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今朝都到眼前来
司马质派人送她回州府衙门，走在州府衙门前面的长街上，文昭突然驻足回头，细细想起来，困在锦州和晋王僵持的日子前前后后算起来快要一个月了，这长街上的店铺都关起门来，如今货物和商旅都不能进入锦州，是没什么生意好做，况且锦州囤积的梁货已经消耗殆尽了。文昭微微叹了一口气，刚刚垂头一把稀泥便用力砸在她的胸口，护送她的侍卫反应很迅速，立马就拿下了那个攻击她的青年人，文昭看他不过十几岁，又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棕红色缎子已经脏了，罢了。
“放了他吧。”文昭摆摆手便要走。
“妖女误国！天下皆知！”那少年便在她身后大喊道。
文昭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你要杀我，我也不怕！如今天下尽人皆知，你不过是用了什么巫术让皇家兄弟反目成仇，迫害大魏天下！困死锦州百姓！”那少年就是愣头青一个。
文昭听完便提着裙子快步走回州府衙门，长街上，骂声好久才停下来。文昭知道，京城出事了，一种言论如何在短时间内传遍全国？只有朝堂的檄文，京城的风向变了，她想用舆论压着晋王，如今晋王倒是把舆论引向她了，纷争的源头是她，他没错，他的弟弟更没错。文昭一走进屋子就赶紧坐下，她知道为什么燕王和司马质要瞒着她了，他们不想她变成天下人口中的妖女。
可她已经是了。
锦州城外，已经夜深了，晋王卸下一身铠甲，换上了宽袍大袖的常服，走出营帐就看见尹礼候在外面，晋王一边低头整理腰带，一边问道：“都安排好了吗？”
“都已经妥当了，张大人已经进城了。”
晋王点点头，抬头看他，拍拍尹礼的肩说道：“这次你辛苦了。”
“殿下，微臣有一事相求。”尹礼借着晋王心情好，便开口了。
“你说，本来这次就该好好赏你。”
“微臣请求事成之后，准许张悬大人致仕。”
两人相视，晋王点点头，“好。”这次张悬献计，以御史台之名书写檄文，把言论焦点指向李文昭，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你去休息吧，本王要去见皇贵妃。”
尹礼退下后，晋王才慢慢去皇贵妃的营帐。他回到京城，走进皇贵妃寝宫时，她倒是很淡然，还在院子里面修剪树枝，她背对着晋王，只说了一句：“本宫知道王爷要来。”
晋王走进皇贵妃的营帐时，她正在案前沏茶。
“儿臣见过皇贵妃。”
“王爷请起吧，不必多礼。”皇贵妃抬眼，眼底带笑，她向来都是这样的波澜不惊，弟弟在城门被斩的消息传进宫，她也没有悲伤多时，后宫三十年，早就看遍了人间的冷暖。
“不知皇贵妃叫我来有何事？”晋王坐下来，皇贵妃便把一杯热茶放在他面前。
“这是本宫从宫里带来的红茶，王爷试一试，本宫听闻王爷喜欢喝西南的苦茶，可这红茶是祁门给皇宫的特供，王爷可要习惯才好。”
皇贵妃一席话，晋王听后手上要端茶杯的动作顿了一下，“是。”微微颔首，才慢慢抬起茶杯来喝了一口。
“本宫手中有一样东西，本宫用它来换儿子和李家姑娘的命。”
“文昭不能走•••”晋王低头淡淡的说。
皇贵妃正想开口，忍不住掩面笑道：“文昭姑娘当然不能走，王爷还用得着她的命。本宫知道故事要结束了，结束之后，还请王爷送本宫母子和燕王府上下去南京别苑安度余生。”
“皇贵妃手上是什么东西？”
“本宫到了南京，便会让人送去给王爷。”
“我答应你。”说着晋王站起来，行礼后打算离开，只见皇贵妃站起来。
“东宫失火那夜，晋王殿下撞见的人正是本宫。”皇贵妃慢慢绕过桌案，走上前来，“大家都知道，二皇子历来不爱刀剑，可那夜本宫撞见的少年手持长剑。”
“你想怎么样？”晋王立马警觉起来，双眼凌厉的看着眼前的妇人。晋王倒吸一口冷气，他总算知道，后宫三十年，这个皇贵妃从王府到后宫，如何几十年不得宠，又如何一朝得父皇倾垂位至皇贵妃，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本宫只是不想殿下是不仁之君。”
晋王皱眉，“儿臣谢皇贵妃提点。”
第二日，没有下雪，没有风雨，也没有太阳，只有厚重的黑云堆积在天上。文昭和燕王坐在城楼上，左边是一个高高架起来的战鼓。
“出兵。”燕王一声令下，只听见城门被用力推开，马蹄声，脚步声，刀剑和铠甲因为士兵行动发出的闷响，战鼓就在她的耳边冲击着她的耳膜。文昭一时间失神了，她站起来，看着士兵们一下子涌出去，在城外排兵布阵，她的眼睛发酸，左脚也突然阵痛起来，她站不住一下子坐下来，抬手揉了揉眼睛。
“我•••错了吗•••”
“你说什么？”燕王听见她细碎的喃呢声。
文昭不回答，只是慢慢坐直身子，看着城外的一眼望去黑压压的兵马。
司马质亲自带兵打头阵，和沈移对阵。燕王看了看身边的李文昭，她已经满身是伤，瘫软的靠在椅子上，思绪不禁飘到很远之前，初次见面是在荆州侯府，他从席间起来去醒醒酒，绕过回廊便看见女眷席上，那个李文昭精神抖擞，一杯酒接着一杯酒的吞下去，高高举着酒杯，夜宴上她的笑眼就像星星一样灵动，那个时候他回京不久，只是问随行的人这是哪家小姐，随行的张桥也答不上来，罢了，后来在李家的花园见到她，才知道她是李家的二小姐，重要的是，她是被二哥退婚的那个丞相府小姐，被二哥退婚就说明她不是个简单的人。后来，文昭跪在文德殿，救了他和李丞相和长文•••对，大概就是从这里开始的，这一生的不幸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她多次可以离开这一摊浑水•••这些都过去了，如今他想送她一次抽身的机会。
“报！”
文昭正觉得头晕目眩的时候，探子便从跑上城楼，跪在她和燕王面前。
“司马将军败阵被俘，请皇上下令！”
“什么？”文昭睁大了眼睛，猛地站起来走上前去，站上城楼的高台想要看清那边的情况，她大吼：“你再说一遍！”
“回禀姑娘，司马将军败阵被俘。”
“我不信，皇上，我不信！”文昭像疯了一样大喊，站在高台上的她看上去摇摇欲坠。
燕王看着她，“文昭，你先下来。”
“怎么会这样？司马质打过多少仗！我不信！”
“张大人出来吧。”燕王说着，张悬从城楼上的大殿里面推门走出来。他知道这一切安排得太假了，司马质和他都是行军多年的人，司马质更是从小跟随父亲上战场无数的人，又怎么会轻易败给沈移，可是刀剑无眼，为了避免伤亡，只好如此。
“姑娘，锦州被困多时，皇上仁心，不忍看百姓受苦•••”张悬慢慢走下台阶。
“什么意思？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文昭从高台上下来，慢慢走向燕王，她不去看张悬，她不信张悬的话。
“姑娘，晋王早就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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