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进退维谷（下）
“这群人是不是属疯狗的，追着咬就不松口了？”安娜恨得牙根直痒痒，可还是一点办法没有。
身后的塞罗比亚人突然跟疯了一样，不计重油消耗，全速前进。一副不抓住自己决不罢休的架势。
刚开始还能借助森林里树木众多，甩掉身后的追兵，可是架不住塞罗比亚骑士数量多。甩掉一个，又来一个，跟牛皮糖一样。
打又不敢打，跑又跑不掉。安娜只能让这架M79突击骑铠的主引擎保持全力输出，可这样一来，油量表的指针下滑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快要见底了。
就算自己还带着一罐备用的重油，也不够这么消耗的。如果二十分钟之内还是甩不掉身后的追兵，自己就会因为重油耗尽被俘。
一想到这，安娜不由得握紧手中的操纵杆。
油量表的指针已经滑到表示快要见底的红区，红色警示灯一闪一闪。迫不得已，安娜只能暂时停下脚步，抛下已经见底的主油罐，换上备用油罐。
这么一来，又耽搁了一点时间，身后的追兵又拉近了几分距离。
“少校，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查理坐在骑铠肩膀上说道。
他的耳朵告诉他，不到三百米之外的地面上传来骑铠沉重的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个声源。
这样下去势必会被后面的追兵追上。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安娜在驾驶舱里没好气的问道。
“好办法倒谈不上，就是有点冒险。”查理说道，“就是不知道少校敢不敢。”
“你说。”
查理完完整整地跟安娜把自己的办法说了一遍。
“你疯了？如果被别人知道的话，这可是大罪！”安娜听完吓了一跳。
这不是有点冒险，一旦失败，后果连自己这个少校都担不起。
“如果少校和我都不说的话，自然没人会知道。一旦成功的话，您就有七架骑铠击毁记录；退一步来讲，就算失败了，我有把握最少也能拉上两个当垫背的。”
查理就像是在诱惑人堕入地狱的魔鬼，他的话里话外充满了令人难以抵抗的诱惑力。
不得不说查理的想法足够大胆，也足够疯狂。
七架击毁记录，这是一笔任谁都眼红的军功。安娜四年的骑士生涯中，累计击毁骑士铠甲还不到这个数字。
安娜一时间很纠结。一边是足以被撤职审查的大过，一边是让人眼热的军功，让人很难做出抉择。
“不行！”安娜最后还是拒绝了查理的提议，头脑中仅剩的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这是命令！”
查理没有说什么，嘴唇微微抿起，坐在骑铠的肩膀上一言不发。
忽然，他从还在高速行进的骑铠的肩膀上直接跳了下去，落在地面柔软的腐殖质上，接连几个前滚翻才缓冲掉巨大的惯性。
“查理！你疯了？”安娜一个急停，骑铠身子右倾，右手扶地，在地面上擦出一道深深的痕迹才停下来，“你这是要找死吗？”
“只是尽警卫员的职责，为少校争取时间罢了。”
查理从背上把步枪卸下来，退出原来的铅芯子弹，从腰间的子弹袋里摸出钢芯穿甲弹，一颗颗塞进弹仓里。
“少校，我能给你争取的时间不多，顶多三分钟。”查理大略检查一下枪机，不急不缓的说道，“别浪费了，现在走还来得及。”
“你……”安娜一咬牙，“我跟你一起！”
“少校？”
“就依你说的！大不了以身殉国，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查理笑了，这个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中士的笑容让安娜感到无比的安心。这还是安娜从认识他以来第一次看见他的笑容。
“那就多谢少校配合了。”查理笑道，把肩膀上和领口上的肩章都撕了下来，和手上的步枪连同武装带一块扔到一边。
“加快速度！不要放跑一个瓦尔卡骑士！”
“是！”
奥列格上尉心中焦急万分，上面刚刚来的死命令，但凡是放走一个瓦尔卡骑士，以通敌叛国罪论处。这罪名就是再给自己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打下卡塔奥城之后，发现城内空空如也，守军早已不知去向。自己手下的这群骑士们全都懵圈了。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追啊！
奥列格快被这群只会听命令的傻子们给气死了。塞罗比亚的军队以服从命令为第一要义，平时这倒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甚至这是塞罗比亚军队的优点之一。可是到了这种该自己做决策动脑子的时候，这群脑子里全是肌肉的蠢蛋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这群人一个长脑子的都没有。
这种事还用我说吗？人跑了不追等着干嘛？
是，长官！
应了一声之后，这群蠢蛋一窝蜂的呼呼往城外跑。
哎哎哎，跑错方向了，那是北边！西城门在那边！
是，长官！
奥列格快被这群蠢蛋的智商下限折服了，不知道该怎么夸奖他们才好。自己有这么一群手下也是一场造化，大造化。
“报告长官，森林里发现一个瓦尔卡的突击骑士！”
“愣着干嘛，追啊！给我保持全速冲锋，追！”
“是，长官！”
于是乎，奥列格准校带着身后的几个突击骑士一路好追。中间有两架骑铠硬生生追得没油了，只能抛下他们继续追。
卧槽，这家伙属兔子的吧？这他娘是带了几罐重油？这么能跑？
奥列格上尉都惊了，在茂密的森林里追了十多分钟，跑出去快八公里了，还是没追上，对面还是在自己前面几百米的位置。
