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老佳美的复仇日

　　

<p>月朗星稀。</p>

<p>大都督背靠着小沙毛茸茸的后背取暖，他抄起一本白天挖出来的书翻阅着。这些书不是纸质材料而是某种合成材料做成，看上去更加坚固耐用、易于保存。里面的文字是决计不懂得了，只能通过看画来猜测。妈的，老子什么时候也成文盲了，大都督悻悻地想着，在不知不觉中睡去，那书自然成了他的小被子，哈喇子流了大狗一后背。</p>

<p>“大都督、大都督，打仗啊！”睡梦中还在KTV玩着骰子的大都督正大杀四方，突然被一顿急促吵醒。</p>

<p>“谁啊？谁那么大胆敢来这儿打仗啊？”他腾地从地上弹起来，四处找着兵器。</p>

<p>“是我们打别人啊，大都督！”泰山黑着脸，离他不到五公分距离。</p>

<p>“噢、哦，吓死宝宝了。唉，说了多少遍了，别离那么近，别离那么近。干什么玩意儿？你们这帮老玻璃娶不着媳妇，俺还娶得着呢！”大都督抹了一把嘴角，蹬上应许之足，跟着泰山出营去了。</p>

<p>今儿的骚扰战是老佳美主动请缨的，他昨天分到一些鱼罐头和压缩饼干，美得鼻涕泡都出来了，所以连夜做好全军的安抚动员工作。早早地，他那五千兵马就列阵待命，黑压压地站满了沙坡下一片平地。</p>

<p>“他说什么呢？”大都督吃了一口驴肉火烧，喝着木碗里的木梨根儿汤。昨日一战，射杀了老佳美三百多头驴子，老家伙那叫一个心疼啊，鼻涕一把泪一把，跟死了老子似的。不过，在周宇三寸不烂之舌的感情攻势下，二人冰释前嫌，老佳美终于同意把死驴就地宰杀，炖汤的炖汤，滚肉的滚肉，全军将士饱餐一顿，吃得个七荤八素、东倒西歪。至于他手里这个，是标准的河间驴肉火烧库兹西亚版。</p>

<p>“妈的，还是个爱驴之人。早饭驴肉火烧丫吃了四个还不够，要不是我拦着他自己能啃一头驴。”泰山啐了一口。</p>

<p>“也不能这么说，嘿嘿。你看那灯台、碗口和驴蛋他就不吃。”大都督讪讪笑着说。</p>

<p>“嗯，那玩意儿我也不吃。”泰山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大都督手里的火烧，好像那里边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p>

<p>“看什么看？我这里没有。对了，我让你们把驴皮熬成阿胶，熬了没有？”</p>

<p>“熬了熬了，那东西熬完了乌七八黑的，怎么吃啊？真不知道您要它干什么？”</p>

<p>“干什么？人参、鹿茸、阿胶啊！说了你也不懂，艾玛没文化真可怕，我鄙视你！”周宇做了一个鄙视的动作，不过泰山也不在意，因为他看不懂。</p>

<p>“嚯、嚯、嚯！”五千人马齐声高喝着，显然老佳美的战前动员很奏效。</p>

<p>昨日两军对垒，羁莽折了一万人。这么算来，他手上充其量还有一万可用之兵。再加上预备役，也就是紧急征召入伍的兵卒，万五都算高看他了。自己与他兵力相当，但胜在士气正盛。打仗打的是什么？精气神三个字儿。他老小子一个都不占，怎么打？</p>

<p>呜呜呜，一阵号角声响起。老佳美回头看了一眼沙坡上的大都督，请求出战。周宇点了点头。于是，只见数百驴车在中央，左翼步兵、右翼弓箭手，大队人马徐徐开拔，剑指捕风城。</p>

