却不知名，村里人也都只叫阿公为柳老爷。
“老夫厌倦了修行界尔虞我诈，本想归隐于桑田，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旧敌来犯，老夫修为又大不如前，故而大败，侥幸逃得一命。”
孤尘认真地听着，生怕遗漏了任何一点重要的信息。
“如今深受重创，寿元不足千年，又不忍毕生所学失传，故而建立此殿，名为闻道之座，非得到老夫认可者不得踏入，而踏入者，可得老夫传承。”
纵使深受重创，也能有千年寿命，阿公果真是一个极其强大的修士……
阿公既然叫雅圣，那么，他的修为，便是……圣么？如此算来，阿公的仇敌，也定然至少是圣境！
孤尘此刻，也连带着恨上了那重创阿公之人，可他很清楚，他还只是一个刚刚修行的菜鸟而已，还远远没有能为阿公报仇的能力。
看来，我便是阿公认可之人了，阿公既然选择了我，将我作为他的继承人，那么我也应当有理由……帮他斩去他的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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