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弯弓挂扶桑，长剑倚天外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天降祥瑞！来年丰顺太平！”
冬天来了，第一场雪来的时候，一大早方福就带着御前的所有宫女太监跪在文德殿前，这是一种皇家礼制，第一场雪的时候，所有人要向皇上报祥瑞，然后皇上穿着朝服从文德殿走出来，方福才站起来拿一把扫帚呈给皇上，皇上再象征性的扫一扫雪，然后踏着雪去上早朝，下第一场雪的这天早上，宫中所有人都不能乘坐轿辇，包括皇上和各宫娘娘。
皇上扫了两下就把扫帚递给方总管，宫人们才站起来，从中间让出一条道来，又跪下去，齐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直到皇上踏着雪由方福扶着走完文德殿门口这条长长的台阶才算完。
文昭看见皇上走完台阶才站起来，其他宫人也站起来，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文昭拍拍身上的雪，看见前面跟着雪盐去做事的小宛。
“文昭姐姐。”小虾子升了级做了方总管的下手，小虾子这个人做事踏实，在御前一直都很小心，方总管才收做了徒弟。
“何事？”
小虾子走过来，看了看周围的宫人们都散去，才低声开口道：“今年冬日甚寒，奴才猜想，除夕之前，皇上恐有行至云山温泉之意。”文昭皱眉，那又如何？
“奴才想，此行必要削减御前宫人，姑娘何不带着小宛姑娘去？”
“为何？与之相比，雪盐做事更麻利。”文昭皎洁的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他知道这个文昭姐姐可不傻，她在宫中与他确实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上次他悄悄送信过来，后来知道那个叫沉香的姑娘被打死了，自己也吓得半死，提心吊胆的过了几天才放下心来，可这不能成为文昭无缘由帮他的原因。
“不敢瞒着姐姐•••这是小宛拜托我的，今早我问过师父，师父说这是小事，完全看姐姐怎么安排而已。”
“她拜托你？”文昭皱眉，为何想去云山？为何不来求她反而去求小虾子？
“不瞒姐姐说，我喜欢小宛。”小虾子佝着身子，掩着面小声说道。
“行，我知道了，你安心吧。”文昭首肯下来，两人点点头，文昭转身就回自己的岗位上做事去了。
到了傍晚，皇上在端嫔娘娘宫里用过晚膳回来，文昭端着茶水就上殿去了。文昭刚刚走上御书房前面的麒麟雕纹白玉石台阶，专心的顾着手里的茶水也没有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晋王快步走上前来，走到文昭身边。
文昭站住脚步，眼睛都不用抬，光是看见晋王的鞋面就知道是他，文昭微微屈膝，“奴婢见过王爷。”
“免礼。”淡淡的说完晋王就大步走完台阶，先走进了御书房。文昭一脸发懵的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会才又安稳的端着茶水走进御书房。
皇上因为今日天降祥瑞心情不错，不仅想起了许久不见的端嫔娘娘，还在入夜之时召晋王入宫在御书房议事。晋王被赐坐，就坐在皇上的左手边。文昭放好茶杯，慢慢将茶水倒进白玉瓷杯中，倒好了茶水微微屈膝后就退到一旁。小太监端着木炭进来，往火盆里面加了新炭，又慢慢盖上祛烟罩。文昭站在角落看着祛烟罩上的龙纹雕饰发呆，皇上和晋王的谈话好像隔得遥远，一句也没有传到这里。
“文昭？”
“奴婢在！”文昭赶紧低头回答，为自己刚刚的晃神捏了一把冷汗。
“这丫头自从去焕儿府上参加婚宴回来就感觉心思不着地似的，老是走神。”皇上说笑着看向文昭。
文昭跪下来，“奴婢知错，请皇上责罚！”
“罚你什么？起来吧！”皇上说完又是爽朗的大笑，“朕是想讨你个主意。此次云山温泉行宫之行，朕不想太兴师动众，就不打算让司马质带着一群人涌到云山去了，就让老四带一两队人跟着就行，你意下如何？”
文昭微微抬头看向晋王，只见晋王单手撑着脸颊，轻轻的摇了摇头，文昭收回眼神回答道：“奴婢愚昧，不懂出行仪仗，全凭皇上安排。”谁知道这会不会又是另一个陷阱？
“父皇，儿臣认为还是让司马校尉带兵随行为好，四弟回京多年，只怕武艺早有稀疏。”晋王劝说道。
文昭直起腰，微微呡唇，看来晋王的意思是要司马质去。
“你在朝中代为理政，皇城没有了司马质，朕也不放心啊。”
“还是父皇的安危要紧。”晋王又劝说，总是不让步。
文昭这次听懂了个三四分，原来皇上此去云山行宫，让晋王代为理政，都理政了，离太子之位还会远吗？但是晋王恐怕是担心有变故，他不放心就这样让燕王随着皇上出行。
“启禀皇上，奴婢有一计不知是否恰当。”
“你说。”皇上转了一个眼神。
“晋王殿下担心燕王殿下一人之力不能保护皇上周全，何不多带几位皇子前去？我大魏皇子皆是英武之辈，可以保护皇上周全，并且多位皇子都在身边，皇上岂不是坐享天伦？这样一来，晋王殿下就不必担心皇上安危，司马将军也可以留在皇城继续行保卫之责了。”文昭垂着头不紧不慢的说完。她没有抬头，她知道此刻晋王的眼神一定恨不得把她看出个洞来。
晋王想要两全，他想自己在京中理政，又不想让其他兄弟常伴皇上左右。文昭偏不能让他两边得意，世上岂有这种让他一人得意的道理？
“此计甚好，老二，依你之见呢？”皇上也不想让他一人独大，是怕朝堂上早早都是他的人，这句“依你之见”，话底下恐怕是“你现在无话可说了吧。”
晋王扯出一个笑容，道：“姑娘果真思维敏捷，这样一来，儿臣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奴婢拙见。”说完微微抬头，看见皇上端着茶杯，慢慢的吹了两口气，嘴角带着笑意，看了，刚刚皇上也不过是把这个“绣球”丢到她脚边，想让她帮忙踢一脚，并不是让她捧起来。
到了晚上，皇上睡下后，文昭下了值回到通房中。
雪盐从自己的床铺那边走过来，坐在圆桌前，微笑中带着锋利的警告，道：“姐姐可是要以身犯险？”
文昭摇摇头，并不看她，自顾自的拿起圆桌上的水壶为自己到了一杯水，“不，我是在为自己谋将来。”说着喝了一口水，又接着说道：“这次去云山你别去了，让小宛跟我去。”
雪盐虽然觉得气，却不敢说什么，按品级来说文昭品级比她高，再说这个文昭姑娘来历不明，能够让皇后娘娘派人来监视她，谁知道她是什么身份？
“姐姐何不告诉雪盐哪里做的不好？”
“不，你做的很好，但是我不想让你抓我的把柄去交给皇后娘娘。”文昭小声说着，一脸揶揄的笑。她从来不善良，但谁也不是善类。“或许你也知道上次晋王在皇后娘娘宫中救我的事情，难道你还不懂吗？将来谁会继承大统？难道是皇后娘娘？你或许可以自己权衡，是不是要两边都不得罪•••但是我，一定会活到最后。”说完露出一个渗人的笑。
雪盐吓了一跳，她来了这么久，只是觉得这个文昭姑娘讳莫如深，但是从来不对这些小宫女小太监们恶言相向，一副什么都淡然的样子。
马上文昭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又恢复了那一副淡然的样子，给雪盐倒了一杯热水，杯子推到她面前，“你已经二十了，再安安稳稳几年就回乡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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