<p>“老白，这老家伙什么阵法这是，无脑流么？”大都督指了指这三路纵队。</p>

<p>“我也看不懂了，大都督。要说他会兵法、懂打仗，那白起这两千年算是白活了。”白起哈哈一笑。</p>

<p>周宇点了两营四千人跟上，准备学习学习。</p>

<p>此时。</p>

<p>捕风城内。</p>

<p>“城主大人，土王大将好像、好像投敌了。现正在城门外叫骂！”沃菲斯面色焦急地禀报着。</p>

<p>“什么？这个卑鄙小人！”羁莽从砂里金上怒目而起，将手里的酒樽重重摔在地上。</p>

<p>“着所有将士，随我出征。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羁莽打了个手势，两个男仆从宫殿侧墙的人偶身上卸下一副沉重的金属盔甲，双手捧着过来，伺候羁莽大人更衣。</p>

<p>“大人三思啊，此时敌盛我衰，不宜出城迎敌，而应采取守势才是上上之策。”</p>

<p>“守？守个屁啊？你看到那些刁民了吗？就快冲进宫里来了，还守？”羁莽暴跳如雷，额头上青筋暴起，好像要一口把沃菲斯吞掉似的。</p>

<p>沃菲斯识趣地向边上站了站，让开空间。意思是你牛逼你上，我不牛逼我不逼逼了还不行吗？</p>

<p>那金甲通体金色，闪闪发亮，乃是用千金金沙锻炼打造而成。穿在身上虽显笨重，但浑身上下除了露出两个眼睛，没有任何破绽，刀枪不入。端得是一副好甲。</p>

<p>羁莽一手拿着盾牌，一手举着象征捕风城最高统治权的金色短剑，急匆匆地冲出寝殿。殿外，数十军中将领早已严阵以待、蓄势待发。</p>

<p>寝殿内，两道凶光追身而出，那是沃菲斯仇恨的眼神，准备目送他走完这段最后的王者之路。</p>

<p>“千禧总兵，有何退敌良计？”羁莽指着头排第一人问道。</p>

<p>“禀告城主大人。贼人虽悍不畏死，却日夜风餐露宿，已是强弩之末。我军若是出战，兵强马壮再加之有那杀手锏在手，何愁他不破？”那叫做千禧的总兵大人悠然自得地说道。</p>

<p>“好，秒！把那些大家伙拿出来，我倒要见识见识，他们生的怎样的三头六臂，可以躲过我的天雷地火！”羁莽一声令下，众将齐声高喝，战意凛凛。</p>

<p>老佳美在城门外骂了快一个钟头了，周宇在后面哈欠连天，听他差不多骂到自己十八岁那年了。</p>

<p>“咚咚咚”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战鼓声。吕布搡了一把睡眼惺忪的大都督，好戏开演了吗？周宇一个激灵坐起来。</p>

<p>只见捕风城那重逾千斤的两扇巨大石头城门缓缓打开，四列兵士踏着整齐的步点儿咚咚地小跑出来，一列步兵、一列骑兵、一列弓箭手还有一列看不出来是干什么的，大都督觉得很新奇。难道，羁莽你小子还有海军陆战队不成？</p>

<p>不一会儿，列阵完毕。一身金甲的羁莽在数十个将领的簇拥之下，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哦不，是一头大驴缓缓出了城。他身后，身后那是什么？</p>

<p>大都督不禁扔下水囊，双手用力揉了揉双眼，盯着羁莽身后那几个大家伙，惊出一身冷汗。</p>

<p>卧槽不是吧？那几个三四米长的巨型管状物体，由十几个兵士推着出来的，难道是大炮？</p>

<p>这玩笑开大了，羁莽居然有炮。姥姥的，不行，老子得赶紧跑。这可是大杀器啊，在这茹毛饮血的库兹西亚，诸葛连弩都能称雄，何况这火器了。</p>

<p>“快跑、快撤！老佳美？”大都督在后面举着双手大声呼喊，可他的那点儿嗓门在双方震天的擂鼓和号角声中宛若蚊蚋。</p>

<p>两军列阵完毕，羁莽和吉尔伽美什隔着百十来米，怒目而视。</p>

<p>“羁莽，你个卑鄙小人，竟然过河拆桥，害我白白死了数千兵士。今天便要了你的狗命，与战死将士陪葬！”老佳美说着龇着牙，哇呀呀从后背抽出一柄圆月弯刀。也是，这老小子是***嘛，肯定是用圆月弯刀的。可是，公元前两千多年，默罕默德还不知道在哪里呢。</p>

