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明月照高楼
东海郡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今天自己在殿上的行为实在不妥，回到寝殿时王妃又向他讲了那个叫文昭的宫女的身世，他没想到这个宫女居然是二哥退婚的丞相之女。郡王虽然生性顽皮，却也是看出来了今天殿上有些人恐怕有些难受，他不爱有人因为他委屈。突然从榻上坐起来。
“王爷怎么了？”
“没事，我找我四哥去，你先睡吧。”说完穿上斗篷就挤进雪夜中。
果然不出他所想，走过弯弯曲曲的小路来到燕王的寝殿，就看见燕王在雪景里舞剑。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燕王正舞着，突然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郡王，停下来收好剑，“雪下这么大，你怎么来了？”
“雪下这么大，四哥又为何独自舞剑啊？”郡王抖了抖身上的雪花。
“为了今天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那些事情大家早就忘了。”燕王对着弟弟浅浅一笑。他不是不在意，他看见了文昭今天在大殿上的表情里面有微微的颤动，燕王想，文昭不能释怀的是什么？二哥退婚？入宫为婢？燕王想着不禁皱起眉头。
郡王正要开口说什么就看见御前的小太监提着灯笼匆匆跑进燕王寝殿的园子里。
“启禀燕王殿下，皇上召您快快前去护驾！”小虾子就这样噗通跪在雪地里。
“护驾？”
“你这小太监说话甚是弯弯曲曲，到底出了什么事？”东海郡王走上前问。
“御前宫婢林小宛•••意图谋刺皇上，幸好文昭姑娘替陛下挡下了匕首，皇上才没有受伤，但是姑娘和反贼•••一起掉下悬崖了。”小虾子哆哆嗦嗦的说完跪在地上，小宛是他推荐送到御前的人，又是她求文昭带到云山来的，自己也怕命不久矣。
燕王听完拿起剑柄就快步走出去，不给自己留惊讶的时间，郡王也不顾那个跪在雪地里的小太监，赶紧追上去了。
消息传回京城要迟一些，这时已经是第二日天明，晋王刚刚在府中穿好朝服，准备上朝去处理那些奏折，门外的小厮就传话说司马校尉有要事求见。
走进晋王房间的司马质看上去也是很匆忙，没有穿着朝服或是戎装，甚至连袍子也没有来得及披一件，鹿皮绒靴好像被雪水打湿了，每踩到木质地板上都留一个脚印。
“臣扰王爷清修，但确实是情况紧急。皇上在云山行宫遇刺，所幸被御前婢女所救，皇上口谕，请王爷拨一千精兵前去救援。”
“父皇遇刺？可有受伤！”
司马质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皇上受了些惊吓，只是、只是文昭姑娘为了救皇上被刺客所伤落下悬崖，生死未卜。”
“司马质，传本王命令，调一千精骑兵快速前去云山行宫护驾。”晋王顿了顿，看着司马质，“由虎贲将军沈移领兵，你就不用过去了。”皇上本来就不想把司马质带过去，想要留司马质在京城看着他，若是他把司马质叫过去，只怕会心生嫌隙。司马家，可以说已经是忠心到“愚”的地步了，所以皇上才会如此信任司马质。
“是！臣这就去调兵。”司马质说完起身就走出门去。
晋王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一阵冷风就灌进来。李文昭，生死未卜。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所谓因缘际会到底是什么？让人相见，让人爱慕，然后呢？让人无奈？雪下了一整夜，天要明时雪才停下了，晋王也是在一夜的呼啸声中渡过，直到凌晨才渐渐入睡。晋王眨了眨干涩的双眼，慢慢开口道：“楚南。”
在门外候着的贴身侍卫走进来，一言不发的拱手，只等着命令。
“你去李国公府上告诉李大人一声，让他们府上也有个准备。”
“在下遵命。”
等楚南走了，晋王才叫来丫头替自己更换朝服。
文昭突然一个冷战梦里面惊醒过来，睁开眼白茫茫的一片，寒冷突然扑面而来，胸口的疼痛提醒她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文昭微微动了动，身上的人压着她的一只手臂，咬着牙用力一扯才把手给扯出来，手已经发紫了，被压着血液不流通又加上寒冷，在晚上半个时辰，估计这只手就废了。
文昭抬起手来想活动一下，轻轻一动就牵扯着胸口的伤，这个痛就会蔓延至全身。文昭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从口中呼出的白雾好像是这白茫茫世界里面唯一的活物。她慢慢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大松树脚上。
昨晚掉下山崖那一霎那，文昭想，会不会就这样死了？又会不会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或许一醒来发现这些一切都是一个梦？
看来还是要用力活下来，此时消息肯定以后去到京城了，大哥，文珣•••希望她活下去的人还有很多。想着，文昭第一次正视自己的伤口，短小的匕首就这样嵌在她的皮肉里，应该没有伤到要害，不然自己也不能活这么久了。要把刀拔出来，然后用雪水杀菌，这样御林军找到她的时候她才不会伤口感染而死。
文昭在心里肯定自己，不会有事的，自己头脑还清醒。
思绪间，自己的右手已经用力捏着匕首的柄，她在心里默念一二三，数到第三下却不敢用力，却不知道是哪一股劲冲出来拉着她的右手，拔出了匕首。匕首丢在一边，文昭赶紧俯下身去大把大把的捧起雪地上的积雪往伤口上按压，冰冷一时也麻木了皮肉，竟然感觉不到痛了，可是看见白花花的雪地上突兀的鲜红却又吃痛的干吼了一声。
疼痛竟然让她忘了还有一个人，林小宛睁开眼睛，看见文昭还没有死，目光里面立马寻找到那把匕首正躺在大松树脚下。文昭立马察觉到她想要干什么，两人像饥饿的狼狗一样扑过去，文昭自然近一些，匕首本来就被放在她的脚边，可是刀刃是对着她的。
一时间，文昭一把握上去，手心的肉被掀开，血像柔顺的丝绸一样流淌出来，可是没人有时间去欣赏，文昭换到另一只手，她握着匕首，两人趴在雪地上，匕首离林小宛的脖子只是那么一点点距离。
文昭大口喘着气，道：“你要杀我。”
“我不杀你，我怎么活下去？”
“你杀了我，你才活不了，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杀我•••如果你杀了我，皇上一定会找到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以为你可以逃到哪里去？”一股血腥味升起来，萦绕在两人的鼻息间。
“我行刺皇上，你觉得我还想活吗？”她一早就抱着必死的心态。
“我活着，你就能活。”文昭说着手上一用劲把她的发髻割下来，“等御林军找到我，我会告诉皇上，我把你杀了，你走以后，改名换姓•••找个好地方重新开始吧。”
“为什么要帮我？”她的眉间舒展开来。这世间，不怕死的人真不多。
文昭没有回答，拿好匕首和她的发髻慢慢站起来，不为什么，只是自己不救她，估计也会被她杀了，文昭十分了解这个身体，她的体力已经不如她了。
“你快走吧。”文昭一只手扶着松树。
她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保重，文昭姐姐。”
林小宛离开后，文昭也开始没有方向感的在树林里面乱走，她总要留下印记，好让御林军找到她，寒冷、饥饿、疼痛已经比不上求生的欲望来得强烈了，文昭把身上的手帕，披风都撕成布条挂在树枝上，她只求自己能够快一点被发现。
文昭不知道走了多久，又回到了原来那个地方，雪地上的鲜血已经渗开了，看上去是粉红色的。文昭坐下来，又靠在那颗大松树的树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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