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流光正徘徊
燕王带到云山来的人马不过五六百人，大部分人留在行宫，其余就没有多余的人马可以进山搜查的了。
裕王在皇上榻前建议等天明以后京城的人马到了再去搜查。先不等燕王反对，皇上就闭着双眼缓缓说道：“老四带十个人立即进山搜查，务必要把文昭救回来。”
“儿臣遵命！”燕王早就想奔赴那片白皑皑的森林。他骑上白马，一群人手拿火把顺着山间的小路快马行走着。他在心里祈祷，文昭一定要捱下去，不要冻死，不要被野兽吞食•••
第二天的日头快要到中午时，虎贲将军沈移带着大队人马涌进树林。
“王爷，有人来了。”听到那么大的动静，张桥跳下马来回头看。黑色戎装的人像蚂蚁那样多，树林里面一下子热闹起来。
燕王跳下马，拿起马鞍上的酒囊，喝了一口，再递给张桥。好几个时辰的寒冷考验着他们，就连男人都要靠喝酒来取暖，他不知道文昭此时怎么样了。
“何人？”燕王对着不远处的动静大喊一声。
“臣沈移护驾来迟！请燕王恕罪！”只见虎贲将军沈移大喊着从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跑过来。
燕王深吸一口气，“将军免礼。”
“王爷放心，晋王殿下特地吩咐，一千精兵进入树林，一寸一寸的找也会把姑娘找出来。”
“要快，太冷了•••”燕王垂眉。沈移得了命令，对着正在一寸一寸排查的一千将士大喊动作快点！
太冷了，她还受伤了 •••
“若是这次二小姐可以活着回去，也是因祸得福吧。”张桥说。
燕王点点头，没错，她救了皇上，但是要留着命才能得这个福。
“启禀王爷！臣发现了线索！”沈移在老远就大声喊着。沈移出身行伍，没有读过书，全是凭着不要命的战功换来今天的朝堂正二品武将的地位，嗓门声又响又糙，几乎震得树林里面的鸟雀一阵惊慌。
燕王跳上马，三两下就来到沈移跟前。
“血迹、脚印、还有姑娘的衣料！”沈移指着地面和灌木上面的小段绸子。
“跟着血迹走！快点！”
众人终于找到了那个姑娘，很多士兵不太懂为什么一个宫女坠崖为什么要搞这么大动静，任由她生或死就是了。士兵们看见了那个靠在松树脚边睡着的姑娘总算是松了口气。
李文昭就像一个小姑娘睡着了一样，脸上没有寒冷和疼痛的表现，只是安静的睡着，头靠在大树的臂弯里，好像安逸自在。众人像欣赏美丽的艺术品一样，一排排人站在不远处，没有人上前去。
燕王抹了一把脸上的寒气，重重的喘着气，才露出一个笑脸。他把腰间的长剑解开交给张桥，慢慢走上前去。燕王伸手轻轻的拍掉她脸上、身上的雪花，看着她胸口触目惊心的鲜红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她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拔出匕首，用冰雪来麻痹伤口。
“你•••来了•••”她还活着。
文昭的睫毛微微动了动。
“披风！”燕王大喊一声，张桥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拿过去，燕王也解下自己的披风。他把文昭包裹得严严实实才打横抱起来。
文昭重新拥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回到了云山行宫。睁开眼看见屋子里全是暖黄色的烛光，屋子里面烧着的木炭啪塔啪塔的响着，文昭慢慢坐起身来。一个小宫女端着药碗进来，刚刚掀开暖帐看见文昭醒了，又高兴的朝外面的人说了声：“姑娘醒了，你去告诉皇上和燕王殿下吧。”这才走进来。
“你是谁？”文昭也没有想到自己开口第一句居然是这么不近人情的一句冷语，她有些后悔，却也收不回了。
小丫头被这么一问有些胆怯的说道：“奴婢是专门照顾姑娘的，姑娘叫奴婢如玉就行。”
“我活着吗？”
“姑娘真真切切的活着呢，燕王殿下整日整日守在这里，菩萨就是感念殿下的诚心也要把姑娘您的魂魄送回来。”小丫头一边说着一边把汤药吹凉了送到文昭嘴边。
“我自己喝吧。”文昭端过药碗，这小丫头应该是燕王身边的人，不然怎么字字不离燕王？
“京中有派军前来护驾吗？”文昭喝完药，如玉就马上拿出蜜饯送进她的嘴里。
“回姑娘的话，晋王殿下派调一千御林军来护驾。”
文昭皱眉，所以说，家中哥哥大嫂都知道了，所幸自己还有命在，此事祸福相依，自己也算是因祸得福。
燕王慢慢掀开暖帐，看见文昭立着身子站在炭炉前发呆。
“想什么呢？”
文昭抬眼看见是他，浅浅一笑，“我在回忆•••我记得是你来救我。”
“你本来身体就弱，这次还受了伤，长文很担心，从京城打发人来问，你还没醒呢，我怕他操心，只管告诉小厮你好得很。”燕王有的没的说了一段，慢慢走到炭炉边，站在文昭对面，两人中间啪塔啪塔的响着，“文昭，要不你趁着这次机会请旨出宫吧。”
“出宫以后去哪？”
“天下之大，去哪都可以。”
“殿下，我在雪地里面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父母，我的家，我的朋友•••他们活得像以前一样，好像从没有我这个人出现过•••殿下，我信任你，所以我想告诉你，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来自别的地方！我有自己的父母，亲戚，朋友！我原本也不是李文昭•••”
燕王颔首，他听不懂文昭在说什么。
文昭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我不会出宫！”口气斩钉截铁。
文昭说完背过身去，她在雪地里面的时候好像想通了什么，她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天下之大她哪里也去不了，她来到这个人的身上，就要走完这个人物的命运，不管是喜剧悲剧，她逃不出“李文昭”这个人物的命运，她唯有迎接命运这个选择而已。文昭知道燕王听不懂，换位思考，如果有一个人对自己说这些话，自己也不会信。
空气安静得几乎凝结在一起时，方福带着圣旨走了进来。
“御前掌茶侍女李文昭听旨！”
两人跪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侍女李文昭救驾有功，特封正五品女侍官，总领御前事务。”
“奴婢谢吾皇万岁！”文昭先是心头一惊，又立马高声称颂，双手捧过圣旨。他们都知道，即便是救驾有功，皇上也不会轻易下赦令。
“姑娘快快请起吧，老奴恭贺姑娘升迁了。”方总管说着把文昭扶起来，看着她泛白的脸色不由的在心底叹气，到底还是命运说的算。
御前宣旨的人慢慢退出去，文昭把圣旨放在一边，“我也走不了了，殿下，只有走完命运我们才可以拜托它的桎梏。”
“什么命运？”燕王问。
“天命！宁王归逝，齐王倾垂，其余皇子年纪尚幼或才德疏缺，如今局势之下，国本未立，殿下可与晋王相争矣！晋王虽是皇后养子，确非嫡子也，同为庶出，殿下有升平侯府为开国元勋之利，晋王有荆州侯府做后盾，概言之，晋王有的，殿下也有！”文昭知道，晋王一副势在必得之势，是吃准了他这个四弟虽有武勇却慈悲不决，她定要燕王去争这个天命。
“天命岂是人可知矣？”
“奴婢只知天命要相争才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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