<p>“吉尔，识时务者为俊杰。此一时彼一时，是你那条狗命重要还是老子的捕风城重要？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若不是土王大人交待，我早就宰了你这狂妄自大的小人。竟然还认贼作父、投敌叛变，今天我看谁敢给你收拾？”羁莽一边说，一边手中金刀一挥。</p>

<p>只见那七八尊火炮一字排开，有军士举着火把在火炮的屁股后面比划着。</p>

<p>周宇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翻身上狗双腿一夹。小沙如离弦之箭，疾速奔向老佳美。</p>

<p>说时迟那时快。轰轰几声巨响，一团团黑烟从炮筒传出。小沙的速度何其之快，生生已是赶到吉尔伽美什身旁。大都督一个飞身扑了过去，把老佳美扑倒在地，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头，另一只胳膊盖住老佳美的头。</p>

<p>咚咚咚几声闷响，七八个大黑球击中了一些驴车和军士，有的被砸断了腿，有的被开了瓢。周宇试探着抬头、低头、抬头、低头，急躁地四处张望着。</p>

<p>咦？怎么没有爆炸声？他奇怪地支起自己的上半身，前瞅瞅后瞅瞅。</p>

<p>此时的羁莽也是十分纳闷。这火炮乃是自己花重金从土王手里购得的神器，曾经试验过多次，只需一发便可以将一座小山夷平，将平地炸出十米直径的大坑。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只是打出了炮弹却没有爆炸呢？</p>

<p>“大都督，你这是做什么？”老佳美目光呆滞地望着他，很显然不知道在此危急时刻周宇跑过来扑倒自己所为何事。</p>

<p>“大炮啊？你484傻啊？”周宇指了指砸死了他一只头驴的“炮弹”说。</p>

<p>“什么大炮？无非就是一个小号的弹石器嘛！”吉尔伽美什站起来，掸了掸身上厚厚的沙土。真是日了狗了，正信心满满地骂街，准备上前撕逼的他居然被自己人来个“下马威”，你说是什么节奏的干活？</p>

<p>周宇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答案，看上去明明是大炮的样子，可打出来的却是普通的石球。是自己高看羁莽了，还是这里面有什么阴毛？</p>

<p>比他们更为惊恐的是羁莽，他连忙高喊：“放、放！继续放炮！”两军兵士皆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的主帅在搞什么飞机。</p>

<p>“城主大人，这大炮好像被人动了手脚。”又试了几炮的千禧将军跑了过来，单膝跪地报道。</p>

<p>“妈的、妈的，给我冲！”说完，羁莽也不指望大炮能出奇制胜了，此刻接连被打击的他已经失去了理智，就像因为骑电动车被剐倒的一个大妈，嚎啕一声扑了出去，车筐里的特价鸡蛋和韭菜也不要了，要将别人挠成个大花脸一样。</p>

<p>在一出双方都丈二和尚的开局后，真刀真枪的激战终于开始了。周宇骑着狗缓缓撤回本营。吕布靠了过来。</p>

<p>“大都督，你刚才嘛呢？”吕布用周宇的口气问他。</p>

<p>“呃、我、我嘛，我想试试我这狗冲刺有多快！”周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p>

<p>“试狗？试狗你扑倒那老头子干什么？大庭广众的，影响多不好啊？晚上回去不是有的是时间吗？”吕布纳闷地追问道。</p>

<p>“唉，我说你现在学坏了噢！怎么那么多问题？你是点读笔啊？回去罚没你的单间，滚去跟邦帅他们住集体宿舍去，看你还欠儿蹬不？”周宇眉头一锁。</p>

<p>吕布一扁嘴，不再说话了，生怕再说什么周宇让他脱了衣服在场外裸奔，这场攻城战就好看了。</p>

<p>混战中，羁莽在众将保护下，且占且退，寻找着有利地形。吉尔伽美什则是越战越勇，在人群中辨识着羁莽的位置，红着眼睛大踏步追了过去，上来的捕风城士兵在他手下没有一合之众，那圆月弯刀在兵从中上下翻飞，卷起一颗颗头颅他却看都没看，咕噜噜滚了一地，怎地一个杀神附体。</p>

