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故地
夜深，溪谷崖顶。
自上一次在这里和云卿夜谈之后，轩天便是很少再来了，若是说震雷峰，此处应该算是他最为熟悉的地方了。
当然，还有那潭底的石洞，他也是一次也没有再去过了。
明天，便该是要下山了。
今晚的月光有些迷蒙，似是这谷间升起了淡淡的雾气，轩天的心中却也是很迷茫，有着隐隐的兴奋，还有着些许的不安，下山游历是每个弟子或早或晚都需要经历的，况且，与他同行的可是天一教最为出色的几位弟子，要说担心什么，也轮不到他。
从太极宫回来之后，云洛便是传授了他太上清一决的第五层心法，其中之意自是不言而喻。
“唉！”轩天怔怔的望着崖头上的那轮弯月，忽的叹了口气，少年不识愁滋味，真的是世间本无愁么？
山风骤起，吹动衣摆呼啦啦的作响，轩天从崖顶一跃而下，贴近水面时墨霜一闪而至，托着他掠过溪水，荡起一圈涟漪，嗖的一下又是一跃而起，片刻之后，便是落在了小院之内。
“嘎吱。”
轩天推开房间的木门，也不点灯，只是借着月光坐到了床沿上，几声轻微的响动，小红蹦到了他的肩上，轻轻地低鸣了两声。
对于小红，轩天心中其实也是很惊奇的，它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飞禽，起码一般的鸟类总不至于到了晚上就跑到自己的床上呼呼大睡吧？
此时，轩天将小红托在掌心，轻轻地抚摸着，自言自语道：“明天我就要和师兄师姐们下山了，这么多年一直待在山上，山下的世界早就陌生了，可是，有些事情，终究是忘不了啊！”
***
一大清早，苏雷便是过来喊他启程，轩天刚走出门，小红却也是扑棱扑棱的飞了出来，围着轩天不住的打转，嘴里啾啾啾的叫着，轩天诧异的问道：“你是要和我一起出去吗？”
小红收住翅膀，落到他的肩上，爪子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圆溜溜的眼珠子竟有着水灵灵一般的模样，轩天见状，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好！我就带你一起去见识见识！”
凉亭镇外，古亭。
一青一黑两道光芒从远处疾驰而来，唰的一下便是稳稳落地，正是苏雷和轩天，古亭内已经有三人在等待，赫然便是一起下山的卢逸辰、亦瑶和沐木，五人约好在此处聚头，苏雷和轩天来的反而是最晚的了。
见二人到来，沐木从古亭中走了出来，笑嘻嘻的打着招呼道：“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晚啊，是不是早上没起得来啊？”不过马上眼睛就瞪得溜圆，眨也不眨的看着正在梳理羽毛的小红，半晌，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小红问道：“小，小天，这哪来的？”
卢逸辰和亦瑶也都是走了过来，见到轩天肩膀上的小红也是颇为诧异，他们在杻阳山修行日久，也是从未见过这般的鸟儿，要是论模样，小红可谓是鸟类中的水坎峰亦瑶了，吸睛夺目倒也寻常。
“在我们后山发现的，然后它就跟着我了，怎么啦？”关于小红的真实来历自然是无法说出来的，轩天也只好轻描淡写的随口带过了。
只见沐木一边不停的拍着脑袋，一边来回的走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嘴里不停的咕哝着：“是什么呢？在哪见过啊？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轩天有些莫名其妙，便是问道：“沐师兄，你干嘛呢？”
沐木往他跟前一凑，“我在藏书阁的一本书上见到过它，但是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好啦，想不起来就慢慢想，我们得出发了。”卢逸辰虽然心中也是好奇，不过有师门任务在身，便是拍了一下沐木，说道。
“要不要到前面镇子去转转？小天入门数年，可还从来没下过山呢！”苏雷在一旁笑道。
卢逸辰和沐木也都是看向了轩天，也未开口，似是在征询他自己的意见，只有亦瑶目光还是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轩天则是摇了摇头，看向了苏雷，“师兄，我想回小渔村看看。”
苏雷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有些迟疑的望向了卢逸辰和沐木，二人则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只听卢逸辰问道：“亦瑶师妹，你的意思呢？”
亦瑶微微转过身子，淡淡说道：“无妨。”
苏雷便又看向轩天，说道：“那好吧，我们便陪你回一趟小渔村！”
轩天看向众人，感激的说道：“谢谢！”
沐木一把勾住他的肩膀，笑道：“我也是好久没下山了，就当去散散心了，有什么好谢的，而且……”沐木突然压低声音道：“有美女陪着，多远的路也不会无聊，哈哈！”
轩天尴尬的看了沐木一眼，又偷偷瞄了一眼那白衣女子，亦瑶仿佛是听见了沐木的话，冷冷的眼神扫了过来，吓得二人哆嗦了一下，忙是将视线移开。
“好了，既然决定了，那我们这便出发吧，我来带路。”苏雷开口说道，说完单手一招，青霄法剑青光一闪，便将他托了起来。
其余几人也是驭起了各自的法宝仙剑，冉冉的升至半空，数道流光划过天际，奔着小渔村的方向飞驰而去。
如今的小渔村完全是一番破败的景象，乱草丛生，房屋也是倒塌了大半，自从惨剧发生之后，便是无人来过，放眼望去，没有一点生机。
