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去此若俯仰，如何似九秋
文昭在这个寺院住了半月之久，好像与世隔绝了一般，在监狱时候，还可以听狱卒谈一谈时事看法，这个地方真的是世外桃源。
文昭慢慢走过院子去主持的房间，院子里面的声音只有小和尚们的脚步声和竹扫帚扫地的声音，这个地方的沉默恰到好处。这个主持法号行远，当真是个名医，文昭这个腿在京城时大夫就说没办法了，在这里吃了他的药方还有三日一次的针灸居然好了很多，虽然还是有些使不上劲，但是已经不会又痛有痒的折磨她了。
在这里的日子也闲适，早上跟着大姐去河边洗衣服，下午去听大师们讲经，晚上和小师傅们一起坐在大堂里点着油灯做鞋。文昭才做了半个月都觉得受不了，但是小师傅们说他们每天都要做鞋，做鞋好像是这里的头等大事，因为他们时常下山去化缘讲佛，也不知道会去哪里，会走多远，有时候一天就能走烂一双鞋。
文昭听他们说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有个小师傅说他有一晚找不到人家歇脚，就睡在树林里面，晚上怕野兽就爬上树去休息，到了快天亮的时候看见一只狐狸跑到树下，一阵白光闪过去那只狐狸就变成了一个娇娇小姐款款的走了。
“这算什么！上次我跟着大师傅去京城，寒冬腊月呀，那个冻的，就看见一树的桃花开了，你们说稀奇不！然后我就听一家客栈的老板娘说，原来是皇上把神女抓起来了要杀头，这是天意在提醒皇上呢！”
“你别瞎说，那个时候也快入春了！开桃花不正常吗！什么神女不神女的！”
文昭听着只能讪笑。
“诶！姐姐，您从京城来的，您说那个神女是不是确有其人，就连那些卖猪肉的屠夫都说，得此女者得天下。”
“要是真有这么一个人，那天下，能让她藏起来吗？岂不是大家都知道？”
文昭开口缓缓说着。
“您说得对，这些啊，不过是市井流言。”
没错，就是市井流言。
文昭深吸一口气才轻轻敲了行远大师的房门。
“请进。”
“大师。”文昭平心静气的行礼，然后慢慢走进去，看见行远师父站在案前作画。
“大师心情不错嘛。”
“呵呵•••”行远师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笑。一天夜里，晋王带着一个昏迷的女人来到寺院门口，他没有想到远在北京的晋王殿下没有任何提前知会的就来到了南京，他没有多问，只是按照晋王说的好好照顾这个姑娘。
“姑娘腿可好了些？”
“好多了，谢谢大师。”文昭慢慢走过去，看到案上的画布上面的丹青描绘的女子。
女子站在竹林之中，微微回头，看不清脸和表情，衣袂飘飘，竹林里面的清风迎面吹向她，迎风而立的女子好像很坚定又似乎要被风吹倒一样。文昭的记忆太远了，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久到她几乎忘记自己不属于这里，另一个世界的记忆一遍遍闪现出来，文昭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化，她突然感动得捂着脸，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证明她存在过，这幅画她见过，“这幅画•••画的是谁？”
“正是姑娘。”行远师父放下手中的笔，转过身来。
文昭大概想到了这幅画与她来到这个世界一定有些什么渊源，她甚至想到了，这幅画可能是晋王的，也可能是燕王的，但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并且见到了画的原作。
“可以送给我吗？”
“姑娘不如把它留在这里吧。”行远师父婉拒了。
“我、我见过这幅画。”
“姑娘在哪见过就把它留在哪里吧。”行远师父说着把画慢慢提起来风干，还没等文昭再次开口大师就把画卷起来了，“文昭姑娘该准备一下，你该走了。”
“去哪？”
“回京。”
“看来晋王把京城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文昭淡淡的说。
“姑娘安心回去吧，晋王殿下都安排好了。”行远大师说着把文昭带到偏厅，圆桌上摆着几包牛皮纸包着的药，“这是最后几贴药，老僧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行远大师把她送到台阶上，此时正是日中，日光晃眼，文昭提着那几贴药，已经告辞要离开又回头，“大师，如果我还能再来南京，那幅画•••”
“如果我和姑娘还有再见之缘，老僧一定把画赠予姑娘。姑娘或许想过，不能改变的事情千万不能强求。”
文昭疑惑，“请大师解惑。”
“诳语而已。”行远大师说完大笑着转身又慢慢走进自己的屋子里面去了。
次日一早，文昭就被送下山去，离开那片竹林环抱的地方，好像外面的世界更开阔，但是又更逼仄了。来接她的人马确实是晋王的人没错，一辆马车和四个侍卫，他们带着晋王府的腰牌，除非李文昭跟他们说话，其余他们都不会多说一句话。
晋王为了把李文昭放在自己眼前，在京城才是煞费苦心，他知道李家现在的家主少夫人打算带着婆婆和儿子去徐州，但是李文昭消失之后，李家就没有了行动的迹象，好像在等李文昭回家，晋王必须在燕王回到京城之前把李家人安排走。
楚南在周围打探了一会儿，晋王才低着头从马车上下来走进绣春酒楼。他派人送了一封信给李少夫人，约她在绣春酒楼见面。少夫人倒是早早的就到了酒楼的雅间等待，她没有告诉婆婆，因为她心知肚明，晋王这次前来一定与文昭的失踪有关。
晋王推开门，少夫人正准备站起来行礼。
“夫人不必多礼，快请坐吧。”
“民妇不知王爷有何指教。”少夫人坐下来轻轻的吹了一口茶。
“本王得知夫人欲携家眷归故里，李大人之忠烈感动天地，本王想为夫人尽一份力，特遣一支亲队护送夫人回乡。”
“王爷好意，民妇心领了，只是家中妹子迟迟没有回来，下落不明。”
“文昭，她在南京。”晋王抬眼去试探李少夫人的脸色。
少夫人一点都不惊讶，她几乎猜到了文昭的失踪和晋王有关。
“请王爷将她送回京吧。”
“夫人知道现在有人想要杀她吗？只要稍稍一想，母后、荆州侯谁都想随时要了她的命，之前她在狱中，天子脚下总不可能有人无缘无故消失，但是离开监狱就不一样了，只有我可以保她的命。”晋王话说出口，但是自己心里面确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想救她还是想杀她。
“文昭已经付出代价了。”
“夫人，难道她还可以后悔吗？”
李少夫人垂下眼眉，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没错，文昭已经不能后悔了，除非死。
“我知道王爷心意了，如今，文昭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我们会尽快启程。”
李少夫人说完站起来，桌上的茶她一口没动，她没有那个闲情逸致，走到了雅间的门口，她又停下来，“王爷，文昭怕冷。”
“夫人安心。”
李少夫人微笑着点点头，转身推开红木门就快步走下楼，急促的心跳陪伴匆忙的脚步，直到上了马车才平复下来。并不是没有别的选择，她们可以等到燕王殿下回京，按照燕王的心性，一定会不顾一切的保护文昭，但是代价太大了，因为要和晋王提前的争锋相对，她不敢选择，长文希望燕王赢不是吗？文昭也要燕王殿下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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