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末世多轻薄 ,骄代好浮华
文昭醒来以后一直在李家的院子里面没有出去过,她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晋王,她自己也困惑,困惑自己内心那种微妙的感觉,一个月前,她几乎和燕王天天在一起,他们走过每一个溢满春光的地方。但是如今守在她身边的又是晋王,她得知晋王力排众议才来的徐州,并且在路途中遇见了杀手。时光好像回到七年前,院子里面的榕树下放在一张太师椅,文昭大喇喇的躺在上面乘凉,蝉鸣时有时无,她轻轻闭着眼睛,手里面摇着蒲扇。
院子里面出现轻轻的脚步声,还是被文昭听出来了,而且她清楚的知道是晋王。
“疫情已经控制住了?”文昭淡淡的开口。
晋王清爽的笑声传来,“即便是没有睡着也要假装睡着了吧,你这样的女人真的不懂风情。”
文昭笑出声,坐直身子,仰头与他对视。两人之间总是有这种类似于时间凝固的瞬间。“不,我是真花痴。”
“徐州已经基本恢复了,你的身体状况也渐渐好了,我是时候回京城了•••你们家也要准备回京了,我们京城见吧。”晋王说着摇摇头,他担心李文昭还是坚持留在徐州,明天他就要启程回京了。
“王爷有没有想过,我回京城会困扰很多人。”
晋王挑眉,话虽如此,但是他觉得凭着自己的能力还是可以保她平安的。晋王顿了顿,“你不必担心。”
“我不会回去了,走过一次鬼门关我才觉得其实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也不错。”
晋王似乎不太懂她的话,思考中正要开口,李澍手里提着长袍跨过院子东边的门槛,镇定自若的开口道:“宣旨钦使到了。”
晋王皱眉,“钦使?”
李澍点点头,看着一脸心不在焉的文昭,“文昭,是给你的。”
文昭心头一惊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手中的蒲扇掉在地上。原本以为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突然砸在自己的头上。李澍和晋王倒是冷静很多,好像早就料到。
李澍把蒲扇捡起来放在红木长桌上,眼神轻轻递过去,“我在前厅等你,好好冷静一下来接旨吧。”李澍是在告诉她,是不可以抗旨的,即便不能接受也是既成事实。
李澍走以后,文昭才长长叹了一气,从前那些身不由己的事如今看来都似绒毛,都还可以坦然的忍受,她想,第一个写出这个词的人一定与她境遇相仿。
晋王看着慌神的她,微微皱起眉,轻轻的握着她的手,“你可以抗旨,我可以帮你寻一个理由开罪。”
文昭回神把手抽出来,微微笑道,“不,我不会抗旨的。”
“如果圣旨要的是你的命呢?”
“那我就尊圣命。”文昭微笑着,不是视死如归,她只是不想再欠晋王一个人情,免得到最后只会更加身不由己。“王爷,咱们出去接旨吧。”
钦使早知晋王在这里,看见晋王先是行礼才拿出圣旨来开始宣读,见圣旨如见皇上,三人跪在地上等着钦使宣读。
“李国公次女,李氏文昭,天资聪颖,蕙质兰心。朕近日来时常想起国公之遗愿,国公育有三女,皆是才貌双全,长女得佳婿相配,幼女为朕儿媳,唯次女的安顿乃国公遗愿也。故特召其入宫为御前掌茶侍女,如若朕之女也。惟愿能尉李国公之心,以平朕之愧也。”
文昭听完,扬起嘴角,不过是借口而已。
“文昭姑娘,快接旨吧。”钦使讪笑,李家这些年因为这个二小姐闹的笑话已经不少了,现在皇上又让她入宫为婢,公侯之女,就算不能与皇室联姻,所配夫婿也该是达官贵人,闹到现在,恐怕是要老死宫中了,只怕李国公积攒一辈子的名誉都要毁在这个女儿手中。
“民女谢主隆恩!”文昭磕了一个头,双手捧起圣旨。
李澍出门去送走钦使,回来三人面面相觑,场面很尴尬,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沉香端着药碗走过来,“小姐,该吃药了。”文昭一只手端过来,憋着一口气就把苦涩的汤药喝了。
晋王看着她,有时候,他觉得这个女人太冷静了,不像女人,完全不接受男人的保护,再苦的汤药她也不曾抱怨过一句,都是自己憋着苦,一口气喝下去。
“沉香,你去准备收拾行李,我们要回京了。”李澍缓缓说道。
沉香欢快的回答,“好的,公子!”对于沉香来说,她觉得自家公子三年的蛰伏期太长了,是时候回到京城大展拳脚了,人人皆说李家已经没落,她相信李家还是那个三世公卿的李家。“小姐的东西要准备吗?”
“嗯•••小姐也要回京。”李澍点点头。
“太好了!”沉香欢快的把文昭喝完的药碗端走。
晋王略有些不知如何自处,“本王想今晚就启程了,京中还有很多事等着我,楚南说得对,早些出发也好。”
李澍揉了揉额头,挑眉道:“王爷说得对,你们聊吧,我去后面看看有什么要收拾的。”说完就微微卷了卷宽大的袖子,抬脚走了。晋王的异样可不是因为京中有事等着他处理,只怕是他早就料到这卷圣旨早晚会来,对文昭略有愧疚不敢再留下去罢了。
文昭倒是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手里的圣旨上,她的手指慢慢抚摸圣旨所用的绢帛上面精致的绣纹,明黄色的东西好像很是晃眼。晋王看着她头顶简单插着的白玉花簪,皱眉道:“我们京城见吧。”
“我会不会•••死在皇宫。”文昭抬头看着他,她本来想问自己会不会一辈子被锁在深宫,但是想了想,能活着已经是很庆幸的事情了。
看着她的眼睛,晋王不禁心头骤然的一跳,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纠了一下,他一把抱住她,“不会的,不会的,我一定来救你。”
文昭软软的声音从他胸口传出来,“到时候,你能给我自由吗?我•••我是说,这个世界的拘束太多了,我想自由的活下去,说话自由,做事自由,选择也自由•••”文昭不禁鼻酸,自由的活着居然是一种奢侈。
晋王一时语塞,“自由”,他也想有。他突然知道了李文昭话里面的意思,如果是他做皇帝,能给她自由吗?能吗?他问自己。
“王爷,我明白了。”文昭把埋在他怀里的身体抽出来,她不能眷恋这种离奇的安全感,明明是最危险的人,但是在他身边时反而觉得是最安心的时候。她也知道,不论是皇子还是她这种妇孺,在这种专治时代,大家都不曾享有“自由”。文昭退后两步,拱手行礼道:“王爷保重。”
晋王也拱手,“保重。”
甚至多年以后文昭都还能微笑着回想这个离别的场景,他们像惺惺相惜的老友一样拱手行礼,文昭红着眼眶,他转身的时候腰间的麒麟玉佩和衣袍下摆一个弧度,慢动作一样的,最后还有一个不舍的回头,任谁看了都会被这种情谊所感动。但是,讲起来,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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