算上自己，剩下正在追击的七架骑铠油量也开始临近警戒线了。
正当奥列格开始考虑是不是放弃追击的时候，前面的骑铠居然停了下来。
奥列格狼嚎一声，激动的都快哭了，跑了这么久终于把前面这小兔崽子跑得没油了！
你他妈再给我跑！不是挺能跑的？再跑一个我看看！我看你没油你怎么跑！
三百米的距离对于全速冲锋的突击骑铠来说不过是一个冲刺的距离，一弹指左右的时间就到了。
奥列格看着眼前的突击骑铠，旁边……还站了个人？
几束骑铠上强光灯的亮光照亮了这片森林。奥列格怀疑自己眼花了，擦擦眼仔细看去确实骑铠旁边站个人，一身瓦尔卡陆军军装，离老远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军衔的。
在战场上，一般战败方骑士主动离开自己的骑铠之后就代表着投降。
“喂，小子，你叫什么？”
奥列格顿时心中大定，高声问道。
“查理，查理·莫里森，”查理没想到他还会说瓦尔卡语，而且口音还不算重，高举着双手说道。
“职务和军衔！”
“瓦尔卡第一骑士团突击骑士少校营长。”
安娜坐在维持在最低运行限度，保持待机跪姿的骑铠里面一阵牙痒痒。没想到这小子真敢冒充自己，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还冒用自己的姓氏和职务。
等着回去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卧槽！驾驶舱里的奥列格两眼瞪的溜圆。
这趟没白追，本以为就是个杂鱼，没想到比自己官还大，一个少校营长！把这家伙带回去可真是一件大功！奥列格心中一阵小激动，嘴上也没闲着：
“别动！双手抱头，慢慢转过身来！别动！慢点转！”
查理听得这自相矛盾的话直无语，依言双手抱头：“我到底动不动？”
“动……不不不不！别动！别动！乱动别怪我打死你！”奥列格威胁道，晃了晃骑铠上挂载的大口径机枪，弹箱里的子弹哗哗作响。
查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现在，慢慢转过来！”
查理慢慢转身。
“再慢点！”
查理撇撇嘴，还是慢慢地转身。
在看到查理身上确实没有武装带和任何武器之后，奥列格放下最后一丝警戒，看来这人确实是想投降的。
“好了，双手抱头跪在地上。你，下去把他绑了。”奥列格指挥道，指使身边的一个突击骑士下去把查理绑上。
“是，长官。”
“好了，你们几个把手里的武器放下吧。老这么举着不累啊？本来没多大事，被你们这么一弄，吓得我神经直紧张。”奥列格示意旁边几个突击骑士放下武器，“喂，小子……”
“我叫查理。”
“我高兴叫你什么你就是什么！一个俘虏在这给我摆什么臭架子？是不是还得尊称你上校阁下，你才满意？是不是啊少校？”奥列格阴阳怪调，冷嘲热讽。
周围一阵哄笑。
“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嘲讽本少校？”查理面无表情一副呆样子，可在奥列格眼里他就是在装深沉摆架子，“如果不是我骑铠没油了，还轮得到你在这嘲讽我？”
嘲讽技能全开的查理嘴虽然没有老迈尔斯那么损，但也是够呛人的。查理跟着老迈尔斯生活了那么久，多少也得了一些老迈尔斯的真传。就这一通直头直尾的讽刺，别说奥列格，就算安娜听完都想揍他一顿解解气。
奥列格气得鼻子都歪了，现在都这样了，一个俘虏还在嘴硬，不给点颜色看看是不行了。他索性直接下了骑铠，拦下了旁边正准备反剪查理双手，给他上绑的骑士。
“你很不服啊，小子。”奥列格双手拇指扣在腰带上，弯下腰把脸凑到双手抱头跪在地上的查理，“那有什么办法呢？你现在是我的俘虏，我想弄死你就弄死你。”
“准校，上边的命令是不留一个活口。”一个骑士在一边提醒。
“哦，对，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差点忘了上面的命令了。”奥列格一拍脑门，一副懊悔的模样。
突然，他从腰间拔出手枪，顶在查理脑门上。
“不好意思了，让你白高兴一场，是不是以为下了骑铠就能投降？真是对不起咯，不受俘虏了。如果有什么不服气，下地狱去找蒙神说个清楚吧！”
“等等。”查理见他是真的要扣扳机，身后的安娜迟迟没有动静，心中暗骂一句见死不救之后，赶紧高声喊道，“我……我用内部情报买我一条命，怎么样？”
“哦？刚才不是嘴挺厉害的，怎么死到临头怂了？”奥列格来了兴趣，手里的枪口略微上抬，不耐烦的说道，“趁着老子现在心情好，赶紧说，敢有半句假话，小心我弄死你！”
查理扫视一下四周，闹了这么一通，现在只有一个骑士还在骑铠里面，剩下的全从骑铠里钻出来，站在临近抱着膀子看自己笑话。
六个，自己有的忙了。剩下那个就交给安娜了。
“军事机密，只能告诉你一个人，我怕其他人嘴不严实。”
奥列格微微眯眼盯着查理看了一会，从这个少校脸上他看不出半点异样：神色略带害怕，额头见汗，目光也并不躲闪。他点点头，示意自己同意。
待得奥列格背手伏身之后，查理双手背在背后，前倾身子，附耳轻语：“你检查过我身后的骑铠里面有人么？”
“什么骑铠里有人？你在说什……”奥列格脸色不屑。
突然他反应过来了，一脸吃惊地看着面前这个跪在地上的人。一个硬梆梆的东西顶在了他的下颌上，把他的叫喊声直接掐死在了嗓子眼。
“我劝你下辈子，长点脑子吧。”
这是奥列格生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那是一句平淡而又冷漠的耳语。
下一秒，连着两声枪响，奥列格的颅骨被猎枪装填的鹿弹打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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