<p>“噢，我明白他的战法了。”白起捋了一把胡子。</p>

<p>“他是什么战法？”周宇奇道。</p>

<p>“他的战法就是以死相搏，用您的话说叫、叫什么来着？张献忠，昨儿你还说来着？”白起一时脑袋短路。</p>

<p>“嗯，叫跟你丫死磕！”张献忠一脸严肃地接了一句，继续看着战场上的局势。</p>

<p>“白起、张献忠，下去搭把手啊？别干瞅着了？没你俩事儿是不是？”周宇眼看着战事越发焦灼，斥道。</p>

<p>“得令！”说罢，随着二人的四千军士潮水一般加入战局。这帮吃了一宿驴肉汤的当兵的，此时正是一把子力气没出使呢。</p>

<p>“老贼，哪里跑？”吉尔伽美什越来越靠近羁莽，怕是之间只有三四十米了。</p>

<p>“快、快撤，回城！”羁莽见到又有大批敌军加入战局，很明显自己的兵士就快撑不住了，连忙下令全军撤退回城。</p>

<p>可是，事情并不会那么简单。</p>

<p>城门，徐徐关上了。无论外面的兵士怎样的鬼哭狼嚎，用刀捅、用枪刺、用手拍、用头撞，那两扇巨门纹丝不动，就像一个失去了妻女、铁石心肠的老人一样，岿然不动。</p>

<p>周宇抬起头，那高耸的城门楼之上，一个瘦骨嶙峋、鹤发鹰目的白袍老人赫然站立在那里，大漠的狂风吹得他的袍子猎猎作响，似乎是在奏着一曲只属于他和羁莽的《死亡进行曲》。</p>

<p>从惊愕到参透，羁莽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大炮为什么打出石子儿，城门为什么在此时关闭，包括利用他不信任、刚愎自用的性格刺激他出城迎敌，一步步、一环环自己都落入了这个老人的圈套之中，他到底还是知道了些什么？这么多年他潜伏在自己身边，忍辱负重就是等待今天了吧？羁莽此刻明白了，可是稍显晚了一些。</p>

<p>“千禧，掩护我。我要投奔土王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羁莽不愧为一城之主，迅速作出此刻最为准确的判断，弃城逃走投奔上峰。他一把拽过高头大驴，准备翻身上去。有这以一敌百的总兵掩护，赢赢不了，跑还是跑得掉的。羁莽长舒一口气。</p>

<p>刷的寒光一闪，一柄利剑从上到下劈了下来，冷冰冰的，没有声音、没有感情。羁莽的头上渗出血来，一滴、两滴、三四滴，流过鼻梁、嘴唇、下巴，顺着胸口滴落在黄沙之中。他的眼睛最后一次露出惊愕，紧接着人就变成了两半。</p>

<p>“对不起，大人，恕难从命。卑职乃是沃菲斯大人的义子。”尽管羁莽已经听不到了，千禧还是要交代自己的立场，这是一个军人的原则。</p>

<p>接下来就是打扫战场的工作了，大都督对此意兴阑珊，他突然觉得有点儿累了，悻悻地回营睡觉去了。此战有几点周宇没有想到：第一点是羁莽居然有几门火炮，虽然暗中被沃菲斯做了手脚没能发挥出威力，但也着实把他吓了一跳。第二点是沃菲斯居然准备得如此充分，他忍辱偷生这么多年，培植了城防总兵、城门据守作为自己的亲信，就是为了等一个弑君者出现，自己便是了，促他厚积薄发干掉羁莽。可以说，并不是大都督利用了他，而是他利用了大都督。难怪那天夜里，他最后只说了一句话，你只管打你的，我保证羁莽必死。第三点是刚才的某一个瞬间，他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是在库兹西亚还是无主之地，遍地都是**。只要能利用好这一点，人民战争不是一个笑谈，星火燎原不是一个传说，是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对于这一点他无比自信。</p>

<p>当然，也有他理解不了的。土王塚能操纵疫病，有制造火炮的技术。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还是一个半神？那他上面的毁灭之王又会是怎样一种可怕的存在？难道，这无主之地上存在着更高阶的文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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