轩天五人此时就站在当年苏雷所挖掘出来埋葬村民的大坑旁边，半人高的野草茂盛的生长着，若是常人到来，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荒草丛生的地下，竟会是这小渔村百十来位村民最终的归宿。祠堂在当年螣蛇的发怒之下早已是毁的差不多了，如今剩下的也只是些残垣断壁，斑驳的柱子上似乎还残存着黑暗的血渍，周围的几棵大树倒像是没受到什么影响，枝丫都快连到一起了。
轩天站立在那，默然不语。
只是少年的身躯正在微微的抖动着，似乎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苏雷深深的叹息了一声，走上前去，伸手搂住轩天，缓缓的开口道：“小师弟，过去之事，便是让它过去吧。”
黑衣少年双膝弯曲，缓缓的跪下，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逝者如斯。
刚待轩天慢慢的站起身来，却听身后“哎呀”一声，众人皆是回头，只见沐木一手拍着额头，这叫声便是他发出的。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沐木讪笑道：“我突然发现一件了不得的事！”
众人目光疑惑，只见沐木指着轩天和亦瑶说道：“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亦瑶师姐和小天在我们这个队伍里，这一黑一白映衬的实在是太妙了！”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轩天是一身黑衣，背上负着的是墨霜，也是黑色，而亦瑶则是一袭白衫，背上的星陨仙剑也是通体雪白，还果真如沐木所言，这一黑一白竟是映衬的十分自然。
轩天脸色涨红，亦瑶则是怒瞪了沐木一眼，卢逸辰和苏雷对视了一下，不由得也是轻笑，被沐木这么一闹，刚才压抑的气氛顿时便是少了大半。
“我们去水边看看吧，当年的螣蛇便是从那里发现的。”苏雷不愿轩天在这里多待，便是开口说道。
众人没什么意见，轩天打头，便一齐来到了这幽水边上。
经年不息的幽水似乎没有丝毫的变化，若是一定要说，那便是这江面上，没有了那些捕鱼人的身影。此时已近黄昏，金黄色的阳光洒在江面上，半江瑟瑟半江红，不断翻滚的浪花夹着偶尔蹦出水面的鱼儿，祥和宁静之间，很难想象这里便是那远古凶蛇的藏身之地。
“扑通”。
只见轩天纵身一跃，一头便是扎进了江水之中，好一会也是没见到他冒头，沐木大惊失色的问道：“小天师弟不会是想不开，跳水自杀了吧？”
苏雷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小天从小在水边长大，选哪种死法也不会选跳水自杀的！”
不一会，哗啦的一声水响，轩天从岸边冒出身体，一手还抓着一条肥美的大鱼，湿漉漉的走到岸上，沐木见状，又是搓手道：“哎呀！我说小天你真是太客气了，你这是要尽地主之谊吗？”
轩天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眉宇间也有着一丝笑容，道：“这地方荒凉的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能就地取材了，一会我烤鱼给你们吃。”
沐木拍掌笑道：“好啊！”
夕阳的余晖里，一只水鸟从江面上飞过，落霞孤鹜，杻阳山景色虽美，却也是欣赏不到这般的韵味。轩天蹲在水边，将几条鱼开膛剖肚清洗干净，手法竟也是没有生疏多少，不一会就拾掇完毕，另外几人则是捡拾柴火，搭起篝火，便是连亦瑶也是伸手帮忙，这群天一道的精英弟子均是放下了身段，犹如那尘世之人一般，别是有一番乐趣。
篝火的火苗不断的炙烤着鱼肉，发出滋滋的声音，轩天坐在篝火旁，聚精会神的盯着烤鱼，缓慢的转动着手中的木棍，缓缓的香气渐渐的散发出来，没有人说话，就像是怕打破了这无法言喻的气氛。
轩天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伸手到怀里摸了一下，掏出了叠起来的纸包，打开后，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用手指捻了一些，均匀的撒在了鱼肉上，火苗燎过，更是一股扑鼻的香味。
坐在一旁的沐木有些愣神，呆呆的问道：“小天，你撒的是什么？”
“调料啊。”
“你下趟山，身上还带着调料？！”沐木有些目瞪口呆。
轩天有些尴尬，解释道：“早上在饭堂吃早餐，路过厨房，顺手就带了一些……”
沐木竖起了大拇指，苏雷和卢逸辰也是哈哈笑出声，便是亦瑶嘴角也是露出了一丝浅笑。
“好啦，你们先吃吧！”金黄色的烤鱼散发出浓浓的肉香，引得众人是食指大动，待轩天宣布可以吃了，最不矜持的沐木便是一手接了过去，也不怕烫，马上就撕了一块，放到嘴边吹了两下便是扔进嘴里，吧嗒吧嗒的嚼了起来，等到咽下去，忽然开口说道：“以后师门要是有什么任务派我下山，我就一个要求，带上轩天，哈哈！”
苏雷和卢逸辰也是各自撕了一片，鱼肉很香，幽水之中的鱼儿本也就是肥美，烤出来的味道更是让几人称赞不已，轩天已经在火上架上了另一条，看见亦瑶只是站在一旁，便是说道：“师姐，你等一下，这条鱼烤好了给你吃。”
亦瑶也不言语，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月幕低垂，无数的星光倒映在幽水之中，岸边的篝火隐隐绰绰，不时的便有淡淡的笑语之声随着夜风消散，简单的烤鱼竟像是有着一股魔力一般，居然拉近了本不是很熟识的弟子之间的距离，便是那亦瑶，虽然还是一副俏生生冷冰冰的模样，也似柔和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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